不假。 但在威武懾人背後,無盡的荒蕪延伸,除了黃沙就是黑岩,半點綠色沒有,一滴水珠不存,全無任何生命跡象,該作何解釋? 這就是仙界?修士撞破頭也要來的地方? 開什麽三界玩笑! 難道是障眼法? 李攸搖頭,本能否定。 有這個必要嗎? 若是為了安全,天門外有天兵鎮守,門內更有兇獸仙人各踞山頭,沒有哪個飛升的修士會腦袋發昏,以最不合理的方法找死。 反而是這種荒蕪的景象,更會讓修士失望,乃至於絕望。 熬過九天劫雷,競爭上崗,好不容易成功,結果發現,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待遇薪水倒不如從前!瞬間的感覺,可想而知。 擺出這樣的架勢,是想打擊飛升的積極性,還是考驗修士的心理承受能力? 亦或是仙宮滿員,以此來向修士表明,仙界待遇實在一般,不如再修煉幾年,說不定環境能有所改善。 越想越是無語。 仙界的環境這般惡劣,必是待遇低還沒福利。難怪白衣仙翁舍掉麵子,在巫界啃掉百斤的靈果,靈茶更是一壺接著一壺,腹中似有無底洞一般。 立在天門前,李攸的思緒如脫韁野馬,撒開四蹄,向著未知的方向,高速飛奔,一去不迴頭。 好在李尊者維持石頭臉,表情沒有多少變化。否則,白衣仙翁定會扒開雲層,一頭衝進去,把自己埋起來。 被安上這樣的名頭,當真是沒臉見人! “二位,此為天界東門。凡飛升的三界,都要經過此門,方可取得玉笏,位列仙班。” “哦?”李攸仔細研究過門上的匾額,確定讀不懂上麵究竟寫著什麽,轉而詢問白衣仙翁,“門上的文字就是此意?” “這個……”白衣仙翁遲疑片刻,麵上現出慚色,道,“不瞞道友,天門上的字,乃上古天神所書,年代久遠,失卻傳承,老朽實不認得。” 縱覽整個仙界,無論天仙還是地仙,隻要是荒古湮滅後飛升的,都是“文盲”。天門不論,仙宮中珍藏的上古典籍,同樣一個字都不認識。 荒古瑞獸和兇獸都有傳承,倒能辨認出一些。可惜的是,荒獸更注重血脈傳承,對典籍中的功法絲毫不感興趣。如果是藏寶圖,或許還會賞臉翻一翻,法訣法陣,不好意思,繼續落灰去吧。 地仙和天仙有心無力,空對寶山興歎,愁眉不展。荒獸有力無心,與其費勁解讀一部功法,不如找棵合心靈木,趴下睡上幾年。或是看誰不順眼,打上一架,活動一下筋骨,更有助睡眠。 四座天門上的文字,仙人看不懂,荒獸類懶得看。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李尊者虛心求教,白衣仙翁滿麵羞慚。 “不認得?” “不認得。” 反正麵子已經扯下,白衣仙翁破罐子破摔,裏子也隨他去。 “全都不認識?” “全都不認識。” 承認自己是個文盲,總比不懂裝懂,日後鬧出笑話要好上百倍。雖不知李攸身邊的荒獸年歲幾何,有沒有上古傳承,是否能讀懂門上的文字,總之,小心為上。 確定白衣仙翁不是“謙虛”,更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對”,李攸頓覺荒謬。 不認識字? 仙人不認識字? 不識字不說,還如此坦然? 撓撓下巴,為什麽他想笑? 不成! 咬住腮幫,用力掐一下大腿,不能笑,堅決不能笑!萬一這位想不開,淚奔而走,他和巫帝找誰帶路? 前方若真是迷陣,誤闖進去,迷失方向怎麽辦?哪怕有幻獸帶路,也沒有十分把握。 至於門上的文字,無需心急。 洞天福地裏有麒麟,有白虎,有火鳳,還有幻獸,既傳承荒古血脈,必有一兩個飛升的老祖,耐心些,總會找到答案。 仙人與日月同壽,最不缺得就是時間。 想到這裏,李攸略過此議,擺出誠懇表情,請白衣仙翁指點,該如何進入天門,取得玉笏。 “隨我來。” 知道李攸給自己留麵子,白衣仙翁不由生出兩份感激。當先取出一塊三寸的笏板,單麵刻有簡單篆文,另一麵為靈鷲和祥雲圖案。 “老朽為下級地仙,玉笏為靈鷲。他日境界提升,笏板也將隨之變化。” 白衣仙翁簡單解釋,手捏法訣,放出玉笏中的坐獸。 自離開巫界,靈鷲便不見蹤影,竟是被收入玉笏之中。 認真端詳片刻,李攸終於確定,玉笏不隻是仙人的身份象征,更是一件仙器。隻不知,除了收納坐獸,還有何功用。 如此看來,哪怕環境不太好,仙人的待遇還算過得去。 見麵就發仙器,應是難得的福利。 “走吧。” 見李攸發呆,巫帝不得不牽住他,跟上白衣仙翁。同時祭出靈力,助李攸牽動長鏈,引洞天福地繼續前行。 越靠近天門,受到的阻力越大。 先前隻是壓製修為,現在,禦風而起都不可能。巫帝已經可以確定,天門上的文字,九成是上古陣法。無論飛升前是何修為,在門前都無法全力施展,境界至少降低兩重。 他如此,李攸如此,洞天福地中的荒獸靈木亦然。 “此處有古怪。” 李攸迴神,反握住巫帝手腕,低聲道:“取得玉笏,恐非易事。” “無礙。”巫帝輕言,一條小巧的靈龍順勢纏上李攸手臂,“當心些便是。” 既已飛升,便無止步不前之理,更不能後退。 無論是福是禍,必當全力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外如是。 “也隻能這樣。” 李攸皺眉,見白衣仙翁招手,當即邁步走向天門。 行動間,用心數了數,不多不少,恰好九十九步。 “尊者……” 綠鬆突然傳音,李攸立定迴頭,就見幾株靈木均已現出靈體,樹冠撐開,彷如擎天巨傘。 噬魂藤纏繞樹身,鱗片流動黑光,鋸齒狀的葉片沙沙作響,兇狠卷起一個毛團,左右揮舞。 毛團雙眼翻白,已然人事不省。 綠洲邊緣,靈狐現出本體,九條狐尾豎起,前腿被燒禿兩塊,樣子多少有些狼狽。 “尊者,這隻白澤該如何處置?” “既已扛過天雷,暫且留著吧。” 李攸明白,一旦得到玉笏,便是仙界子民。哪怕自帶住宅,跟著他的荒獸靈木也要明確記錄,不能遺漏。 這個搭順風船的白澤,同樣不能置之不理,一丟了事。 他是跟著自己來的,雷劫也是自己幫忙擋的。因果既成,想攆走都不行。究其根本,他是為了靈狐,陰差陽錯,成就了這隻白澤。 歎息一聲,李攸擺擺手,祭出山河卷,喚出短胖遊龍,將白澤收入卷中。 先當做“法器”收起,容其養傷,結印與否,日後再論。 被困卷中,白澤自要抗議。然形勢比獸強,不甘心也隻能閉嘴,以免李尊者怒向膽邊生,直接踹他下凡。 “兩位請。” 經白衣仙翁一番指點,守門天兵知曉二人“背景”深厚,變得格外客氣。讓開道路不說,還主動提醒,進入天門,必經心境考驗,不想出現差錯,需認真應對。 “凡過此陣者,皆可位列仙班。然據破陣時間長短,位列亦有不同。” 天仙地仙,自有區別,第一個分界點,就是天門。是廣廈豪宅,五星級待遇,還是土屋草房,一切自理,全看這一遭。 點到為止,天兵不再多言。 李攸客氣謝過,記下此人,他日靈丹煉成,必要送上幾粒。 “起陣!” 天兵橫托長戟,天門自底端亮起。 白衣仙翁讓到一側,現出一條雲路。李攸巫帝互看一眼,先後走入門中。 不過兩步,景色忽然變換,白光刺目,不得不舉臂遮住雙眼。 幾息之後,光芒稍暗,被壓製的靈力驟然充盈。 來不及深思,展眼望去,一片空茫,相伴之人已不見蹤影。 每一步邁出,都像踩在霧中,要墜落一般。 宇宙初生,即是無盡的黑暗。 大千世界的起源,本為一片虛無。 壓下驟然生出的焦躁,李攸停下腳步,站定在黑暗之中,閉上雙眼,深深吸氣,重又唿出。 唿吸間,小巧的靈龍離開手腕,爬上肩頭,輕輕蹭著李攸的臉頰,細嫩的叫聲,突然變成熟悉的嗓音,傳入耳鼓。 “可還好?” 冰雪般的氣息,瞬息包裹全身。 本該沁涼,卻引出無窮的火熱。 氣海牽動,靈氣衝刷四肢百骸,焦躁、不安,全都一掃而空。 李攸睜開雙眼,黑眸似玉。歪過頭,嘴邊帶著笑意,手指點點靈龍,道:“我無事,你要小心,這裏確實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