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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珠可汗夷男的壽辰將近,各部使團也陸陸續續到來。


    為了活躍氣氛,賓主盡歡,也為給各國使臣找點事情做,薛延陀人舉辦了很多活動。


    篝火晚宴是經常的,還有比如馬球比賽之類的,據說壽辰之後還要舉行大規模的狩獵。


    大唐作為最尊貴的使團,當然得參加了,好像早有預料一般,孫武開統率的兵卒中有不少馬球高手。


    在賽場上自然是如魚得水,甚至還小勝了幾場,反正至少是沒給大唐丟臉,不曾有損國威,這就足夠了。


    等到九月二十七的時候,終於到了夷男壽辰的正經日子,大約是受到漢家風俗的影響,薛延陀也辦起了盛大的慶典。


    汗帳之前搭起了高大的台子,夷男坐在台上接受各方使臣的拜會祝賀。


    夷男大概是想要享受一下四夷拜服的虛榮吧,最先安排賀壽的主要是周邊的草原部族。這些小部族都仰薛延陀鼻息生存,自然得乖乖聽話,甚至多有巴結。


    至於賀禮,大都是什麽珍貴的鳥獸,或者金銀寶石器皿,還別說有些草原部族的手工技藝,尤其是金屬冶煉雕琢方麵有其優勢,甚至是大唐的漢人都不能比的。


    西突厥送上的珍貴禮物是一把雕刻有金色狼頭的寶刀,狼是突厥人的圖騰,金色狼頭是突厥王族專有的標誌。


    這把刀美其名曰正是突厥可汗昔日所用的寶刀,以其相贈薛延陀真珠可汗倒也算得上珍貴,同時大概也是想要通過寶刀結下情誼吧!


    高昌則送上了一些從西域搜羅來的奇珍異寶,使臣捧在手裏,滿麵春風地送上台來,在眾人麵前好一番顯擺。


    但是當大唐的禮品擺出來的時候,高昌人的些許所謂珍奇異寶立即黯然失色。


    精雕細琢的金銀玉器就不說了,兩尺高的南海珊瑚草原上的土包子們根本沒有見過,一個個全都直勾勾地盯著。


    人就是個奇怪的動物,總是對光彩奪目的貴金屬和奇珍異寶。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東西感興趣,並且眼熱異常。


    這一點,與後世大部分女子對鑽石,名牌包包沒什麽免疫力是相通的。


    這些金銀玉器壓根沒有什麽實際用處。在大唐的街市上還能換成銅錢,購買田產物品,在草原上能幹什麽?


    貴族和部落首領用來裝飾,彰顯尊貴,但對於普通牧民而言。用兩尺高的珊瑚換他一頭羊都未必答允。


    不過既然人家喜歡,那是最好不過,其實謝逸是支持這種做法的。些許奢侈品富足的大唐而言是九牛一毛,大唐宮廷的庫藏裏有的是。畢竟如今的大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貧如洗,連皇後都穿不起拖地長裙的年月了。


    把這些東西搬到草原,如果草原貴族,甚至富裕的牧民都喜歡上,大肆購買收藏那是最好不過。


    大唐當然不會介意牧人用牛羊駿馬,皮革毛氈換取這些金銀玉器。當然了,價錢和行市方麵。精明的大唐商人們一定會造就一個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方案。


    一天兩天或許起不了作用,但時間長了他們會慢慢接受,那麽多的草原民族最終被漢化不都是潛移默化中的結果嘛!


    如果人為推動,進程興許能更快吧!


    草原人接受能力還是很不錯的,比如瓊花釀是他們自己販運到草原,自己覺得好。


    不管往後大唐和薛延陀,自己和夷男的關係好不好,他們都會容許瓊花釀進入草原的,這可是好事,求之不得。


    瓊花釀已經打開了薛延陀的大門。以此為契機,逐步添加“酌料”,給草原牧人們漸漸改善口味並非不可能。


    言歸正傳,大唐的賀禮送上之後。頓時引得眾人側目,理所當然便有人不服氣。


    西突厥人沉著臉,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開口,也不需要他們直接開口,有西突厥忠實的擁護者高昌在嘛!


    高昌使臣不負所望,當即道:“唐國的禮物雖然光彩奪目。卻不夠實用,相比之下,西突厥可汗送上的寶刀更好,真珠可汗正好以此為武器,征討四方。”


    “哼,貴使最好慎言。”狄知遜冷哼一聲。


    “怎麽?”高昌使臣一臉不忿,一時卻又不知是否真有那句話說錯了。


    狄知遜朗聲道:“請使臣注意下自己的身份,高昌國主鞠文泰上表臣服,大唐在高昌之地設有西州,作為臣屬不該提及宗主,難道不該尊稱大唐嗎?


    另外,西突厥送上的寶刀雖好,用來捕獵猛獸很不錯,但閣下所謂的“征討四方”到底是征討何方呢?


    南邊是大唐,西邊是西突厥和高昌啊,縱然東邊的靺鞨,北邊的迴紇也都是薛延陀的友鄰,和睦相處,何來兵戈?難道閣下是故意想要挑起草原戰火?”


    一番話有些“強詞奪理”,卻都有理有據,高昌和薛延陀等國都曾朝賀大唐是不爭的事實,扣他一個不敬大唐的罪名倒也說得過去。


    順勢再抓住“征討四方”這個詞做點文章,指望擠兌薛延陀不敢進犯大唐很難,但可以趁勢提醒或者挑撥薛延陀與周圍部族的關係。


    讓迴紇人、靺鞨甚至鐵勒諸部感受到薛延陀對他們的威脅,如果激起反抗那是最好不過。


    謝逸聽在耳中,連連點頭,原來的狄侍郎的口才這麽好,難怪會選他為使臣。除了穩重之外,原來還有這個原因。


    狄知遜話音落地,高昌使臣的臉色很不好,想要反駁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前一個問題是理虧,後一個問題會越描越黑,他能說什麽呢?所以隻好啞口無言,尷尬避退。


    突厥胡祿小可汗的臉色自然也不大好,卻沒有為高昌強出頭的意思,本來嘛!都是前來送賀禮的,禮物珍貴程度相差不大,非要比個高低有必要嗎?


    夷男依舊麵帶笑意,但笑容之中卻多了幾分謹慎,從狄知遜的話中他聽出了幾分警示。同時也警惕地看向各部使臣方向。到底是該責怪高昌使臣多嘴,還是狄知遜搬弄是非,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氣氛略微尷尬的瞬間,謝逸上前道:“真珠可汗。這些禮物都是大唐皇帝,天可汗陛下親自挑選,交由我等轉交可汗,表達祝賀與皇帝陛下對您的關懷。”


    “夷男謝天可汗陛下!”哪怕心有不敬,也得裝裝樣子謝主隆恩。


    謝逸笑道:“可汗莫要著急謝恩。皇帝陛下還有厚賜與可汗。”


    “是嗎?”眾人都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張望,這應該才算是大唐壓箱底的厚禮吧?


    “當然了!”謝逸揮了揮手,有侍從遞上來一個錦盒,謝逸從中取出一份聖旨,朗聲道:“此乃大唐皇帝禦筆所書的聖旨,請真珠可汗與兩位王子接旨。”


    大度設和突利失都有些驚訝,顯然都有些疑惑,大唐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夷男也頗為不解,難道與自己兩個兒子也有關?


    謝逸淡淡一笑。隨即朗聲誦讀四六駢文,薛延陀人不由聽的一愣一愣,通俗的漢話他們聽得懂。但此等文言文,卻晦澀難懂。


    見到此情此景,狄知遜很榮幸地上前解釋,大意是薛延陀真珠可汗守衛北疆,於國有功,理當褒獎。


    然可汗已經身居高位,封無可封,隻是給你加個尊稱“真珠毗伽可汗”。另外賞賜金玉之物分量不足。所以按照慣常做法,推恩於子。所以加封為您的兩位王子為可汗,並賜予封號。


    話說的很委婉,理由似乎也很充分。好像是大唐皇帝給予了莫大的賞賜一樣。


    薛延陀人和諸多旁觀者不禁有些恍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突利失最懂大唐文化,也頗為聰明,反應最為迅速。


    他迅速想明白大唐此舉的意圖,絕對說得上不安好心。


    說是推恩。但實際上除了一個徒有虛名的封號之外,恩惠在哪裏?結果隻會導致……


    突利失想的明白,但對於自己而言是好事啊!


    自己是次子,在薛延陀境內的勢力和支持者並不多,自己母親的身份比不上大度設母親的地位,在競爭上處於不利地位。


    但現在不同了,有了大唐皇帝的封賞,尤其是這個看似一錢不值的可汗名號對自己而言卻意義非凡。


    甚至可以說是想瞌睡送枕頭,或者說雪中送炭一般,恰到好處,很及時啊!


    所以隻此一點,他便沒有反對的道理!隻有當自己能夠尚未,執掌權柄,獨斷專行之時,薛延陀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才會對等。


    因此突利失什麽都沒說,隻是低著頭暗暗竊喜,同時觀察父親和大度設的反應。


    大度設也不知道是否想明白其中意味,但可汗的身份還是讓他很欣喜的,然而抬眼看過去,老爹夷男卻有些愁眉苦臉的感覺。


    夷男當然不高興了,本來自己是薛延陀獨一無二的可汗。薛延陀與西突厥努失畢和咄陸部聯合的形勢略有不同,當真可謂一人獨尊。


    現在好了,薛延陀突然有三個可汗了,雖說那是自己的兒子,但是……在權位麵前,親情有時候顯得有些單薄。


    漢人曆史上為了權位可以父子相殘,草原部族同樣如此,夷男自然明白,少不得有所擔憂。


    更要命的是,兩個兒子本來都有一些權柄,現在多了這層名分之後,便可正大光明地另立門戶,發展壯大。


    到時候,兩個兒子手足相殘不說,指不定父子之間也會……


    實在是不安好心,夷男也很快看透大唐這道所謂恩旨,所謂封賞的真實用意。當真是殺人不見血的狠招啊!


    想要用此等方式分化我薛延陀,從此以後不對大唐造成威脅,哼哼!夷男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更為擔心的是,一旦薛延陀分裂會被大唐滅掉,或者被其他的草原勢力所取代,這才是最可怕的後果。


    所以這道聖旨……


    接還是不接?一時間,夷男很矛盾,心情很複雜。


    想要反對連理由都找不到,因為大唐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充分,推恩於子在大唐很常見,英國公李績的兩個兒子小小年紀都得了郡公的封號便是如此。


    但草原上與大唐境內不同,對於大唐臣子而言,哪怕是徒有虛名的爵位都是身份的象征,意義非凡。


    草原上,給個虛名不給封地,大唐皇帝做好人,卻要旁人受罪,想得真美!


    打心眼裏,夷男當然是不想接下這道聖旨。


    可是不接行嗎?


    首先他得考慮兩個兒子的態度,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是很讚成的,做父親的不答應,兒子們必然不高興。尤其是現在有利益牽涉了,父子結怨並非好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不接,那麽按照漢人的說法便是抗旨不尊,是欺君之罪,那會是什麽後果?


    豈非等於立即和大唐撕破臉皮,與唐軍宣戰嗎?


    他不是沒想過,但尚未權衡出結果,此時驟然讓他決斷,夷男反而更為遲疑,而且他還想到更多……


    李世民敢這麽做,自然早就料到自己可能的反應,包括立即起兵反唐,所以唐軍肯定做了相應的準備。


    聯想到前些日子,阿史那思摩北上,以及近日接到消息,駐防靈州的大唐江夏郡王李道宗暗中調動兵馬的消息。


    夷男越發不安,難道大唐已經做好準備,設下圈套等自己鑽進去?或許沒有這麽可怕。但至少唐軍邊防已經整頓周全,自己起兵反唐,除了能殺掉這支使團泄憤祭旗外,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


    而且徹底惹怒了大唐,會是什麽後果委實難料!


    一時,夷男心中浮過太多念頭,越是這種越是舉棋不定,更加難以輕易做出任何決斷。


    “許久”的掙紮之後,夷男還是無奈地歎息一聲,恭敬欠身接下了大唐的聖旨,還不得不違心地謝主隆恩。


    從謝逸手中接過聖旨的那一刻,夷男額上有汗珠不斷滾落,顯然壓力山大。


    謝逸淡淡一笑,大唐的這份禮物果然很厚重,厚重的讓人難以承受,讓人“心潮澎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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