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無邪定睛一看,竟是被暴風著臉打了一拳。


    雖是不關痛癢,卻被刺破了自傲的屏障。猶如雄獅被羚羊拔了毛,猛虎被兔子拔了牙,憤恨不已。飛起一腳將暴風彈開,隨後扯下長刀,頓時陰風驟起,以黑刀為中心,天空周圍的烏雲迅速聚集於此,翻滾著,沸騰著,凝聚成黑色,成形於一個麵目猙獰,滿嘴獠牙身體山一樣碩大的惡魔。黃昏無邪憤怒道,“現在你若跪下求我,我便放了你,如何?”


    暴風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神情戲謔而調皮,嬉笑道:“你不敢殺我。”


    樹林深處的紅衣女子轉過身,似要流出水的眼睛盈著笑意,默默不語的看著這一切。


    黃昏無邪緊緊蹙起了眉仿佛心底最久遠的一根屈辱的琴弦被撥動,“找死!”語畢,便要落刀。


    “等等……”


    黃昏無邪麵露一絲喜色,“怕了?想通了?隻要你跪地求我,本大爺便慈悲為懷讓你走。”


    “這倒不是,隻是有另一點我挺佩服你的。”


    “哦……你倒說說看,說的好了本大爺賜你全屍”黃昏無邪心中暗喜,就連天上成行於黑色惡魔烏雲都淡了幾分。


    “你臉挺硬的,剛才那一拳硌的我手疼。”暴風忽然嘻皮笑臉道。


    樹林深處的紅衣女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大搖其頭,逐步向樹林更深出走去。


    黃昏無邪嘴角抽搐,怒道:“暴風,十七年前你就該死了!”聲音極為幽怨,似對暴風有很深的宿仇!


    同時大刀前揮。天空中的黑雲便像地獄中脫離了束縛的惡魔一般,張牙舞爪著、咆哮著,撲向暴風。這裏說撲向暴風其實並不恰當,因為惡魔過於龐大,根本看不出其目標是那個,放眼望去卻是撲向整個森林。


    黃昏無邪看了看即將而至的惡魔,負上大刀,極速的向紅衣女子出奔去。


    由於黑雲湊成的惡魔過於龐大,所以在即將到達眼前時看到的隻是一團團翻騰的黑氣,並夾雜著類似妖魔撕喉的狂風由上到下肅然而至。即便如此,此情此景也足以噬人心魄。暴風的頭發和衣服被風吹的淩亂作響,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頓時麵色凝重額頭生汗,心中駭然,不自覺的後退兩步。其實這也怪不得他,看到如此情景有幾人能夠泰然自若視為無物,何況暴風還隻是一個十七八的少年。


    狂風中的少年百感交集,不逃了,我死也不要再逃了,我絕對要抓到你!適才黃昏無邪的話語似一道道利劍刺進暴風的心田。黃昏無邪雖然狂妄,但所言卻為事實,如果打不贏就要逃,打不贏就要逃,見麵了就逃,見麵了就逃,一輩子就隻能逃了。再是艱難我也要向前,向前,向前!


    至此以後,絕不逃跑成了少年執守一生的人生信條!!


    此時此刻的少年邁開步子頂著狂風向前踏了兩步。其實在碩大的黑雲麵前這前前後後的兩步實在是微之再微,完全可以略其不計。但向前邁的這兩步卻表明了少年無以複加的堅定和不畏生死的勇氣。


    刹時咆哮的惡魔不遺餘力的撞向這片大地。黑雲與大地發生碰撞便化作絲絲黑氣,這黑氣無孔不入,鑽進人的耳朵,鼻孔,嘴巴。而大團的黑氣則充斥了大半個森林,並逐漸升騰擴散,高達數十丈,久久不散。樹是黑樹,草是黑草,就連人兒也是黑的。被黑雲圍在中心的暴風隻感到冰如骨髓的寒意,兩眼發花,頭腦發漲,長嘯一聲,意識被剝奪,昏死過去!


    暴風昏倒在地之際,紅衣女子如水的輕語在耳畔響起:想找我就去紅月島吧!


    在遠處看著這一切的黃昏無邪忽然開口對身旁的紅衣女子道,“妖精,你確定就是他嗎?”別處都黑氣滾滾,卻唯獨這二人身旁不受其侵犯,周圍的樹木依舊清新自然。


    “六年了,除了他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雖然雨已經停了,妖精卻依舊撐著傘黯然道。


    “雖然我不想懷疑你,如果是他,就他現在的模樣能贏的了三國君。”


    紅衣女子看了一眼黃昏無邪柔聲道:“他二人又不是沒交過手,七年前若不是遭遇大變,七魂天河也難勝他。”說到這的一向溫柔的紅衣女子眼眸難得閃出陰冷的寒光,“惡毒的大長老。”


    黃昏無邪歎口氣,緩緩道:“誰能想到當年名滿天的風流公子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這些都不重要。”紅衣女子麵色消沉,眼波似水一臉溫柔的道,“重要的是他怎麽可以忘了我。”


    雖然他忘記了所有人,但怎麽可以忘記我,我那麽愛他。忽然,妖精嘴角又露出一抹淺笑,但是他也不記得她了吧。想到這裏便多了一分釋然。


    黃昏無邪暗暗傷神道,“我寧願當年擋下那一刀的人是我。”


    “什麽?”妖精轉過頭疑惑的問道。


    黃昏無邪一掃滿臉陰霾作大笑狀:“額…我說要不就由我去打敗三國君吧。”


    哈哈哈哈……妖精忽然開懷大笑。


    黃昏無邪一臉驚訝,“有那麽好笑嗎?”


    妖精嚴肅道:“別傻了,莫說紫薇國的國君是你父親,單說七魂家的那個小鬼,想必就是十個你也打不贏的。但若是……”


    “若是什麽?”黃昏無邪忙問。


    紅衣女子眼角掃了一眼黃昏無邪怪笑道,“實力你是不及他,但若是,若是誰比誰臉硬的話,或許…或許能贏。”說到後麵紅衣女子已大笑不止。


    黃昏無邪滿臉尷尬,憤憤的說:“那小子就是欠揍,以前就欠揍。”看著淡雅脫俗的紅衣女子心裏卻想:唯獨想起他時你才會笑的那麽開懷吧。


    不久之後,一位白頭銀發身著黑色長領大袍的老者緩緩踏進黑色濃霧之中,長袍的衣角在微風下緩緩飄動。由於長袍衣領過於長大遮住了大半個臉,再加上周圍黑氣未散看不清老者表情。老者看了看地上的少年歎了口氣,便將其馱在背上,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了黑氣之中。


    昏暗的茅草屋內,火爐劈裏啪啦的燃燒著,把銀發老者的背影映射到牆角床上少年模糊的臉上。老者頹然的抱起一尺來寬的陳舊酒壇略帶嘲諷道:看來終究還是有人可以配的上你這半壇子美酒的。


    黃昏無邪的輪廓被噩夢無限拉大,如山一般壓的暴風喘不過起來,一紅色身影越走越遠,嘲弄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入耳畔,“你就逃吧,逃到一個沒人能找到你的昏暗街角,在那看著你所憎恨的我和你深愛著的女子結婚、生子、白頭偕老,幸福的度過一生,在仇恨和無能的煎熬中痛苦的活著,直到死去。話說迴來你應該也覺得這種生活也比現在死在這強吧,你就是這種人,這種卑賤而無能的孬種。逃吧,逃到那種地方去……”


    “我不要逃!”暴風想否認,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嘶啞著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忽的一切都淡去眼前暗光攢動,原來是場夢,暴風一頭冷汗的發現自己躺在柔軟額床上,床頭一張還泛著新光的簡單桌子,看來做出來還沒有多久。再往前看,看到一滿頭銀發的黑影抱著一個頗為陳舊的小壇子坐在一張矮板凳上,壇子的封口用紅繩緊緊綁著。麵前爐子裏的柴木劈哩啪啦的燃燒交織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水聲,意外的美妙安詳。暴風感覺嗓子嘶啞生疼,努力動了動嘴唇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那老人也不迴頭,道:“你醒了。你可昏睡兩天兩夜了。”


    暴風恩了一聲,聲音卻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也不知道那老者有沒有聽到。但見那老者虔誠的放下酒壇,端起一粗糙的碗走向暴風,由於光線的問題暴風隻能看到老者的輪廓卻看不清麵容。


    老者把碗送到暴風嘴邊,“喝口水潤下嗓子。”


    暴風抿了兩口,搖了搖頭。那老者也不強求把碗放在床頭的桌子上,又迴到爐子旁。


    一老一少雖是初見,卻有一種自來的親密,這感覺很奇妙,相互深信,你不會害我,我也不會害你。


    暴風感覺舒服了些,便開口道,“多謝前輩相救。”


    “談不上,是你命不該絕。”


    “這是哪兒阿?”


    老者沒迴答他的問題卻開口問“你姓破曉名暴風是吧?”


    暴風心中駭然驚問道:“前輩怎麽知道?”


    老者淒涼的歎了口氣:“那個紅字女子真的很漂亮呢。”


    暴風大驚幾乎要跳下床去,但一陣寒氣從胸口擴散至全身,渾身如墜冰窟。激動道:“前輩,您認識她?”


    “提到那女子就激動了嗎?”那老者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暴風抓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感覺寒意不那麽強烈,才開口道:“前輩說笑了。”


    那老者嗬嗬的笑了起來,“少來,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那女子相貌傾國傾城,才智謀略更是少有人能與其並肩,你倆緣分未盡,也是一對歡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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