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排這麽長的隊,今早沐浴淨身的效果都沒有了。


    朱鏡媺神色有些微微惶恐,雖然她是大明長公主,但麵對高高在上的神祇,隻怕她那位無所不能的父皇也要敬畏三分,更何況是她有求而來,更應該對佛祖有足夠的尊重。


    但這裏的人實在太多了,擠來擠去,哪怕有賀三鬥和兩個丫鬟擋著護著,也還是照顧不周,讓朱鏡媺渾身香汗淋漓,生怕因此惹得佛祖不快,所求的事情就不靈驗了。


    孩子……一定要懷上孩子呀!


    朱鏡媺腦子裏不斷迴想這兩個月以來,如願以償跟秦楓結了婚,婚後他不但沒有減退熱情,反而比婚前更加親近,好像之前的那些微微疏離,到現在一股腦全都釋放出來,有時候甚至都讓她覺得如在幻夢當中。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但難道這樣的美好,終究真的隻能成為幻夢麽?


    雖然秦楓一再說,有沒有孩子根本無關緊要,但她真的不敢賭,因為不管是皇室還是民間,都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真要是一直沒有孩兒,那麽過得幾年,秦楓有了別的妻妾,順利生下兒子的話,久而久之,跟自己必定就疏遠了。


    到時候,就算自己還占著正室這個位置,還有什麽滋味,不如黯然退場,成全了人家親親熱熱一家人……


    朱靜媺越想越窄,越害怕,伸手接過身邊丫鬟春杏丁香手裏的瓜果花卉,親自拎著。


    “夫人,你這是……”春杏丁香嚇了一跳,卻聽夫人鄭重道:“來拜佛,心要誠,豈能連貢品都讓你們代勞,那就不靈了。”


    啊,是這樣。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知道自家夫人心中的症結所在,她已經求遍名醫,但始終無法如願,現在隻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給神佛了。


    據說,靈覺寺的香火最為靈驗,尤其求子更是遠近聞名,因此吸引了大批香客。


    但願,真的靈吧!


    朱鏡媺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的衣裙,在微風中衣袂飄飄,宛如仙子謫凡,身邊兩個丫鬟也都是身著淡綠色和鵝黃色,素色整潔,以示對佛祖的尊重。


    作為從小服侍公主的宮女丫鬟,春杏和丁香幾乎是跟朱鏡媺一起長大的,隻比主子大了兩三歲,今年也都還不到二十呢,正處在人生的花季年華,這三位妙齡女子站在一起,惹得許多香客紛紛側目甚至迴頭。


    若非佛門清淨之地,許多人心中有顧忌,怕心中邪念衝撞佛祖,說不定還要更加貪婪地大看特看。


    進入靈覺寺,從偏門而入,男香客邁左腳,女香客邁右腳,就連這小小的細節,朱鏡媺都絲毫不敢馬虎,按照知客僧的指點,把步子邁得大大的,避開了門檻,那是因為門檻被視作佛祖的肩膀,踩踏乃是不敬之舉。


    到香案前,朱鏡媺雙手合十,恭敬地請取三柱清香,用佛前的香燭點燃了,輕輕擺動香火,火苗熄滅,便有嫋嫋婷婷的煙霧升特而起。


    據說,這煙霧,便能溝通神佛,讓所求之願望,送到佛祖那邊。


    “供養佛,覺而不迷;供養法,正而不邪;供養僧,淨而不染……”朱鏡媺神色虔誠之至,口中念誦祈福的話語,將點燃的線香高舉過頭頂,麵向數丈高的佛祖金身,恭敬地插入香爐中。


    上香後,朱鏡媺虔誠叩拜,雙膝跪在早已破舊不堪的蒲團上,再次雙手合十,心中默念那個求而不得的心願,隨後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逐一拜到,每個方向叩拜三次。


    “我,朱鏡媺,求佛祖慈悲……”朱靜媺嘴唇翕動,默默禱告:“我與夫君成婚已有數月,卻始終未有身孕……求佛祖顯靈,賜予孩兒,萬分感激,必將重迴寶寺,整修寺廟,再塑金身……”


    “女施主請起。”旁邊的一位中年僧人,雙手合十為禮,肅容說道,把剛才聽到“整修寺廟,再塑金身”時,眼眸中閃過的一抹貪婪,恰到好處地收了起來,沒被任何人察覺。


    排隊兩個時辰,上香其實也就一刻鍾。


    完成了整個流程之後,朱鏡媺帶著兩個丫鬟,大老遠地趕迴家,進門已是近了黃昏。


    “可算迴來了,怎麽那麽久?”秦楓皺眉,有些不解地問道。


    “太多人了!”朱鏡媺一身風塵仆仆,神色微帶疲倦,到了秦楓跟前,語調上也帶了幾分嬌氣,柔柔地說道:“這靈覺寺的佛祖,一定是靈驗的,不然哪會這麽多人!”


    咳……


    秦楓笑了笑,沒說話。


    對佛道什麽的,他都不感興趣,其實無非就是個心中信仰,隻要意念強大,每個人都可以是自己的佛祖,是自己的道尊,至於深山古廟裏的那些泥胎偶像,拜或者不拜,都隻是形式罷了。


    “我早說了,這個事你不能急……”秦楓笑道:“緣法到了,也就成了,或許還一下子來好幾個呢!現在你才不到十七歲,急什麽?其實我老家那邊,流行不要孩子呢,就夫妻兩人恩恩愛愛的,不也很好嘛?”


    “就你會說話!”朱鏡媺笑靨如花,但卻隻當這是夫君對自己的寬慰和體貼。


    不要孩子?


    哪裏的老家,規矩這麽怪,怎麽可能呢!


    “秋菊!飯好了沒有?餓死了……”迴了家,朱鏡媺隨意了很多,或許這在大戶人家會顯得沒規矩,但在秦楓麵前不存在,她覺得婚後反而比之前更加隨心所欲,愈發害怕這樣的幸福美好轉瞬即逝。


    “好了夫人!馬上……”廚房裏傳來清脆的應聲,已經有誘人的香氣四散飄逸,花錢買來的丫頭,廚藝也是精湛的,又經過半年的實踐,秋菊已經是秦府裏地位穩固的廚娘了。


    “秦楓,吃飯吧,吃完我想睡一下。”朱鏡媺有些疲乏地說道:“明天一早,還要到寺裏去呢。”


    “啊?還去?”秦楓微愣,有些心疼地說道:“別去了!大老遠的,不都去過了麽,怎麽……今天佛祖沒上班?”


    “別瞎說!”朱鏡媺呆了呆,心道這位夫君真是什麽話都敢亂說,連忙伸手捂住他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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