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微笑道:“今天說的,隻不過是一個引子,倉促間你們也一定無法考慮周祥。好在時間有的是,這一年才剛剛開始,你們盡可以迴去慢慢思索,本官也可以給出一定的建議。”


    “但有一點,必須要強調的是,不管我們做什麽事情,若是沒有極特殊的情況,地裏的莊稼,不能荒廢了,那叫不務正業!在確保朝廷賦稅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可以允許大家搞一些因地製宜的產業,根本目的還是要千方百計改善民生,絕不是說把土地都荒蕪了,一心想著撈錢!那錢糧都沒種出來,上哪撈去?隻有家家戶戶都富足了,有餘糧了,才有那麽一點可能,拿出多餘的稻米,去請句容縣修房子,去買溧陽縣的花布,去吃溧水縣的小吃,去雇江寧縣的老百姓幫忙種地,是吧?”


    大人說得對……嗯?!


    開始的時候,眾人都神色激動,知府大人這是描繪了一幅了不起的藍圖啊!


    真要是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整個應天府,還真就是欣欣向榮,跟以前絕對大不一樣了。


    可是說著說著,怎麽好像混進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雇江寧縣的老百姓幫忙種地?!


    哈哈!


    這是什麽情況?


    眾人立刻想到,剛才江寧縣令丁歙曾經說到,他們江寧縣沒什麽特產,隻是老百姓特別吃苦耐勞……


    哈哈哈哈哈!


    眾人都聽懂了知府大人的幽默,紛紛露出笑容。


    丁歙則是一臉尷尬,心想我這老百姓能吃苦,就……隻配吃苦下地幹活啊?


    聽上去,好慘的……


    甭問啊!如果事情真的這麽發展下去,人家別的縣,都有自己的特色產業,能給老百姓掙稻米的,那是多帶勁的事兒!


    到了自己這裏……啥也不是,隻能讓自家的老百姓,種完自己地裏的活,還得跑去種別人的地。


    天生的牛馬嗎?


    不行!


    那我這個縣令,不被老百姓戳脊梁骨戳到死,那算我脊梁骨還挺硬。


    一定得想出更好的主意來!


    不能落後於人!


    ……


    秦府的雪停了,家宴結束了,洪武六年的春節,也已經悄然而過。


    雖然距離春忙還有一段時間,但勤勞的老百姓絕不會讓時間白白溜走,雖然土地還凍結著,也都在搞一些準備工作,比如釀土窖糞之類,為了接下來更加繁忙的春耕,做好所有的籌備。


    這天,兩個少年走入六合縣。


    還在天寒地凍的節氣,這一高一矮的兩位少年,臉蛋凍得紅撲撲的,卻仿佛也不覺得冷,邁開腳步就在六合縣轉悠,一開始並沒有引人注意,後來見他們行蹤實在詭異,不像是探親找人,也不像路過,已經在並不太大的六合縣轉了足足幾個時辰,從清早到晌午都過了,連飯都不吃,不知他們到底在找什麽。


    “誒,聽說了麽,有倆奇怪的孩子,在咱田間地頭瞎逛,不知哪來的。”


    “不認識啊!從沒見過,麵生。”


    “那個大的也就不到二十歲,看上去細皮嫩肉,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小的一看就是莊稼人出身,又黑又瘦,不過也有一股子精神,這都逛多久了,也不冷,也不餓,真是怪了!”


    “嘁,小孩子而已,貪玩誤了時辰,你管他們做什麽,由他們去唄!”


    “咳!你可別忘了,咱們新來的這位知縣老爺,可也是才十歲啊,算起來大概也就跟那個小黑子,差不多的樣子……”


    “閉嘴吧你!知縣大人也是你能議論的?十歲怎麽了!咱們徐知縣,可是今科的狀元郎!是文曲星下凡!你知道他為什麽來咱們六合縣麽?”


    “啊,這還有什麽緣由?”


    “我跟你說!原本高中狀元之後,皇帝是要讓咱們徐知縣進翰林院的!你知道翰林院是什麽地方?那都是培養高官的地方,說不定鍛煉幾年,一出來就至少是知府!你想想這是多大的前途?可是咱們徐知縣,硬是拒絕了皇帝,要到咱們六合縣來,那是因為……唉、當年的周知縣,辦了糊塗案子,讓徐知縣的姐姐無辜慘死,這事兒你總知道吧?”


    “啊!是、是秦大人頭頂大誥告狀的那次?”


    “對!就是這樣!所以,身為秦大人的學生,咱們徐知縣一直記著姐姐,也記著六合縣,為了不讓他姐姐的慘事重演,他才決定親自到六合縣來,做這個縣令!”


    “嘖嘖……真是名師出高徒啊!秦大人的弟子,心裏也是裝著咱們老百姓的!”


    “那是自然!”


    “咱們這下可有福氣了!你看那淳化縣,原本老百姓日子過得,還不如咱們呢!這不過才三兩年的光景,人家過的是什麽日子?這都是因為有秦楓秦大人坐鎮呢!”


    “唔,說起來,秦大人做了知府之後,哪怕咱們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縣令,衙門裏有錢縣丞支應著,再加上秦知府的關照,日子也比以前強多了,現在徐知縣來了,那肯定也會越過越好啊!”


    兩個小孩,不值得議論,所以話題漸漸就跑偏了,還是更關注那個即將全麵展開工作的新任知縣,畢竟他狀元的身份,幼小的年齡,過往的身世,都充滿了傳奇色彩。


    但這兩個孩子,就在一眾六合縣人的議論和注視中,竟是從早晨一直逛遊到黃昏,這才漸漸縮小範圍,開始在一塊固定的地麵,長久停留,慢慢繞著圈子,似乎在說話,但距離太遠聽不清,隻知道說得好像還挺熱鬧的。


    太奇怪了!


    到底幹啥呢?


    這塊地皮,自然是有主的!


    主人名叫李二虎,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雖然名字虎,但是膽子小,雖然來的隻是兩個孩子,但其中那個細皮嫩肉的少年,看上去氣勢不凡,在自家的水田邊上已經轉了許久,讓李二虎心裏越來越沒底。


    終於,他按捺不住,想要去問問!


    以他的膽量,若是來的是大人,他甚至不敢去問,寧可縮起來被動等待。


    但……那畢竟隻是孩子嘛。


    問一問,到底來幹什麽的,為什麽在我家地頭上停留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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