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原來這個字,念“黃”。


    倒也好認。


    在衙役的帶領下,賀三鬥同誌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間號房。


    那衙役人都麻了。


    這位,是參加院試的學子?


    認字還沒我多啊!


    到底是怎麽蒙混過關,進到這裏來的?


    難怪剛才檢查的時候,就數這位神情最坦蕩,完全沒有別人的緊張忐忑。


    有啥好緊張的,就算讓這位帶著書本進號房,隻怕他也沒法把那些字工工整整地抄寫到卷子上。


    甭問,這位肯定不是揚州府人士,是借了咱們宋大人的光,對於非揚州府人士,設下優待,說是為了替朝廷廣招賢才,隻要對自己的文才能力有信心,便能破格直接參加院試……


    可是,絕大多數人,對自己肚子裏那點墨水,還是有點數的。


    縣試都過不去,來直接參加院試?


    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有什麽結果。


    衙役看著已經進入號房的這位武爺,撇了撇嘴,便不再理會。


    這位,拿筆都不會呢!那手法……跟自己拿刀差不多……


    “咳!什麽玩意兒!”


    衙役一走,賀三鬥直接把手裏的毛筆扔了,這東西拿在手裏,真比鋼刀還沉重百倍,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伸了個懶腰,賀三鬥站起身來,開始打量這間被無數考生視作聖地的“號房”。


    若不是秦大人計謀需要,賀三鬥這輩子隻怕都沒機會走到這裏來,居然還能參加一次朝廷組織的院試,人生的際遇之奇,真的是很難預測。


    唔……號房……


    賀三鬥皺起眉頭,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就跟應天府府衙後麵的監牢有幾分相似。


    實際上,這一間間小黑屋,也是像極了監獄。


    考生經過搜身之後,允許帶入號房的,就隻有筆墨紙硯,幾根蠟燭,還有若幹幹糧。


    根據朝廷規定,此次院試的考試時間,一共是三天,這三天之內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考場裏進行,睡覺也要在號房裏,卻並沒有床,但在號房兩邊的牆壁上,特意留下了兩道可以搭放木板的磚牆。


    磚牆一高一低,高的放上木板便是桌子,低的放上板就成了凳子。


    到了晚上,便把桌子拆了,木板放到低下的槽口,與凳子齊平,便成了一張簡易床。


    這叫做“合則為榻,分則為桌”,是從唐宋年間就沿襲下來的科舉號房標準製式,揚州知府宋去華的確是為了此次院試下了功夫,將府學改造成考場時,號房的設計,頗花了一番心思。


    天還亮著,賀三鬥就很麻利地拆下桌子,把床搭了起來,然後脫下外衣權當枕頭,毫不客氣地躺了上去。


    片刻,已是鼾聲如雷。


    不遠處的衙役,聽到這番動靜,不由得苦笑著吐了吐舌頭。


    果然,不愧是你啊!


    剛到揚州府,就能大鬧萬花巷,現在居然還來湊個科舉的熱鬧,難道就為了進來睡個覺嗎?這裏的木板床,難不成要比那琴韻水榭裏香噴噴的鴛鴦暖枕,更舒服?


    “宋賢弟,這個姓武的,莫不是故意來消遣本官的?”緩緩走在考場裏的呂思正,目光落在遠處的黃字號某間號房,隱約竟能聽到鼾聲,不由得變了臉色,側目跟身邊的宋去華皺眉道:“到底是什麽來路?科舉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呃……”宋去華尷尬地搓著手,隻得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這武家是京城人士,世代從商,頗有家資,就想著家族裏能有人入仕,但那個讀過書的武峰出身賤籍,無法為官,便將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武三鬥推了出來……唉!其實小弟也早就對他們耳提麵命,再三叮囑,可是這武三鬥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竟然、竟然這時候就睡起了覺……”


    “哼!”呂思正臉色不快,心想若不是看在二十萬兩銀子的份上,早把此人亂棍打了出去!


    此番朝廷首開科舉,聖上是極為重視的!


    雖然這什麽狗屁武三鬥,最多也就止步院試,不可能更進一步,更不可能被皇帝見到,但他花了大價錢來買這個秀才,卻不知低調收斂,到了號房裏這般胡鬧,豈不是讓本官臉上都不好看?


    “宋賢弟,你安排一下,讓那幾個衙役,多去巡視玄字號房,這邊不需要人手看著了。”


    有道是收人錢財,與人方便,呂思正拿了那麽一筆巨款,雖然這會兒覺得煩躁,但也隻能捏著鼻子把事情做圓滿。


    兩人略一商議,很快就命令這邊的衙役離開,無法再看清黃字廿七號號房裏的動靜,哪怕那裏鼾聲如故,最多也就是讓左鄰右舍的考生煩躁不安。


    自古以來,科舉考試,號房雖然都是一樣規製的號房,卻也有很大的區別。


    比方說,臨近廁所的號房,被稱作“臭號”,那考場裏原本就人員密集,不光有考生,還有數量不菲的衙役、考官,三天的時間裏,吃喝拉撒,都在號房裏,廁所邊上的號房,自然就臭氣熏天。


    到不了第二天,臭號內簡直可以說是臭氣遠播,令人作嘔,在這種環境下,別說靜心寫文章了,不被熏出病來已經算是體格強健。


    此外,還有臨近炊爨之地的“火號”,雖然比臭號強點,卻免不了一日兩次的煙熏火炙,同樣會對考生造成極大的幹擾。


    這迴……參加揚州府院試的部分考生,有幸體會到另一種前所未聞的幹擾——鼾號。


    豬啊?!


    萬萬沒想到,大家都是來考試的,他們這邊都還沒讀完題,沒開始破題起筆呢,那邊已經鼾聲如雷,震得單薄的號房都一陣陣顫抖,仿佛那邊睡著的不是人,是一頭洪荒巨獸。


    這是哪一位爺啊!


    難道不看看題嗎?


    科舉院試,規定三天考試的時間,其實是比較寬裕的,目的是為了讓考生盡情施展胸中所學,深思熟慮之後,才在試卷上寫下錦繡文章,用手中的毛筆,描繪心目中的治國安民藍圖,親筆畫出自己的青雲之路。


    有的考生性子沉穩,那就更不會急著落筆,而是反複思忖,留心試題中是否有陷阱,是否有更妥當的論點,更聰慧的思路。


    不落筆沒關係,但沒聽說一到號房就開始睡覺的!


    黃字廿七號號房邊上的考生,算是倒了黴,不得不撕下衣襟緊緊堵住耳朵,方才覺得安靜些許。


    這樣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夜幕降臨,考生經過了這一天的考試,神困意乏之時,賀三鬥卻剛好睡足了,伸了個懶腰,從木板床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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