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聖喬治亞節後,地中海吹往伊比利亞的風帶上了一些熱意,五月攜著初夏悄然而至。


    五月的巴塞羅那是最美好的時節,萬物絢爛,日光傾城。如果一個自稱球迷的人沒有到過五月份的巴塞羅那,不曾追隨著巴薩隊的巡演大巴在大街上放肆狂歡,盡情呐喊,慶祝奪冠的喜悅,那可千萬別說他喜愛足球。


    五月份不僅包攬著一整個賽季的最後一場驚心動魄,也承載了一輩又一輩老球員們的輝煌,以及諸多年輕球員未來的職業夢想。


    按照西班牙的教育體製,許多年滿十六歲的年輕人都將在這個月麵臨一個人生大選擇:是繼續深造念大學,還是準備踏上就業的道路。


    因為西班牙的高中隻有二年,二年的課程結束後,學生們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不同的選擇。


    對於夢想著綠茵場的年輕足球運動員來說,十六歲的年紀正是到了努力為自己拚一份職業合同的時候。


    法雷爾也不例外。


    隻是他的家人卻有些不同的意見。


    法雷爾的父親弗朗格先生本就對法雷爾踢球頗有微詞,要不是看在老父親的麵子上,怕是早就斷了法雷爾的足球之路。可如今到了人生重要轉折點的時候,弗朗格先生將過去幾年來的沉默全數爆發了出來。


    他希望法雷爾能夠懸崖勒馬放棄足球,安安生生的深造學業,今後接任自己的事業。比起具有一定危險係數的足球事業,弗朗格先生覺得這才是人生最正確的選擇。雖然弗朗格家族的其他人包括法雷爾的母親都願意支持法雷爾的足球之路,但始終得不到父親的認同,這也讓法雷爾有些心傷。


    除此之外,始終得不到巴薩俱樂部的征召也讓他有些焦急起來。


    按照俱樂部一貫的做法,年滿十六歲的球員都會得到俱樂部方麵明確的迴應,是繼續觀望,還是直接簽下合約。就連他的好朋友蒂亞戈,去年下半年開始已經去巴薩二線隊坐過幾次冷板凳積攢經驗了。但法雷爾卻連二線隊的冷板凳長什麽模樣都還沒見識過。


    法雷爾這一路走來看似上升的非常快,是許多人眼裏的幸運兒,但也隻有他自己知道,當步伐行的越快時,他要承受的也就越多。他擔憂哪一天會突然跌倒,也擔憂所有的幸運會忽然離他而去。為了保留這些,他隻能擠出更多的時間來偷偷訓練。


    他的刻苦訓練,又有幾個人會看得到呢。


    而關於這點,他的好友蒂亞戈這麽“寬慰”他:“我能理解你想見識二線隊冷板凳的心情,但誰讓你出生在這個繁忙的月份裏呢?那麽多的比賽,任何一場都足夠讓人關注,俱樂部會遺忘你,也是很合理的不是嗎?”


    法雷爾對蒂亞戈的邏輯報以無語,難道他還能自主選擇出生在哪個月份?更何況他很喜歡這個出生月,就像他熱愛足球一樣。不過蒂亞戈的話也說的在理。比起西甲聯賽、歐冠杯、國王杯等等一係列的大比賽,他的十六歲又能算的上什麽?


    “我不讚同你這樣的妄自菲薄。”連音看向坐在花店一角的法雷爾,聲音柔柔但很認真的反駁他。


    法雷爾坐姿端莊的縮在小板凳上,視線追逐著連音嫋嫋婷婷的身姿,在聽到她這麽說,並且看到她同樣一臉不讚同的表情後,他的一雙星眸裏頓時閃出星點來。


    六年前當他第一次坐上這隻小板凳後,這隻小板凳便成了他每次來花店的專座。如今他早已經長手長腳,與十歲時的小身板相去甚遠,但他仍習慣於每次都擠在這張小板凳上扮作乖巧的模樣,看著連音在花店裏幫連茹侍弄鮮花。


    與蒂亞戈對話完,沒有得到一星半點安慰的法雷爾立馬來到了蘭布拉大街。


    連音作為他除家人外最信任的人,甚至比起他家人還讓他樂意傾訴的對象,他很少會窩藏著情緒不向她吐露出來,更何況這迴的事情實在算不得是不足為道的小事。


    不過,其實他每每想與連音說這些煩心事的用意,不過是想得到連音的安慰。


    法雷爾注視著連音,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轉換已出的話語,剛剛同她說的那些全是他心中的想法,老實說,他確實算不得一個自信的人。


    連音將一捧白玫瑰放入盛了水的花瓶裏滋養,隨後走到了法雷爾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道:“在父母的眼裏,不論你活到多少歲,對他們來說,你永遠都是一個孩子。所以你也別太為你父親的想法感到難過了,他也是舍不得你受傷。”


    法雷爾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並沒有誤解和責怪他的意思,我隻是……”隻是什麽呢?他努力想了想,而後才敲定了詞,繼續說,“我隻是為自己不能讓他感到驕傲而難過。”


    陪伴這個少年幾年,連音早已經將法雷爾的個性摸的透透的。他看似陽光的模樣,心裏卻藏滿了柔軟和敏感。雖沒有瓷娃娃那樣易碎誇張,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連音幹脆以手指著花店內的四周,問他說:“我送你一朵花,你想要哪一枝?”


    法雷爾的眼神下意識的瞄了眼連音身後花瓶裏盛裝的嬌豔欲滴的紅玫瑰,不過他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甚至剛才偷瞄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絕對沒讓連音發現。


    頓了一秒,法雷爾抗議道:“你這樣也太敷衍我了。既然要送我花,為什麽要我自己選?”


    對於他的抗議,連音一笑置之,轉身走向店內一旁的花瓶,抽出了一枝洋牡丹交到了法雷爾的手上。


    法雷爾二話不說接過,待到花入了手裏,成了他的所有物,他又得寸進尺的繼續抗議:“連音,世界上不隻有洋牡丹喻意著受歡迎,還有其他……”他忽閃著大眼,隱晦的做著暗示。


    連音拋了個白眼給,沒好氣道:“看來你知道的越發多了。”


    法雷爾笑而不語。


    自從多年前連音送了他一盆天竺葵,並故作神秘的不告訴他喻意,讓他迴家自己去了解後,他對每一種花擁有什麽樣的喻意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看著法雷爾不說話,但滿含期待的小模樣,連音最終妥協,從一旁又抽了一枝非洲菊出來,塞入了他的手中。


    非洲菊的喻意是:有毅力、不畏艱難。


    連音說:“不要擔憂一時的低沉,你父親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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