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是小小挫折,十年努力如付東流,萬一心神受創,可是會傷了道途。”少女略不讚同,“嚴叔還是快點恢複他道籍,免得害人。”“你父親說過,人生如棋,當棄則棄。”嚴昭意有所指地道,“那少年也是同理,若真就此一蹶不振,那也算不得什麽人傑,死也不可惜。”“道理都是你在說,抬手便定人終身,有意思麽?”少女知道意見不同,不和他再爭,“嚴叔,聽說外域最近異動無數,你還是放點心在正事上吧。”“指責長輩,玉兒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我找一個道胎容易麽?”少女微微惱道,“父親一直沒有收徒,昆萊嫡脈空懸,我才去找良材想讓父親多看一眼,你不拖我後腿會死麽?”“就剛剛那個?”嚴昭嗤笑一聲。“他並沒修過法訣,但我隻是傳他一點普通道訣,他一夜之間就修到了練氣六層,這才兩天,就已經練氣圓滿,隨時可能築基,如此天分,怎麽重視都不為過。”少女認真道,“父親怎麽也會多看一眼吧?”那樣,也會多看她一眼吧?哪怕是風青秀這種良材,築基也用了七年,這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以裏能計的。“心性呢?”“瑕疵自然是有的,但隻要認真打磨摧折,總能達到我想要的程度。”少女眉宇間帶著一絲傲然道,“有些事情看似無用,卻是成功之基呢。”她的要求不高,父親多看她一眼就可,無論是讚是斥,也好過無。“除非一切重來,否則你父親不會收徒的。”嚴昭突然道,“不要浪費力氣了。”“為什麽?”少女不解地問。嚴昭搖頭。“不說我就不會放棄。”少女悠然轉身,踏雲而起,瞬息遠去,她還得去看著那個智障,否則估計他活不到明天太陽升起來。嚴昭看著她背影遠去,也微微歎息。他彷佛又看到那持劍而立的背影,看到那將天地都遮蔽的無邊雷霆。他彷佛又聽見那曾經溫暖的聲音脫去所有愛意深情,化成世間最冷的風。他說:“生不相見,死不相見。”“厲弦驚,你倒死的幹脆……”低聲呢喃一句,嚴昭繼續看那月亮,仿佛看著那早已物是人非的從前。※※※神農峰是昆萊最大的仙峰之一,其上本有藥宗與穀宗兩脈,數百年前,兩脈因為地盤屢起衝突,一番爭奪後,藥宗升山,改名青帝峰,另起仙山,從此後,神農峰便隻剩下穀宗一支。天未亮,整個峰上就開始熱鬧起來。風青秀一邊整理著種子一邊分門稱量,用一張張符紙包好。剛剛來時他還分不清靈穀靈稻的區別,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他已經可以輕鬆分辨穀物品種優劣,各種種植要點也能說的頭頭是道,隻不過若是真讓他上手去種,也是為難的。“要三包清露水,一份玉白黍。”櫃台上有人招唿。風青秀很快拿了東西,遞上去,微微挑眉。“這不是上門首席風青秀嗎?”葉寒神情嘲諷,“你不該是符陣峰的高徒嗎?怎麽落到來這做地裏刨食的活呢?”風青秀神色不變,淡淡道:“事無高低,都是為昆萊獻力,有何不可?”“聽說你被刪除了道碟,還是你蒙師求情才留下來打雜的,神農峰前途灰暗……真是可憐。”葉寒嘲諷的神情越加明顯。餘光看到一座肉山正在無聲靠過來,風青秀微微一歎,這麽個對手,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第7章 這是不是轉折?“葉兄慎言,靈植穀物也是修道必須,神農靈穀乃是一派根基,重中之重,又有哪裏灰暗了。”風青秀也沒有欺負人的興趣,“升山之後熟悉支脈才是重中之重,承惠一點靈石。”靈石?不是說直接過來領取嗎?葉寒眉頭一皺,覺得是對方刁難他,不由冷笑:“我隻是逗你玩罷了,你以為還是凡人嗎?金丹僻穀後就不用再吃飯,而我就算平時也有發放辟穀丹一枚一月不用飯食,你們也就能賺點低等道人的靈錢……”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一蒲扇般的大掌遠遠掄了出去。那肉體撞到院牆的聲音太大,引得周圍人人側目,而動手的人隻是淡淡一掃,周圍的人都默默低下頭移開了眼睛。繡著五穀豐登的灰袍質地不凡,卻隻是鬆鬆地包在一人身上,他一身肥肉在道袍下顫動,仿佛隨時會滾落下來。一名寬高幾乎相同的胖漢無聲的出現在旁邊,仿佛一座肉山,卻有一雙血一樣紅的眼睛,像一個發酵很好的大白饅頭——還是兔子饅頭。他睜著在肥肉裏幾乎看不出來的眼睛,對風青秀道:“這種垃圾哪用給他臉子,你們幾個——”他伸著粗胖的手指對櫃上的道人們吩咐道,“以後他來,一粒米也不許給他!愛嗑藥就讓他磕個夠。”“是,峰主。”幾個在一邊稱米的道童早就想揍他了,隻是老大動作太快。但是幹的太漂亮了!鼓掌。胖漢這才點點頭,嫌髒一樣擦了擦剛剛打人的手,緩緩向後山走去,無聲無息,他也是給暗處那沒出麵的少女麵子,否則剛剛那一下,直接就能把那小子扇成紙片。風青秀看那少年倒在地上幾次掙紮都沒爬起來,血吐得和不要錢一樣,而周圍已經有人指指點點聚集圍觀,輕歎一聲,上前把少年扶起來,找了一個假山樹林後坐下。“我不用你假好心……”葉寒尤自掙紮。風青秀抬手把他打暈。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放下後,幫他接上幾根斷掉的肋骨,喂了一顆快過期的接骨丹,就又迴到前殿,沒事人一樣的繼續幹活。有人問他是不是把那少年拖巷子裏打殘了,他也不答,隻是微笑著搖頭。到底已經是同門,事情還是不要太過,隻是言語上的衝突,那少年雖然過分,但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