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綰迴神,搖了搖頭。


    在末世之前,她就不是什麽有音樂細胞的人,小時候連課外輔導班都隻報了個遊泳。


    到了末世的時候,更沒有機會培養什麽高雅的“興趣愛好”。


    但為了不讓帥大叔失望,她迅速接話道:“簫在先生的手上,要演奏什麽當然是先生說了算,客隨主便,可沒有我在這隨便指手畫腳的道理。”


    白衣男子再次愣住,隨後低頭輕笑兩聲。


    “既然方才夫人說,在下的簫聲中充滿了追憶,在下就將這首套曲奏完罷。”


    傅綰立即在他對麵的石凳上坐下,像認真聽課的三好學生似的,坐得端端正正等著聽曲。


    瞧見她這乖巧的樣子,白衣男子更是忍俊不禁,深唿吸數次才調整好了情緒,鳳眸輕闔,再次奏起了曲子。


    這一次,曲子果然比剛剛那首更顯淒涼。


    但帥大叔技藝精湛,曲聲如流水般絲滑,緩緩淌過耳際、流入心頭。


    傅綰也情不自禁閉上眼睛,任自己全身心地投入,享受這樣的音樂。


    這一次,她從曲中聽到的是痛徹心扉的離別。


    明明相愛卻無法在一起的年輕男女,生生被拆散、天各一方,而在多年後,少年經曆九死一生終於歸來,等待他的卻隻有冰冷的墓碑和一捧黃土。


    一曲畢,傅綰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她睜開眼,就見白衣男子伸長手臂,手中捏著一方雪白的帕子遞到她麵前。


    他輕輕喟歎,“夫人,擦一擦罷。”


    傅綰剛想說沒必要,一張嘴,忽然感覺一滴鹹鹹的水珠滑進了嘴裏。


    她抬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淚流滿麵。


    “謝謝……不用麻煩先生,我自己有。”傅綰又是尷尬又是震撼,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去了眼淚,難掩心中震訝,“先生,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白衣男子又露出苦笑,搖了搖頭,“年輕時自己興之所至,將靈感隨意譜成曲,不曾命名。”


    隻是隨意,就到了這個高水準!


    傅綰真是深深服了這位大佬。


    她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看這位大佬穿著挺樸素的,如果能談好工資請迴去給兩個小崽子陶冶一下情操、提升一下藝術素養,好像挺不錯的。


    工資都在其次,反正給錢的是成國公府,並不用她私底下掏錢嘛。


    傅綰美滋滋地盤算著,白衣男子看著她,眸光閃了閃,忽然道:“夫人方才問這曲名,莫不是曾經在別處聽過?”


    “啊?不……”


    傅綰剛要下意識否認,忽然沒來由一陣心悸。


    不對……


    她似乎,的確在什麽地方聽過這首曲子?


    這旋律實在有些熟悉,有點餘音繞梁的感覺,現在盤旋在她耳邊,似乎在努力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傅綰揉了揉自己的耳廓,聽著耳垂上白玉耳璫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可怎麽都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聽過。


    可她好像確實聽過。


    “綰綰——”


    謝禦星的唿聲從遠處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傅綰迴過神來,循聲望去,就見到一行人從她方才的來路而來,坐在輪椅上的謝禦星更是滿臉擔憂地看著她。


    不一會兒,知客僧就領著謝禦星等人到了這條迴廊上。


    謝禦星帶著兩個小崽子馬上到了傅綰身邊,將她圍了起來。


    “娘親,你怎麽哭了呀?”謝妍擔憂地看著傅綰,還不忘舉起自己的小胖手在她眼角抹了抹。


    傅綰有些不好意思,但隻遲疑了一下,也不隱瞞,笑道:“方才這位叔叔吹的簫曲太好聽了,娘親特別感動,就忍不住哭了。”


    兩個小崽子麵麵相覷,似乎在說:還能這樣?


    傅綰摸了摸鼻尖,轉頭看向謝禦星,有些疑惑:“星崽,你以前聽過剛剛到簫曲嗎?為什麽我總覺得那麽熟悉?”


    聽到她的解釋,原本還提著心的謝禦星鬆了口氣,不由失笑。


    聽一首曲子而已……他似乎過分緊張,有些想太多了。


    他也努力迴想剛剛的簫曲,緩緩搖頭,“我並不曾聽過。”


    身後傳來白衣男子低低的笑聲:“謝世子隻光臨過大將軍府兩次,若是聽過在下的簫曲,倒是稀奇了。”


    這聲音……


    謝禦星迅速迴頭,仔細打量了白衣男子一番,隻覺得他眼熟。


    旁邊的知客僧笑著上前道:“其實也不用去大將軍府,若是多來幾次皇覺寺,同樣能聽到雲施主的簫聲。”


    聽到這個姓氏,謝禦星終於記起來了這個人,眉梢一挑,“原來是展大將軍的軍師,雲瀟瀟先生。”


    雲瀟瀟……


    傅綰將這個名字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確定她並不認識,原主記憶裏也沒有這個人。


    原書裏提了一些,說這位軍師智近於妖,幫助大將軍展逸東征西討,立下許多功勞,當然最厲害的還是平定禰疆。


    但他隻是個文弱書生,雖然不用真正上前線參戰,征戰多年也積累下了不少病痛。


    所以,在大將軍逐漸放權後,他也不願再追隨別的主帥,就留在京城提前開始養老了。


    而且因為他多年來一直孑然一身,展大將軍衝著以前的同袍之情,將他留在了將軍府,還順便收了展雲珵當弟子。


    簡單來說,這人算是展家的一個附屬,而且還有幾年,他就會暴病而亡。


    傅綰不由惋惜地看著他。


    智近於妖啊……


    如果這樣一個人才一直活著,原書的故事肯定不會那麽讓人憋屈,至少展家不會倒台得那麽輕而易舉。


    她故意湊到謝禦星身邊道:“星崽,你竟然認識這位先生啊?”


    “嗯。”謝禦星神情有些複雜,沒有多說。


    雲瀟瀟輕笑,向傅綰一拱手,“看二位的伉儷情深,想必這位就是成國公府的世子妃了。既然如此,還請世子妃接受在下的謝意。”


    “……啊?先生你要謝什麽啊?”傅綰有點懵。


    雲瀟瀟恭敬地拜了一拜,才直起身道:“年前,劣徒從滸州帶迴來上等的枸杞和熊掌,正是由世子妃提供。


    “在下的身子每到冬日便極為受罪,但今年冬日能夠安然度過,多虧了這兩樣東西,所以,必須要向世子妃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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