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之後,朕會離開帝都,政務由太上皇暫代,聽雨從旁協助。」


    「戰王手握重兵,有他在,鳳蒼的江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威脅。」


    「朕此番離開,歸期不定,皇城內外的安危交由無邪的鳳閣,宮廷的防守,則由淩霄的禁衛軍負責,不得出現絲毫差錯。」


    伴隨著一番清冷的言語緩緩落音,禦書房裏驀地陷入了一片緊繃的靜寂之中。


    雲聽雨和宮無邪雖早有預感,然而乍然聽到這樣的話,心裏依然沉了沉。


    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們縱然麵上可以保持平靜淡定,然而心裏,卻仍然有一種清晰的不安席捲而來。


    木熙站在一旁,沉默之間,眼底也明顯有一些不同於以往的情緒。


    冗長的安靜之後,雲聽雨平靜地開口道:「主上要出遠門,這本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一句溫潤的話,打破沉寂的剎那間,其他人眉眼瞬間微動,眸光從他身上掠過時,周身的氣息也不由放鬆了下來。


    他們雖然各司其職,彼此之間平素的交流並不多,但是關鍵時候,卻顯然有一種無言的默契縈繞在幾人之間,讓他們能及時地察覺到彼此心裏的想法,以及每一句話所要表達的含義。


    「主上以前大半時間都待在外麵,此次有要事遠行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臣等也不會阻止,並且依然會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不會讓主上有後顧之憂。」雲聽雨卻仿佛並沒有察覺到周遭氣息的變化,溫言道,「但是正如以往的那幾年一樣,請無痕伴駕隨行,衛閣暗影衛暗中保護。」


    有風無痕和暗影衛在,他們總要放心一些。


    「朕的話還沒用說完。」鳳棲不疾不徐地道,「此次朕隻身離開,任何人不必跟隨。」


    「主上!」雲聽雨語氣一變,下一刻便跪倒在地,「臣不同意。」


    「臣也不同意。」宮無邪跪下,表情變得分外難看,「主上身為一國之君,身份金貴,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不說,便是平素的日常起居,也總要有個人在身邊打理。況且,主上連歸期都未定,臣等怎能放心讓主上一個人出門?」


    「主上還請三思。」淩霄跪下,「左右二相所言有理,若主上不應,則臣等無法領旨。」


    風無痕沉默地跪下,「無痕請命,伴駕隨行。」


    「臣也請命,伴駕隨行。」站在鳳棲身旁,素來在這個時候都保持沉默的木熙,也緩緩退開了兩步,慢慢跪倒在地,垂首道,「求主人恩準。」


    鳳棲慢慢靠在龍椅上,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陣仗。


    眼前的這幾個人,皆是他的心腹大將,他們的忠心從來無需受到質疑,甚至,鳳棲心裏其實很明白,他們忠於的不僅僅是坐在皇位之上的天子,更是因為坐在皇位的人是他。


    但是此次,任他們如何忠心,如何能力卓絕,也沒辦法做到為君分憂,相反,鳳棲得護著他們,護著這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愛將,不能讓他們的性命就此終結——


    哪怕,他明知道這樣隻會讓自己更加投鼠忌器,也別無選擇。


    「朕心意已決。」他道,語氣清淡卻不容置疑,「由不得你們不同意。」


    幾人臉色猝變。


    鳳棲卻漫不經心地續道:「朕的江山,朕的皇後和皇子,今日全部託付給你們幾個。你們應了也好,不應也罷,朕不強求,一切皆憑自願。」


    此言一出,幾人臉色瞬間刷白,心頭劇震,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他們的主上,卻無法說出一個字。


    不強求?


    一國之君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對著他的心腹臣子說出「不強求」這三個字?


    一切皆憑自願。


    這句話……說得雖然清淡,然而其中隱含的分量卻如泰山壓頂,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鳳棲是主,他們是臣。君有所命,誰敢不從?


    可鳳棲卻說,「一切皆憑自願。」


    一切皆憑自願……


    禦書房裏,空氣漸漸寒冷,幾人皆垂眼沉默,心情格外沉重,卻沉默地表達著不願就此妥協的態度,然而,他們也無法開口求肯。


    因為從鳳棲短短兩句話中,他們已經聽出了其中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決絕。


    而同樣是這樣決絕的態度,讓他們明白,鳳棲此行必定兇險重重。


    沉沉的不安籠罩在幾人心頭,讓人幾乎窒息。


    良久,久到鳳棲不疾不徐地喝完了一盞茶,久到幾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宮磚下的刺骨冰冷,正在一點點已經沁入膝蓋。


    久到雲聽雨的唇上已經咬出了血,宮無邪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久到風無痕麵上血色褪盡,淩霄唇瓣抿得泛了白。


    向來唯鳳棲之命是從,從無半點違抗的木熙,終於以他特有的淡漠嗓音打破了沉寂,「主人若不讓屬下跟著,便可以踩著屬下的屍體離開。」


    對於這樣明目張膽的一句威脅,其他人皆是一驚。


    鳳棲的態度已經如此明確,他們心裏無比明白,任何言語請求都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不可能改變鳳棲的態度,然而,威脅……


    大內第一高手木熙,貼身伺候主子時日已經不短,曾經更是衛閣裏讓所有暗影衛畏懼入骨的總教頭,不但手段嚴苛無情,其重視規矩的程度比任何人都更甚。


    若在以往,這樣的話絕不可能出自他的口中。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即便鳳棲不說,隻怕他自己也絕不會輕饒了自己。


    衛閣的規矩,木熙向來以身作則。


    所以,他們心裏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鳳棲此番出門,隻怕比他們想像中的要更為兇險。


    可被威脅之後,本該覺得憤怒的鳳棲,卻隻是淡淡地道:「朕的旨意若是不起作用,你們完全可以在朕離開期間,廢帝另立——一個手握朝政大權的左相,一個掌管禁衛軍二十萬兵馬的統領,再加上鳳、衛兩閣閣主,以及大內第一高手的相助,重新立一個皇帝,想必不是難事。」


    話音落下,木熙的臉色也終於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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