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格殺。


    輕飄飄的四個字,讓群臣一陣膽寒。


    今天的早朝,哪裏容他人開口說話?


    眾人心裏早已明白,皇上迴朝第一天,這是要開始立威了。


    升降貶提,殺雞儆猴。


    皇上是在告訴他們,這皇權之上的主子,永遠隻有一個人。


    與皇權對抗,與天子對抗,結局隻有死路一條。


    眾人背上寒氣森森,一語不敢發,誰若不知死活地當出頭鳥,皇上一定不介意讓他隨著歐陽世家一起覆滅。


    殿上一片死寂般的安靜,自打下了命令,木熙奉命離去,皇上就沒有再開口,一個勁地撐著下巴沉默,像是在打量眾人,又像是一個人沉思。


    因為過度的安靜,氣氛就顯得格外森然懾人,群臣渾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像是一張拉滿的弓,感覺神經隨時都是斷裂的可能,衣衫之下的肌膚,正緩緩不斷地沁出細密的冷汗。


    甚至有人在想,若以後每一天的早朝都是如此,他們會不會提前英年早逝?


    整個大殿之上,除了鳳棲之外,唯二還能保持鎮定的,或許就隻有深受皇上信任的左右二相了。


    直到木熙去而復返,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素白長袍的男子,眾人才長長地在心裏吐出一口氣。


    這個時候,不管來的是誰,隻要能出聲打破這片讓人不安的沉寂,他們就要由衷地感謝上蒼了。


    「皇上,二皇子殿下帶到。」


    恭敬地稟完,木熙一聲不吭地又踏上玉階,站迴了他原本的位置。


    殿上隻留下鳳氏皇族二皇子,鳳天戰。


    「參見皇上。」恭敬地屈膝拜倒,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冷寂,空洞,沒有一絲感情。


    二皇子鳳天戰在群臣心裏幾乎沒有任何印象,隻知道,這個人的母親是太上皇僅有的幾個妃嬪中身份最低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母族背景勢力的一個皇子,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對這個皇子的態度就有點冷淡,鳳棲即位之後又時常不在朝上,更沒有人提起過這個人了。


    此時群臣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卻見跪在宮磚地麵上的男子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頭墨色長髮以素色的緞帶高高束起,雖然垂著頭,身體卻挺得筆直,五官生得有七分像年輕時候的太上皇,皆是俊挺冷峭,眉眼間並無一絲一毫因為長期遭受冷遇而形成的卑微,反而更多了幾分不屈。


    麵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寂,整個人卻隱隱透出一種桀驁不馴的鋒銳,如利刃出鞘。


    群臣凜然,又忍不住覺得,這個二皇子雖然低調沉默,這番看起來,卻顯然是個不易馴服的人,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惹怒皇上?


    群臣打量二皇子的同時,鳳棲的眼神也漫不經心地落在鳳天戰身上,靜靜看了須臾,漫然輕笑,「二皇兄的架子不小。」


    眾人心裏一凜,分不清皇上是故意想為難鳳天戰,還是有什麽別的意思。


    鳳天戰除了一個皇子身份,在朝上沒有任何職務,自然沒資格站在朝臣之列,皇上應該清楚這一點……


    鳳天戰眼神微動,似乎因為鳳棲的話而懵了一下,隨即語調很緩慢地道:「我……」


    隻說了一個字,卻又頓住。


    群臣不解,鳳棲挑眉,「二皇兄想說什麽?」


    「……」鳳天戰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再度開口,「罪臣但憑皇上處置。」


    群臣一愣。


    隨即慢慢恍悟,方才的突然停頓,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自稱?


    「罪臣?」鳳棲低喃了一聲,嘴角的笑意流露幾分幽深的意味,「既知有罪,便不妨說來聽聽,你都犯了些什麽罪?」


    鳳天戰這次沒有再猶豫,隻是淡淡道:「皇上覺得罪臣有什麽罪,罪臣就有什麽罪,但憑皇上處置。」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他地位卑微,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想要怎麽處置他,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


    「既然如此,」鳳棲眉眼微抬,淡淡道,「就先罰四十脊杖吧。木熙,喊兩個人進來,也不必拉出去了,當殿執行。」


    雲淡風輕一般地語氣,卻讓群臣瞬間一懵。


    怎麽說打就打?


    皇上這到底是要幹什麽?當著群臣的麵,折辱二皇子?


    二皇子雖然不得寵,但是這些年安分守己,從未做過越矩之事……或者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犯了什麽事?


    木熙一個字沒有多說,直接遵旨照辦。


    鳳天戰也一個字沒有多說,沉默地跪著,沒有謝恩,也沒有求饒。


    木熙下令之後,很快就進來了兩個人,手裏拿著粗若兒臂的廷杖,群臣一看,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我的天,居然是禁衛。


    皇上這是要把二皇子當場杖殺的節奏?


    想起方才皇上的那句「就地格殺」,眾人心裏不由生出質疑,皇上不會是真的想殺了二皇子吧?


    兩名禁衛朝鳳棲恭敬地叩首行禮,隨即站起身,就待執行命令。


    一片靜默中,鳳青舒卻緩緩開口了,「皇上為什麽如此重罰天戰?」


    是呀,為什麽?


    其他人也想知道,但是他們沒膽問。


    「為什麽?」鳳棲有趣地挑眉,「禹王這句話問得很是奇怪,朕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禹王難道不明白?朕就算沒有任何理由,就是想罰他,你又有什麽意見?」


    輕飄飄的語氣,其中隱含的霸道與強勢,甚至是那一點點蠻橫,都絲毫不曾掩飾。


    群臣真的無語了。


    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如此……強詞奪理的。


    哪朝哪代的皇帝不想在世人麵前留下明君的印象?就算是清除異己,也總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免給人留下氣量狹小昏庸無昧的壞形象,但是這位皇上……便是蠻橫,居然也顯得如此理直氣壯。


    「禹王是想在群臣麵前博得一個溫厚仁德的美名吧?」鳳棲淡淡一笑,笑意卻顯得譏誚而冷冽,「既然想博得美名,既然想維護兄弟,為何以往這十幾年,禹王與太後卻從來對這位被冷落的兄弟不聞不問?現在才想起來兄弟情義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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