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在李鶯、紅娘子的指導下打打太極拳、練練太極劍法;上午去“軍校”鼓惑下那些大頭兵或在李鶯的監督下臨描黃洪綬的《水滸葉子》;下午去鋼鐵廠指導指導或處理一些需要自已拍板的政事,有時也與劉子政打趣一番;晚上則按照白雲道長傳的太極心法打坐一個時辰。

    這就是黃飛接下來的生活。

    黃飛對這種有規律的生活很是愜意,因為這樣可以做自已最有興趣的兩件事情。

    第一件便是學習繪畫。當初在晉源時黃飛一時想畫下郭慧的像貌以慰相思但又動不了手,從此以後便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接著去北京到離北京的時間內又一直忙得要命,因此直到現在安定下來了才有些時間開始學學。唯一令黃飛遺憾的是李岩已逝去、劉子政又太忙,自已隻好向半壺水的李鶯請教。好表現的李鶯自然是興致勃勃地把自已以前受教時的經驗傾囊傳授---多多益善的臨摹《水滸葉子》。

    第二件事情便是練功的事情。武俠夢對於前世的每一個中國人都是有的,黃飛自然不例外。因此自從得白雲道長傳授了太極心法以後,黃飛也不管自已是不是年齡偏大沒有發展前途,都每晚堅持打坐一個時辰。嚴格按照白雲道長示範的樣子靜氣凝神、雙手半握、掌心相對虛抱於丹田,一唿一吸的頻率控製在每分鍾十次。在初始黃飛當然不習慣,但過得幾日、也就是現在黃飛已適應了這種打坐,已感到隨著自已打坐時綿長的一唿一吸,身上的經脈有了顫動的跡象。

    日子就這樣悠哉悠哉的過了二十天,都差點讓黃飛忘記了現在處於什麽時代了。

    直到六月十四接到了杜旭峰派人送來的信,才又警醒了起來。現在天下還亂著呢,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船翻人亡的。

    杜旭峰信裏講述的是一些南明已發生的事情。比如阮大铖複起為兵部侍郎不久又升任南明的兵部尚書,接著坊間傳言他開始編著《蝗蝻錄》。

    黃飛一看到這個書名就知道是個政治鬥爭的武器,是在為政治運動大造輿論。看來南明的內亂就快要發生!也不知道卞賽與柳如是全力在民間宣揚“漢奸論”又有什麽效果?

    不過如果讓黃飛知道宣揚“當奸論”的效果的話,恐怕對他又是一個打擊。

    話說當卞賽、梅姨等人經過十天的急趕終於迴到了南京時已是六月初十、火爐城市最高溫的日子。而且不但現實氣溫很高,就是南京城中的政治氣氛也達到了臨界狀態。總之整個南京城的氣氛就象即將爆炸毀滅了一樣。

    這種氣氛被卞賽等人還沒進南京城就感覺到了,因此卞賽迴去顧不得勞累在稍稍梳洗後便去拜訪自已的手帕交柳如是。

    進了錢謙益的尚書府時卞賽卻見到錢謙益和柳如是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就把詢問柳如是宣揚“漢奸論”的話咽入腹內,轉而關切地問道:“錢大人、柳姐姐,你們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情嗎?能不能說與小妹聽聽!”

    柳如是展顏說道:“賽賽不必為我們擔心,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就是有兩條瘋狗準備在那亂咬人罷了!”

    錢謙益聞言眉頭深皺,不滿地說道:“瘋狗亂咬人還不擔心!說不定就會咬到我的頭上的,到時不死也得脫層皮!”

    “誰叫你們東林黨和複社總跟馬士英過不去。現在福王都已詔告天下登基,有些人還在與左良玉勾勾搭搭、密謀擁護桂王。”見錢謙益那憂心的樣子柳如是就來氣,雙手一叉腰大發雌威地責道:“到現在大明都丟了半邊江山!什麽時候了?還在窩裏爭!”

    錢謙益給柳如是的話一噎,耷拉著眼皮便不再說話。

    卞賽在旁邊看得直好笑。柳姐姐還是那副火爆脾氣,把個錢大人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因此好奇地問道:“就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呀?讓尚書大人都憂心忡忡!”

    錢謙益聞言便象找到了訴苦對象般說道:“原來崇禎逆案中的阮大铖現在被馬士英提拔成了兵部尚書,很多東林黨人和複社中人因為不服氣,再加上原來擁立之爭的餘波未了,就在朝堂上天天吵成一團。東林黨和複社中不少人借原來的欽定‘逆案’說事,馬士英和阮大铖當然也不是吃素的主,馬士英便授意阮大铖編寫《蝗蝻錄》,把東林黨人比作蝗、把複社中人比作蝻。這下你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了吧?”

    卞賽一聽也大驚失色道:“這不就是要對逆案翻案麽?馬士英怎麽會冒這麽大的險起用阮大铖呢?”

    錢謙益苦笑著搖搖頭道:“要說這個馬士英呀,才能是有的!如果沒有才能也不能把黃得功、劉良佐、高傑、劉澤清這些矯兵悍將捏在一起,在擁立之爭中勝出了。可這人是有些太重情義,原來自已謫貶在江南時靠好友阮大铖舉薦才複出的。因此現在一是為了恐固自已的權位、打擊東林黨和複社的氣焰;二就是為了報當年的舉薦起複之恩,這樣就捍然把先帝欽定的逆犯給提拔了上來。那本來就在到處找碴的東黨和複社的一些人怎麽會罷休?後來見自已道理上沒站住腳馬士英和阮大铖便幹脆編寫《蝗蝻錄》翻案。這樣事情就越發嚴重了!”

    卞賽聽了錢謙益的話也感到驚心動魄。自已雖然沒經曆過這種朝堂鬥爭,但結交的多是達官貴人,也是知道這種翻案的殘酷性的。這一翻就得翻落下很多人、很多家族的人頭。因此不由得問了句天真的話:“東林黨和複社中人不知道退一步麽?為什麽非要爭?”

    話剛說完卞賽就感到自已說了句傻話,便臉色赧然。

    柳如是聞言撲哧一笑說道:“傻妹妹呀!雖然你總說自已看透了世情,但我看你內心還是愛幻想的!”

    錢謙益也失笑地搖了搖頭說道:“怎麽可能退?不說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有多大的吸引力,就說不少原來參與定逆案的人也怕將來遭到阮大铖以後報複的!現在史可法態度晦暗不明、這些人又自認站在倫序綱常的一方、再加上外有左良玉的武力同盟,有這些資本自然是不會認輸的。”

    柳如是不滿地說道:“屁的倫序綱常!現在要用了就拿出來做遮羞布遮一遮,原來在擁立時怎麽不講倫序綱常?如果講倫序綱常那這個九五之位還不是福王的!實際上誰坐了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又不插幾個私人幫手?馬士英報當年舉薦之恩的作法我就認為很對!幸好你這個東林黨領袖也不過是名義上的、平時放屁都不響,誰也不賣你的帳,因此這次也沒讓你深陷其中!”

    柳如是還是一貫的耿直,先把馬士英和阮大铖罵著瘋狗,現在又把東林黨人和複社中人包括自已丈夫在內給埋汰了個遍。

    “本來這個領袖就是名義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東林黨的情況,從萬曆年間起誰又真正捏合在一起了?難道你認為我就能讓他們聽我的不成?我可不想參和到他們的屁事中去,我膽子很小的!嗬嗬。”

    錢謙益平時沒少遭柳如是埋汰,因此聽了愛妾的話一點也不生氣。在好友卞賽麵前也不諱言地說自已膽小。

    接著錢謙益又掉頭對卞賽說道:“賽賽呀,你托我們辦的事現在恐怕辦不了了。在這關係微妙的時候,我們兩人還是不要說些敏感的話題為好,這個弄不好要掉腦袋的!”

    旁邊的柳如是聞言地是一臉歉意地望著卞賽。

    卞賽理解地點了點頭。左良玉及東林黨和複社中的一些人是高舉著聯寇滅虜的旗幟以便獲得人的同情;而馬士英的態度是聯虜滅寇,說穿了就是想先削弱左良玉的勢力,先安內再攘外。這兩派現在勢若水火,如果錢謙益和柳如是現在發表“漢奸論”是很容易讓人覺得是在支持左良玉,的確容易遭禍。

    但一想到南明現在的形勢,卞賽便迷茫了。左良玉、東林黨和複社中人扛著抗清的大旗沒有錯,而馬士英現在代表南明勢力正統要削藩以鞏固自已的地位好象也沒有錯。那誰錯了?或許真如黃公子所說是原大明的錯,這些都是二百多年遺留下來的利益糾纏結果。

    “賽賽!這次你去北京看望圓圓也太冒險了!還有你的那個‘漢奸論’是從誰那學來的呀!”柳如是轉了話頭關心地問起了卞賽的近況。

    卞賽從茫然中迴過神來迴答道:“也不是很危險的!我這次還陰差陽錯之下救了圓圓呢?”

    接著卞賽便把情況詳細地告訴了錢謙益夫婦,其中包括了黃飛在京城中耍的把戲(這是卞賽猜測到的)、還有黃飛對南明將來的預測,隻是省掉了關於太子的事情。原來在路上梅姨與卞賽就決定在未尋到二皇子或三皇子之前隱瞞太子身亡的真相,害怕說了出來無用反而對天下的明遺臣造成更大打擊。

    三人又說了會話後,錢謙益和柳如是又再三表示愛莫能助的歉意。卞賽歎了口氣答道:“錢尚書和如是姐姐也不要內疚了!黃公子托付的事情就由我這個民間歌妓來辦吧。其實現在我也明白在這種形勢下無論怎麽唿籲也是白費工夫!”

    錢謙益與柳如是雖覺得很內疚,但覺得確實不宜插足進去,便都點了點頭。

    錢謙益最後歎了口氣說道:“看來這個黃公子能想到從民心上打擊敵人、從江南下層影響上層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隻是稍稍嫩了一點、不了解江南的具體情況,也可惜東虜那邊經過一時間的策略失誤之後便迅速地調整了過來,現在已兵進山東、河南、山西。也不知道這明之鹿會不會失?如果失了最後又鹿歸誰家?”

    卞賽聞言不僅想起了黃飛準確的預測和那首豪情小令,於是答道:“以我猜想黃公子肯定是有能力問鼎天下的人物之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英雄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鷹並收藏明末英雄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