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在山海關一戰中,吳軍和清兵也傷亡慘重,因此也在休整了四天之後才恢複了些戰力。當後續的關外四萬清兵趕來後,多爾袞便再也等不及,率合計十一萬人馬直殺往北京。吳三桂更是報仇心切,帶著東拚西湊的三萬多人馬與阿濟格軍奔在前頭。因此李自成在登基時聽到吳三桂已殺到了灤州,隻好把登基儀式草草了事,慌忙準備撤退。

    今天一早又在京城搜刮了一遍的李自成各部便紛紛往城外撤,絡繹向西而去。

    黃飛與李岩帶著人馬走在隊伍的後半部分。當黃飛抬頭看了看這一眼望不到頭、也一眼望不到尾的隊伍不禁暗自感歎世事變化之快!與進京城時的闖軍相比,現在前後的隊伍都亂哄哄的、沒有一點軍隊的樣子!實際上也沒辦法有軍隊的樣子,因為這六七萬人中隻有四萬人不到的兵士,而其他的就是被強迫來挑的、抬、趕車的民夫,當然那挑抬的和車上裝的就是從北京城裏搜掠來的東西。甚至好多兵士的腰上,背上也都捆著貴重物品。

    就是黃飛與李岩帶自已帶的隊伍說出來也很是嚇人,有一百多輛馬車!隻不過李岩營與其他隊伍不相同的是,其他隊伍帶的多是貴重物品或將領搶來的女人,而黃飛隊伍裏的一百多輛馬車都裝的是匠人,甚至還有兩車碧眼黃發的外國人。

    從前天開始,黃飛就命令留守在京中維持安定沒有跟去山海關的健婦們開始全城搜羅有一技之長的匠人,自已則趕往炮廠親自與老湯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在許諾以後在李岩、黃飛的勢力範圍內予以傳教自由,基督教、佛教、道教等同對待後才讓老湯上了自已的小船。

    其實黃飛也不在乎這些傳教士怎麽傳教,隻要不在政治上打下烙印就行。令黃飛沒想到的正是這個宗教傳教自由的條件改變了老湯的態度,並且還主動幫黃飛說服了好幾個在數理化方麵有造諧的傳教士。

    另外黃飛也發了狠,對不願跟隨的匠人連騙帶嚇地弄走,打算讓清兵進北京後連打把菜刀都找不到人。

    就這樣黃飛把各種各樣的匠人收羅了四百多人,加上不能走路的家眷總共就坐了一百多輛馬車。而李岩看到黃飛這場麵後,失神半晌後就神色平靜下來也沒有說什麽。

    現在李自成的禦駕行在隊伍的中段。老闖營隊伍的樣子整體上要稍微好一點,至少隊伍中沒帶著搶來而不時啼哭的女人。

    當一個多時辰後行到一個高地時李自成看了看前邊的隊伍,心裏暗暗地歎了口氣:人心散了呀,想當初剛進京時何等意氣,現在搞成這樣子!可自已做皇帝真的很難呀,十幾萬人要飯吃、要錢花。自已又不是變戲法的,不搶從那裏搞來銀子?看來才老子真不是個做皇帝的料,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兄弟們會如何想?

    看完了前邊隊伍李自成又往後邊望了望,都差不多!

    咦,怎麽那段隊伍中有那麽多馬車!那個二錘子那麽會搶,東西需要百多輛馬車裝麽?不對,那不是李岩的隊伍嗎?沒聽說李岩也象那些瓜皮一樣亂搞呀!

    想到這裏,李自成便向不遠處的牛金星招了招手。

    牛金星現在正轉著念頭懷恨李岩呢!前天在乾清宮逼得自已狼狽不堪,總要想個辦法還以顏色才是!

    待旁邊的親衛提醒皇上在向他招手時,牛金星順著李自成的目光看了過去。頓時心中一喜,這次總要讓李岩你丟個大大的分才是!

    “微臣參見皇上!”牛金星屁顛屁顛的跑到他自成麵前,作勢要參拜下去道:“吾皇萬歲!萬。。。。。。”。

    “算了,那來那麽多禮!”李自成不耐煩地說道:“孤想問問你,李岩那麽多馬車裏裝的是什麽?沒聽說李岩搶過呀!”

    “迴皇上!李岩的那些馬車裏裝的都是人!”牛金星作老實狀答道。

    “哦!”李自成也就更不明白了,問道:“別的隊伍大都搶的是金銀財寶,李岩搶人做什麽?就是搶女人也用不著搶那麽多呀!再說李岩也不近女色。”

    “皇上!李岩隊伍裏搶的都是能造炮和打刀槍的人!”牛金星終於拋出了炸彈。

    李自成一怔,李岩搶這些幹什麽?也沒與自已說過呀!難道現在人心就散了嗎?不會的,自已雖然說不是個好皇帝,但自已能摸著良心說是對得起兄弟們的!李岩應該不會對自已做不了好皇帝就離心了吧?

    “把李岩叫過來問問!”李自成對自已身邊的親衛說道,最後他還是決定當麵問清楚。

    牛金星本來看到李自成在那沉吟,心裏還切喜李自成對李岩起了芥蒂那以後李岩的聖寵就衰了,而自已相應的就會多些。正高興著呢,卻聽李自成叫李岩來當麵問個清楚,於是心下也就失望。

    牛金星也了解李自成的脾氣,隻要事情說了個清楚,那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當黃飛聽到李自成的親兵傳旨叫李岩過去時,心裏一沉。雖然不知道李岩在前世曆史上就竟是何時何地如何死的,但前世曆史上李岩死在離北京迴西安的路上是肯定的,而前天李岩迴來時也說過李自成好象懷疑他了,因此自已也多次提醒李岩出京後要小心!

    難道現在李自成就要動手了嗎?但現在到處都是大隊人馬,就算隻有自已與李岩兄弟三人想逃跑也逃跑不了,更別說還有這麽多拖累!怎麽辦?

    正當黃飛惶恐不已時,卻看見李岩平靜而毫不遲疑地跟隨著那傳旨親兵而去,於是黃飛失聲叫道:“林泉大哥!”

    李岩看見黃飛驚慌得蒼白的麵龐,又策馬過來搖搖頭安慰道:“覓慧兄弟你想到哪去了?你太多心了!皇上或許不是一個好皇帝,但他從起義至今從沒枉殺個一個兄弟的!你看劉宗敏和牛金星犯了多大的錯?可他們仍然沒有事!就是原來袁時中和羅汝才背叛之後皇上也多次勸他們迴頭的,最後也是在我們幾個臣子勸說下才派兵圍住他們,更況且他們也是戰死的!”

    “哦!”黃飛恍惚地應了一聲,或許現在自已真的是想岔了。姚老先生也說李自成是在太原殺死李岩的,姚老先生的話應該可靠吧?那這次過後一定要勸李岩逃走才是!

    可是望著李岩離去的背影黃飛總覺得不放心,於是遂對親兵吩咐道:“去叫李翔將軍去皇上那一趟!”

    說完後便朝李岩追了上去,至於自已和李翔一起去了又有什麽用?黃飛也茫然。

    李岩見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麽。

    由於李自成隻傳見了李岩一個人,黃飛還不夠格麵君,因此在老遠就被禁衛給攔了下來。黃飛心裏直罵娘,你李自成都快成喪家之犬了還排場十足!

    不過看黃飛見李自成身邊沒幾個禁衛的樣子,心情也鬆了下來。隨後便發現自已有些好笑,自已還真成了驚弓之鳥,喪失思考的能力了。在幾萬兵士的目睹之下,李自成怎麽可能莫須有殺掉李岩呢?

    李岩來到了李自成馬前從容地跪拜道:“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自成望著李岩那瘦削蒼白的臉龐,還有那鬢邊的幾根白發也不禁感慨失神。林泉才多少歲呀!往日風度翩翩的李公子卻快成老頭子了!

    見李自成感慨失神,旁邊的牛金星也狐疑不定,他第一次猜不透了李自成的心思。難道皇上真的對李岩有懷疑、不滿了嗎?

    而跪在地上的李岩心就更沉了,難道皇上真的懷疑了自已了嗎,難道真的如覓慧所說皇上打算殺了自已嗎?

    “哦!平身!”李自成迴過神來才發現李岩還跪在地上,便忙著叫李岩起來。自已怎麽了?什麽時候變得也象他們書生一樣多愁善感了!

    “皇上傳微臣前來,有什麽吩咐?”李岩平靜地問道。

    “哦!沒什麽事,就是聽說你的隊伍中掠了不少的匠人,叫你來問問!”李自成隨意地說道。

    真懷疑自已了!李岩歎了口氣,本來自已就想找個機會向皇上提起這件事的,沒想到是皇上先問了起來。

    “迴皇上,微臣是想不能讓那些匠人留在北京城給東虜造炮,所以就遷了他們一起走!”李岩把遷徙匠人的事情一個人攬下答道。不能說出覓慧的名字呀!現在皇上變得多疑了,說出了覓慧以後說不定皇上一怒下覓慧就死定了!

    “哦?不能給東虜造炮,那就給你造炮!你想造炮幹什麽!想造反麽?”牛金星唯恐天下不亂地插嘴道。逮住你李岩小辮子一次就整你一次。

    “微臣不敢!”李岩驚嚇之下忙跪下對李自成說道。接著心底湧起一陣悲哀,皇上怎麽總是寵信這種人呀?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斯文敗類,總是無中生有的栽贓陷害!”悲憤之下李岩便抬起頭盯著牛金星,眼裏似要噴出火來責罵道。

    牛金星給李岩那要吃人似的目光嚇得一縮,又給李岩的話罵得一愣。心裏也急了,這怎麽辦呢?如果不駁到李岩,那不就座實自已無中生有、栽贓陷害嗎?那也就成了斯文敗類了!當然牛金星平時正靠小聰明搏得李自成的信任,這個問題難不道他,因此他抓住李岩的字眼理直氣壯地質問道:“李岩!你說不敢!難道你沒想過!”

    說完牛金星也鬆了口氣,這下子可以脫身了,應付李岩真比應付李自成還累!

    “轟!”這句質問猶如大將軍炮在李岩耳邊打響。

    李岩隻感到自已腦袋一暈,諸念齊現。自已真沒想過背叛李自成麽?如果沒想過為何默許覓慧做了很多事情?自已也聽三丫頭描述過覓慧原來那如同夢境一般的國家,那不正是自已所追求實現的國家麽?為了這樣一個國家,就算自已現在不反,難道以後也不反麽?可自已能反麽?想當初自已投闖王時,皇上遠迎十裏!想自已病時,皇上親自端湯喂藥,晚上親自來給自已掖被子!想當初皇上對自已言聽計從!雖然後來很多進諫沒被采納,但依然信任倚重自已!可以說皇上從沒負過自已,自已能背叛皇上麽?

    牛金星已做好準備再與李岩大打口水戰的,沒想到李岩忽然呆了!也是狐疑不已,這個李岩不會真想過背叛吧?就是想過也要出口否認呀!自已當初在皇上處境不妙時也想過的!

    “林泉!你不會真的想要背叛皇上吧?”牛金星於是出言試探道。此時的他心裏也說不清楚希望李岩迴答“是”還是迴答“否”。自已與李岩也算老鄉,雖然平時不大對付但也沒深仇大恨,自已也不過是不滿李岩總在皇上身邊晃來晃去的,再說皇上也不希望下邊的臣子一團和氣呀!還是希望他答“否”多一點吧。

    算了,隻要李岩答“否”也就放他一馬!這個心裏想不想背叛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的,可別讓自已背個逼死李岩的名聲!

    李自成本來給黃飛和牛金星的口水戰吵得直火冒。正要喝止時沒想到李岩一下子呆住了,這下子李自成還沒鬧明白怎麽迴事,等聽到牛金星的試探話後便感覺全身忽然脫力,忙緊抓住馬鞍用眼睛死死地盯住李岩。

    罷了,罷了!李岩看了看李自成平靜地說道:”請皇上準許我先去與二弟和覓慧說些事情,再來迴答皇上!”

    李自成覺得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李岩便從容地起身向遠處的黃飛和已趕來的李翔走去。

    “林泉大哥,沒事吧?沒事就好!”黃飛見李岩全身而退便連忙說道:“快走,我們迴去再說!”

    “覓慧等等,我想問你一些事情?”李岩一如常態地說道。

    “什麽事情?”黃飛疑惑地問道。

    “你向三丫述說的你原來的國家是的嗎?能實現嗎?”李岩眼中神色很複雜,有熱切,有不安,有惶恐。自已肯定是希望覓慧肯定迴答!但覓慧如果肯定了,那就說明自已已經起了或者以後肯定會起背叛皇上的心思!

    “是真的,我們一定能實現的!林泉大哥!”黃飛不知道李岩在搞什麽鬼。原來那個世界的確是真的,而且也相信拋棄了一切猶豫的自已與林泉大哥一定能把這個世界改造得跟原來世界一樣!

    “哦!”李岩聞言淡淡地應了聲後,轉過頭來幫李翔正了正因急著趕來而有些歪了的頭盔,並拍了拍李翔的肩膀溫聲說道:“二弟你比大哥高了!都差三個月零十四天就十九歲了!以後好好跟著你的林泉大哥!還有給你嫂子說‘我對不起她!’。不過想來她能理解我的!三丫頭也不知道咋樣了?希望她沒事才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丫頭!”

    “我相信你!幫我好好照顧他們!”李岩又轉過頭來對黃飛說道。說完後就轉身朝李自成走去!

    李翔雙手搓了搓臉頰想讓自已腦筋靈光點。自已聽到黃大哥的傳話趕到這裏後就一直糊裏糊塗,現在大哥的說話行為更是讓自已糊塗!

    詭異!十分詭異!這是黃飛看著李岩走向李自成的感覺。現在的李岩背影挺直,腳步輕鬆,身形說不出的瀟灑,完全重現了自已初見李岩時的樣子。

    可是李岩的行為讓黃飛總感覺詭異,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李自成與牛金星也糊裏糊塗,不明白李岩要幹什麽,隻好等李岩揭開答案。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李岩走到李自成麵前進行大禮參拜。“平身吧!用不著這麽多禮的!”李自成說道:“我李自成的脾氣林泉你是知道的。都這麽久的兄弟了,有什麽話就敞開來說!”

    “皇上!那微臣就直說了,希望皇上能體會微臣的一片苦心!”李岩也不起身,仍跪著說道:“一,東虜現在兵鋒極盛!環顧中原,應該沒有那一家勢力能獨抗東虜,因此微臣建議應該盡量在我們熟悉的陝、晉、豫與東虜周旋,重新來過。希望皇上你不要進擊南方明朝力量和川中張獻忠,反而應盡量結盟他們以抗東虜。”

    說完李岩抬起頭看了看李自成,發現李自成臉色有些不豫。心下便暗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第二,希望皇上迴晉、陝後盡快穩定軍心,並向將士們重申強調當初我們的理想和軍紀!希望能恢複以前進京時的虎狼之師。三,對內應該把我們的原定的‘均地’政策徹底執行下去。但這個均地,應該主要是均無主之地,反正無主之地也甚多。對那些地主應該分別對待,其罪甚大者處置之,其餘視民憤大小作輕重不同的處置,這樣轄地便少生混亂。四,要從速、從嚴清吏治,不能再把原明官員不分良莠一概留用。五,應馬上派人去晉、陝、豫宣傳是東虜打了進來,要如蒙元一樣要奪我們漢家天下、要把我們變成下等人。並再宣傳這些的同時宣傳皇上對民眾的好處,讓民眾不被官吏豪紳欺騙。微臣現在就隻能為皇上想到這一些了,希望大順朝在時間上還來得及施行,對皇上的千秋大業有所幫助!”

    李岩一口氣說完後看見李自成不言不語,也知道自已的進言有指責皇上原來速進之意!但這些日子自已也看明白了,大順朝沒有一個人知道如何去實現“大同”,其中也包括自已,而對大同有清晰概念又經曆過的在中原恐怕就隻有覓慧一人!

    必須得保全覓慧!在皇上已對自已等人起了疑心的情況下那就用我自已來換覓慧他們的脫身!想到這裏李岩於是決絕地說道:“微臣自從跟隨皇上起就決定誓死效忠皇上,所以微臣至死也不會背叛皇上!希望皇上保重,祝吾皇能成千秋大業!另外希望皇上能善待我的兩個兄弟!”

    說完李岩就把手伸向腰間霍地拔出了寶劍。。。。。。。

    “不要!林泉大哥!”黃飛驚恐、惶急的聲音響起。在李岩將手伸向腰間時,黃飛終於知道李岩要幹什麽了!

    但遲了。李岩的身手何等之快!黃飛叫出聲後就見到一叢豔麗的血花在陽光下綻放,那晶瑩而鮮豔的光芒剌得人雙目疼痛。。。。。。。

    雖然隻持續了一瞬間,可正如曇花一樣,這一瞬間的嬌豔卻讓世人震撼!讓世人永遠不忘。

    瞬間也等於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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