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地坐著,陪著她,直到天黑。


    時間,那麽地漫長,從天黑又到了天色大白。


    天亮時,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很澀很澀。


    她的長睫顫動了一下,慢慢地睜開。


    四目相對時,她的眼裏有著一抹奇異的光彩,然後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醒了?」他吻了她的小手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想不想吃點東西?」


    她靜靜地躺著看他,好久搖搖頭,隻是眼角帶著淚。


    一會兒,又像是無法忍受一樣地掉過頭去不看他。


    他的手指梳理著她的頭髮,陪了她好一會兒,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起身。


    他走到門口時,聽到了她小聲地哭著。


    心碎了一地……


    他站在門邊,聲音很輕:「景瓷,我要結婚是真的,你不會當我小老婆,你會好好的。」


    他仰了仰頭……


    「因為。我要放你走了。」


    說完,他快步走出去。


    門關上時,他的身體都是顫著的。


    他從來沒有這麽地脆弱過……


    意兒端了食物進來,眼睛也是紅紅的。


    景瓷沒有問她,呆呆地抱著自己的膝蓋。


    而此時,樓下傳來了車子發動的聲音。


    景瓷終於扭過頭,輕輕地說:「是不是他走了?」


    意兒的聲音都哽咽了:「少奶奶。不要多想了。」


    她一直以為,先生不會真娶那個花瓶的,哪裏知道,先生剛才下樓,要她好好照顧少奶奶。


    她不敢說太多,隻是眼巴巴地望著景瓷。


    景瓷沒有再出聲了,看了看窗外。


    好久,她才開口:「要過年了。」


    意兒捂著嘴忍著,才沒有哭出聲。


    少奶奶,太可憐了。


    什麽也沒有了,先生不要她了。


    ……


    一天一天過去,景瓷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但是精神卻是很好,醫生也會每天將她的情況匯報給封央知道。


    隻是,他從來沒有露過麵。


    沒有再見她了。


    封央坐在書房裏。麵前的煙缸裏堆滿了菸頭。


    他抿了抿唇,神情間有些鬱卒。


    將菸頭摁掉,又重新地點燃了一支煙,猛地吸了一口,似乎是這樣,才能讓自己心裏的疼痛給平息掉。


    門口響起敲門的聲音,不等他迴應,門就打開了。


    商子遇的麵孔出現在門口,冷睨著封央:「你沒有忘記,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吧?」


    封央撣了一下菸灰,語氣淡淡的:「怎麽,不高興嗎?」


    商子遇冷笑:「我有什麽不高興的,我隻是站在一個屬下的角度來提醒你,不要忘了那百分之五的重要性。」


    封央輕笑:「不用你提醒。」


    將煙摁熄,他走進了浴室。


    二十分鍾後,他從更衣室出來。


    又是那個帥得一塌糊塗的男人,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幾乎幾天都沒有睡過覺的男人了。


    不過,他這一身,可沒有絲毫的喜氣,倒像是在談判桌上麵對對手一樣。


    商子遇看了一會兒,什麽話也沒有說,一起跟著下樓。


    這幢別墅,也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的改變。


    封央並沒有將這裏布置成新房,而是撥了另外一間宅子當新房。


    不過,那裏除了掛了他一張照片以外,什麽也沒有。


    他也不準備有。


    封央坐到了車裏,閉了閉眼,然後,他就睡著了。


    很多天沒有能睡著了,他似乎是陷在一個魔咒裏,但是現在,他奇異地睡著了。


    他夢到青草的味道,還有花香,夢到他和景瓷新婚後一起躺在草地上。等他醒來,懷裏變成了浣熊。


    她還調皮地拍了他和浣熊一起睡著的樣子。


    夢,很美好,美好到他幾乎不想起來。


    睜開眼時,已經到了教堂門口,鍾聲響起,四周。都是和平鴿放飛。


    封央打開車門,無數的鎂光燈閃著,他身邊的黑衣保鏢拉住記者,護送他進去。


    而厲音音已經站在紅毯的那頭等著他。


    她今天很美,一襲白色的婚紗,精緻的妝容。


    封央站在這邊,卻並沒有朝著那邊走去。


    他想起了那天。他和景瓷相反,他站在那邊等著景瓷,看著她像是小仙子一樣緩緩朝著他走過去。


    伸手握住她的手時,感覺握住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封央的目光幽遠地望著那邊,他幾乎沒有做過什麽事情是讓自己後悔的,但是現在,他不確定了。


    厲音音本來是滿滿的微笑的。


    她告訴自己。她是幸福的。


    她長長久久想要得到的東西,今天終於都得到了。


    馬上,她就要擁有封央的永遠使用權了,封太太,多麽美妙的字眼。


    一旁的歷靳言麵無表情:「音音,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嗎?多麽像一個想得到自己想要玩具的小女孩!」


    他頓了一下,語氣有些沉:「現在。你還喜歡這樣玩具嗎?」


    厲音音的眼裏有些熱,她仰了仰臉,沒有理會他的話。


    「哥,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你不要掃興好嗎?」她說著這話時,也是微笑著的。


    她在等。等著封央過來。


    典禮開始,就在封央即將邁出一步時,教堂外麵響起了一陣騷動,接著是一聲帶著哭泣的聲音:「先生!」


    聲音在外麵,隔了蠻遠的,但是封央是聽出來,那是意兒的聲音。


    身體一震。掉頭一看,意兒和記者一樣被攔在外麵。


    她小臉扭曲著,在外麵叫著:「先生,少奶奶不見了!」


    少奶奶?


    這稀奇了!


    封總裁今天結婚,而厲音音就在裏麵,哪個少奶奶不見了。


    不過想一想,也能想出來了。


    封央的身體震了一下,目光有些複雜,心情更是複雜。


    但是幾乎是本能的,他就朝著外麵走。


    這下子,譁然一片……


    封總裁是隻愛舊美人不愛新美人了。


    「站住!」厲音音在後麵嬌喝:「封央,今天是我們結婚,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丟不起這個臉,歷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封央抿了抿唇,腳步沒有停:「歷小姐,對不起,我不能和你結婚了!」


    他的步子越來越快,幾乎是用跑的。


    厲音音在後麵嘶心裂肺地叫著:「封央,你混蛋!」


    頭紗被她扔在地上用力地踩著,爾後哭了起來:「你不能這麽對我!」


    可是封央絲毫不理會她。


    他應該早就決定的。


    意兒的手指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角,聲音又急又快:「一早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先生……」


    封央拍了拍她,沒有責怪。


    他快步走到車前,修長的手指才要打開車門,目光就頓住了,他看向不遠處。


    他的景瓷,他的寶貝,隻穿著一件睡衣就跑出來了,甚至是光著小腳……


    頭髮披在肩後,在陽光下,她像是走失的天使一樣。


    他幾乎是睜不開眼,即使很疼痛,他仍是逆著光朝著她走過去。


    而記者們,立即將長槍大炮對準這邊。


    畫麵。很唯美啊。


    終於走到她麵前,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鞋子上,他除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一顆扣子一顆扣子地仔細扣好。


    目光纏著她的,幾乎是不想挪開。


    景瓷仰著小臉,望著他:「封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而此時,厲音音也追了出來。


    記者甚至是讓出了一條道。


    讓這戲,更火一些。


    「封央,你寧可要這個心機婊,也不要我?」厲音音咬著牙:「她已經什麽也沒有了,你想清楚了!」


    封央仍是抱著景瓷,他看了看厲音音,淡淡一笑:「沒有她,我才是那個什麽也沒有的人!」


    他將懷裏的人抱緊,用力地抱住……


    「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他閉著眼呢喃著,臉埋在她的秀髮裏,深吸了口氣。


    厲音音靜靜地看著,已經幾乎是失去了知覺。


    景瓷的小手,緩緩地抱住了他的腰:「你不會和她結婚了嗎?」


    「不會了!」他沉痛地說:「永遠不會了!」


    而記者們,都拍下這永恆經典的一幕……


    這真是今年度最大的頭條。


    歷家千金,始終不敵景家落魄女。


    ms國際總裁,初衷不改。


    「音音!」歷靳言輕輕地摟住自己的妹妹:「走吧!」


    他的心裏嘆息,大概也是早有預料。


    這個妹妹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現在知道痛了。


    不痛,她又怎麽能長大呢。


    景瓷和封央相擁著,不一會兒就有人拿來了大衣,封央包好她,打橫抱起:「我們迴家!」


    她的小臉埋在他的心口,目光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厲音音。


    我說過,我會送一份大禮給你的。


    音音,還記得嗎?


    她看著厲音音氣得發抖的身體,將小臉埋得更深了些,眼裏閃著一抹嘲弄。


    厲音音喃喃地說:「她是裝的,為什麽封央不相信我呢!」


    為什麽。她永遠鬥不過景瓷,為什麽景瓷永遠能得到一切……


    她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歷靳言抱起她,錯開人群。


    景瓷看了看封央:「音音真的沒有關係嗎?」


    她垂了頭:「是不是我太過份了?」


    封央伸手摸了她的頭一下:「沒有,是我不好!」


    就算是ms國際要易主,那又怎麽樣,他可以再造一個ms國際的,但是景瓷隻有一個。


    而他,不想恨了……


    封央將她按在懷裏,親了親:「景瓷,我們迴家!」


    迴的是華南路,大概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所以什麽也沒有顧得上,就在臥室的門板上給了她一次……


    ms國際總裁和歷家千金婚事告吹的新聞。鋪天蓋地。


    但是景瓷卻並沒有上鏡,封央買下了所有的照片版權,不允許一家媒體刊登。


    他耐心地陪著她,去爬山,去夜遊,開車跨省去感受一下那邊的小雪。


    一切的世俗,都被拋到了腦後。


    隨行的。還有一整支醫療團隊。


    他將她,寵到了骨子裏。


    新年前十多天,他帶著她迴到了a國。


    景瓷臉色紅潤了,更讓她驚喜的是,迴到了a國,她見到了昭曦。


    盛昭曦和商子遇站在一起,站在華南路的別墅門口等著他們。


    景瓷衝過去。抱住了盛昭曦:「昭曦,你怎麽會來了。」


    盛昭曦的神情有些複雜,看了看商子遇,這才淡淡一笑:「我聽說你今天迴來過來看看你。」


    說著,捏了一下景瓷的小臉,被照顧得很好。


    封央在看著司機將行李拿下來,他沒有讓司機拿著。自己接過,走過去牽住了景瓷的手:「迴去說,這裏冷。」


    景瓷蹦跳著和他一起進去,迴頭時看著盛昭曦,聲音脆脆的:「昭曦,快一點,封央說今天晚上有好吃的。」


    盛昭曦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有些感慨。


    景瓷,這真的隻是演戲嗎?


    不是你內心渴望的生活嗎?


    她現在倒是覺得,景瓷要是真的傻了,其實也挺好的,至少可以一直這麽地幸福下去。


    一旁的商子遇睨了她一眼:「在想什麽呢?」


    盛昭曦垂眸一笑:「沒有!」


    她安靜地走進主宅,景瓷已經換了衣服下來,果綠色的毛衣。下麵是一條格裙子,整個青春得不行。


    從樓梯上蹦著下來,封央的聲音在後麵響起:「慢一點!」


    他一邊走一邊將袖口整理著,看起來有些匆忙。


    看到盛昭曦和商子遇都看著他時,動作放慢了,麵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無奈一笑,對著景瓷說:「你再這樣,昭曦和子遇都會笑你的!」


    景瓷已經坐到了餐桌上,吐了吐舌頭,作鬼臉。


    盛昭曦搖了搖頭,而封央則是一臉的寵溺無邊。


    用餐時,他也是精心地侍候著她的,今晚吃的是海鮮為主,他就剝了肉餵她。


    她吃得滿足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饞得要命,連他手指上的味道都要舔。


    盛昭曦都覺得有些臉紅……


    封央的心頭一盪,然後低低地斥責著景瓷:「有人在,不能這樣的!」


    她巴巴地望著他:「不能嗎?」


    封央耐著脾氣:「是!」


    「我知道,晚上偷偷的!」她說著,然後目光往下,落到了封先生某處不能說的部位。


    封央輕輕皺了下眉,幾乎是拿她沒有辦法了。


    而盛昭曦和商子遇深深地感覺到,今晚他們不應該來的。


    看他們的興致,多好。


    一頓飯吃下來,封央越吃越慢,都沒有留下來再招待人,將人趕走……


    他自己抱著那個小傢夥去樓上好好地歡喜了一把。


    景瓷趴在他的懷裏,聲音小小的:「明天我們做什麽?」


    她似乎是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天天纏著他。


    封央沉默了一會兒:「明天你在家裏,公司裏有點事!」


    其實本來沒有打算即刻迴來的,但是ms國際的律師給他電話,那位神秘的墨菲先生已經出現,並且要求參加ms國際的董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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