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央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冷冷地說:「蘇秘書,你真是一個盡職的秘書。」


    他這麽說,蘇陌更是不安,她心裏明明是清楚,景總在總裁心裏的份量的,但是是總裁自己將景總逼到這份上的。


    「開車!」封央沉著聲音。


    蘇陌鬆了口氣,車子啟動,封央握著手機,麵色沉如水。


    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的手,顫抖得不像話。


    這樣的變故,是他也難料的。


    當年的車禍掩蓋真相,可想而知是景老爺子一手辦的。


    現在他去世了,封央卻沒有一點兒釋重的感覺,隻是心裏沉沉的。


    他的恨,是用他此生唯一的愛,來澆灌的。


    又怎麽會覺得痛快,又怎麽會覺得開心。


    手指握緊,最後,還是打了景瓷的手機。


    這一次手機通了。


    但卻是顧湛接的電話。


    當聽到那個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後,封央本能地眯起眼。


    現在,顧湛陪在景瓷身邊?


    「我想和景瓷說話!」他的聲音平靜。


    顧湛靜默了一會兒,竟然沒有說什麽,而是和旁邊說了一下。


    對麵的聲音靜了不少,想必是拿電話的人去了安靜的地方。


    封央在那瞬間,竟然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凍結了。


    他有些艱難地說:「景瓷……我不知道!」


    景瓷穿著一身素白。


    此時,她站在二樓的一處小起居室裏。


    她很安靜,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幅靜默的畫一般唯美動人,楚楚可憐。


    「謝謝封先生特意撥出時間來關心我的家事。」她的語氣很淡:「商特助已經代表ms國際來過了。」


    封央的唿吸一窒,他本能地問:「你是不是看過報紙了!」


    那邊停頓了好久,才輕聲說:「你是說你和厲音音的那些緋聞照,還有你們一起迴酒店的照片嗎?」


    她的聲音輕得就像是冬日湖麵的薄冰一樣:「我爺爺去世了,實在是對封先生的這些事情沒有興趣。」


    她有些疲憊:「沒有事的話,以後不要再打我的電話了,有事找我的秘書。」


    封央一滯,在她掛電話前,聲音急急地:「昨晚,你打電話給我,景瓷,是不是找我幫忙?」


    他問著時,景瓷的眼酸了一下。


    她好久好久沒有說話。


    他是她最不願意開口的人,但是當時她沒有辦法,她打他的電話,他的手機一直在通話中。


    終於,她開口,竟然帶了一抹自嘲的淺笑:「封央,你說過可以用我的婚姻換一件事情,可是,我連換的機會也沒有了。」


    她說完,就輕輕地掛了電話,將手機關掉。


    封央的心都麻掉了。


    當時,她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去求他的。


    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蘇秘書坐在前麵,一句話也不敢說。


    司機也是。


    封央抿了抿唇,聲音很輕:「直接去景園。」


    司機有些吃驚,這會兒,總裁還敢去景園啊。


    景氏的那幫老傢夥不將總裁給生吞活剝了才怪。


    但是他也不敢說什麽,因為總裁的臉色實在是怕人。


    蘇陌也是心裏不安。


    一路將車開到景園時。已經快要到中午了。


    封央的車子停在了景園的外麵。


    車窗搖下,他看著一片素白的園子,雖然耳邊有些哀樂,但是在他感覺,就像是死一般的寂靜。


    緩緩地,他下車。


    從大門走進去。


    景園裏的人很多,但是封央出現時,所有的人,還是自動地讓出了位置,讓他得以筆直地走向靈堂。


    這條路,以前景瓷在送他出去時走過。


    淡淡的月色下,她的小手拉著他的大手,有些嬌羞的小臉透著不舍。


    而現在,她跪在盡頭,已經和他此生不復相見的地步。


    走近她,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一身的素白。


    隻一個背影,就能發現她瘦了。


    「封先生!」周管家的聲音有些克製,麵部的肌肉都微微有些抖動著。


    要不是老爺子的臨終囑託,他真想上去狠狠一拳揍他。


    他這麽地叫了一聲。景瓷的身體一震。


    「景瓷,我來為老爺子上柱香。」封央的語氣淡淡的,但是透著無盡的苦澀。


    他與她,終究是越走越遠了。


    也許,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再也不會有所交集。


    景瓷慢慢地起身,轉過身來。


    在看到她的目光時,封央震了震。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臉頰也是有著不正常的紅。


    而靈堂的一邊,站著兩個醫生。


    封央一下子就明白了。


    心裏,痛得快要麻掉了。


    本該是他將她攬入懷裏,安慰她,替她料理所有。


    可是現在,他們除了敵對,還是敵對。


    他放不下心裏的心結,而她對他恨之入骨。


    封央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沉著聲音:「節哀!」


    他給老爺子上了柱香,而景瓷沒有阻止他。


    景氏的那些元老們都蠢蠢玉動,景瓷啞著聲音:「封先生今天是來弔唁的,不要為難他。」


    聽到她的聲音,封央都是覺得恍如隔世。


    他看著她沒有表情的小臉,素淨美麗,眼神,有些陌生。


    她像是在冰火中卒煉重生一般,耀眼得他幾乎沒有辦法直視。


    「封先生,香上過了,你可以離開了。」景瓷的聲音不卑不亢的:「景氏和ms國際之間,總是有隔亥,你在這裏,總是不太好。」


    他的唇動了一下想說什麽,但是景瓷已經不再看他,她側過頭和顧湛說話。


    顧湛的麵上很溫和,而且姿態十分地自然。


    他自然不會知道,不管顧湛和景瓷的關係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景顧兩家的交情卻是有幾十年的,又怎麽會說變就變。


    不是衝著景瓷,就是衝著景老爺子,顧湛這樣的晚輩都應該守著幫忙的。


    封央看著他們並肩而立,看在眼裏。說不出的刺眼。


    他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了良久,終於緩緩離開。


    他離開時,恍然覺得,他勝利了嗎?


    他成功了嗎?


    他和她,終於走到無可挽迴的地步,景老爺子去世,景氏滅亡是遲早的事情,可是他沒有一點點的開心。


    如果有景氏,景瓷和他,還有一點點的交集。


    那麽景氏倒了後呢,她是不是也會消失,也會永遠地消失在他的麵前,再也找不到她。


    他走到過道的盡頭,驀地迴頭,看到景瓷筆直地站著,垂眸,看著老爺子的遺像。


    他聽蘇陌說,景瓷沒有見著這最後一麵。


    她是將這個,算到了他的頭上了吧。


    她對景老的感情,他是知道的。


    封央輕輕地笑了起來,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他終於,親手扼殺了最後的希望。


    封央一直一直地看著她,看著顧湛的手放在她的肩上,看著她輕輕地靠在了顧湛的肩上。


    是啊。


    他們,確實很配。


    他們活在陽光下,而他封央,活在陰暗裏。


    他的眼裏有著掩不住的風暴和陰鷙,教人看了退避三尺。


    坐上車的時候,他閉上眼睛:「迴華南路。」


    車子停下,意兒在門口探頭看了看,然後有些失望。


    之前她聽說先生要去雅風綠岸,又聽別人說,少奶奶也去。


    心裏想著,會不會這次就和好了呢?


    但是先生一個人迴來的,而且神情很不好的樣子。


    她默默地接過他手裏的公事包,看著欲言又止。


    封央沒有心思說什麽,淡淡地吩咐不要打擾他。


    意兒看著他的背影,拍拍跑過來的浣熊,聲音小小的:「你爹地和媽咪還在吵架。」


    封央的身體僵了一下,頓住,好一會兒又往上走。


    先生聽到了,意兒吐了下舌頭,看了看浣熊:「走吧,我炸小黃魚給你吃。」


    浣熊垂著腦袋跟著她離開。


    封央走到書房,將外套解開隨手扔到一旁去。


    他躺在了沙發上,午飯沒有吃,晚飯也是,一直一直地躺在那兒。


    耳邊全是她那句,封央,你答應過的,用我們的婚姻換一件事情。


    一直一直地迴蕩在耳邊。


    他的手指握緊,幾乎無法去想別的事情。


    眼前,也一直是她脆弱而無助的樣子。


    他閉上眼睛,用手指擋著。


    隻有這樣,他才能平靜一些。


    ----


    歷靳言是從國外趕迴來的。


    但是他也沒有趕得上,隻來得及景老爺子的葬禮。


    景瓷穿著一襲黑色的衣褲,胸口別著一朵白色的花。


    跟過老爺子的兄弟們,大多年過花甲,也都來送送了。


    景瓷垂首站立了好久,周管家輕聲說:「小姐,老爺子也是入土為安了。」


    「我明白。」景瓷的聲音輕輕的:「過兩天,我就去上班。」


    周管家的聲音有些嘆息:「老爺子其實是要小姐快樂,別的都不求的。」


    景瓷沉默了好一會兒:「周伯,你讓他們都散了吧,我想獨自和爺爺說一會兒話。」


    周管家看看一邊的盛昭曦,朝著她點了下頭。


    盛昭曦過去說了幾句,人群騷動了一會兒,但是也慢慢地散去了。


    她走迴景瓷的身邊:「我讓周伯陪著觀月迴去了,景瓷,不要太難過了。」


    她的手放在景瓷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昭曦!」景瓷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我不會讓爺爺的心血毀在我手上的。」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她忘不了那個寒夜,當她赤著足,無助地奔跑在雅風綠岸的大街上時,爺爺在病房裏等著見她最後一麵。


    她忘不了,自己開著車手和腳的顫抖。


    盛昭曦沉默了好久:「景瓷,你去國外散一下心吧!」


    她感覺到景瓷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已經幾乎無法再承受更多。


    她看得很清楚,封央對景氏的收購,絕不會半途而廢。


    一來是投進的資金,二來是因為景瓷。


    不管封央對景瓷是存在著什麽樣的心思,但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封央是不會放過景瓷的。


    她不想讓景瓷卷進來,哪怕是失去景氏,哪怕是破產,她盛昭曦,也不想失去景瓷。


    景瓷聞言,側過臉,看著盛昭曦:「你覺得,我還能夠全身而退嗎?」


    盛昭曦白了臉……


    景瓷,她明明知道封央要什麽,為什麽還要……


    「你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麽嗎?」她的聲音有些激動和嚴厲起來:「景瓷當著老爺子的麵,現在我以長輩的身份讓你去散散心!」


    她不允許,不允許景瓷拿自己當賭注。


    景瓷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她轉過身,看著老爺子生前的相片。


    她凝視了很久,才輕聲說:「爺爺會理解我的。」


    她頓了一下:「昭曦,我現在是景氏的總裁。」


    盛昭曦的臉色更為蒼白,她的聲音都顫了:「景瓷!」


    「我知道怎麽做。」景瓷打斷她:「昭曦。如果你是我,你也絕不會退後的!」


    昭曦並不知道,她景瓷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除了錢,她什麽也沒有了。


    昭曦和觀月,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會將她們推到前麵。


    昭曦為了景氏,會挺而走險做什麽樣的事情,她最清楚不過了。


    所以,景瓷三天後召開景氏的股東會議時,宣布盛昭曦暫停一切的事務,停職。


    不但是盛昭曦驚訝,就連景氏的那些元老們都是震驚的。


    不少人,其實心裏都是清楚,盛昭曦是誰的種,隻是一直沒有辦法宣之出口罷了。


    這老爺子才死,景瓷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實在是有些讓人心寒。


    「景瓷!」盛昭曦忍不住了,輕叫了一聲。


    景瓷的麵上沒有因為現場的譁然而有任何的變化,她淡淡地看著。語氣淡然:「我已經決定了,另外,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我會兼著總經理一職。」


    聽起來好像是專權,將盛昭曦這撇得幹幹淨淨的。


    但是這些個長輩都是看著景瓷長大的,這個時候哪裏不知道景氏是一個多麽燙手的山芋,景瓷現在是要整個地端在手心裏,不讓盛昭曦沾一下手。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知說什麽才好。


    盛昭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實在不好發作。


    隻是會議結束後,她走到景瓷的辦公室裏,雙手撐在景瓷的辦公桌前,聲音有著不忿:「景瓷,你是要將事情全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嗎?還是你覺得,我就可以坐在一旁,看著你沉沉浮浮嗎?」


    景瓷坐在辦公桌後麵,本來就清瘦的小臉又清減了不少,抬眼,聲音淡淡地:「你也應該知道,封央是什麽樣的心思。」


    「那就遠離他!」盛昭曦眯著眼:「景瓷。去國外,去美國進修,你不是最嚮往自由嗎?不是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嗎?」


    「為什麽要留在這裏痛!」盛昭曦的聲音透著一抹殘忍:「放手吧景瓷,到最後,兩敗俱傷!」


    景瓷微微一笑:「可是昭曦,我不能讓你跟著我餓肚子啊!」


    現在老爺子去了,承擔起景氏,是她的責任。


    盛昭曦幾乎要咆哮了:「景瓷,我是缺了手還是腿啊,我和我妹妹也不需要過錦衣玉食的生活,我隻想要你好好的!」


    景瓷的眼裏有了一抹水氣:「是啊,我也要你好好的!」


    景氏總要有人扛。


    她太清楚不過了,昭曦說得這麽輕鬆,這麽容易放得下,等到她景瓷離開,昭曦就要犯傻。


    最後的結局,絕對不會是她願意看到的。


    而她不同,她知道封央,她知道怎麽應付他。


    甚至不惜犧牲色相,還有一點點的虛情假意。


    「我已經決定了!」景瓷說完後。聲音又緩和了些:「昭曦,我會好好的!」


    盛昭曦驀地坐到她對麵的椅子上,聲音有些頹廢;「景瓷,你瘋了!」


    景瓷沒有說話。


    她是瘋了。


    現在她的內心,充滿了仇恨。


    對封央的,對厲音音的。


    她再怎麽樣,也能猜到,那晚的車是怎麽出問題的。


    後來茶茶去查過了,那輛車去修車廠,就是過了一下,並沒有壞。


    她一直覺得厲音音是個很單純的小姑娘,就是有些小心機也是無傷大雅的。


    在她和封央之間,厲音音就算是喜歡封央,她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有什麽,誰喜歡誰是她的自由,但是她傷害了別人。


    因為厲音音,她沒有能見到爺爺最後一麵。


    她不會忘掉。


    不會忘掉那天的報紙,對爺爺又是怎麽樣的侮辱。


    景瓷的手指握成拳,緩緩合上眼。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的聲音,茶茶推門進來:「景總。歷小姐想見您。」


    景瓷看著茶茶,茶茶的神情也有些憤恨,她咬著唇:「要是不想見,我去迴掉。」


    景瓷叫住了她,淡淡地說:「讓她過來吧!」


    茶茶有些驚訝,好久才點了頭,「好,我去叫她!」


    她走到外麵,不一會兒,厲音音進來了。


    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相對保守的衣服,表情也有些哀痛。


    關上門,她看著景瓷清瘦的身體倚在椅背上,看起來,雖然不是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甚至說是有些冷清,但是莫名地,就是讓人心疼。


    不知道封大哥看到了,是不是也會心疼來著。


    厲音音抿了抿唇,怯生生地站在景瓷的麵前看著,聲音也是小小的:「景瓷。對不起。」


    景瓷抬了抬眼,目光有些清亮,厲音音的心裏驀地縮了一下,竟然有些害怕。


    「你對不起我什麽?」景瓷笑了一下。


    厲音音抿了抿唇:「我……」


    「景瓷,我不是故意的!」她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那天,我和封大哥睡在一起的!」


    她的小臉有些紅:「要不是我,也許封大哥就能趕迴來了!」


    景瓷的心裏不是沒有刺痛的,但是心裏被刺紮了好多下了,已經疼得有些麻木了。


    「音音,說什麽傻話。」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和封央已經離婚了。」


    「所以,他趕不趕迴來,沒有什麽意義。」她的聲音平靜極了,甚至臉上一直是微笑著的,但是厲音音卻是有些心慌,好像在景瓷的目光下,她的一切小謊言都無所遁行一般。


    不,她沒有說謊,其實那晚她和封央是睡在一起的,隻是沒有發生什麽罷了。


    隻要封大哥不解釋。景瓷就不會知道真相,她抿著唇:「景瓷,我是說,你不會怪我吧!」


    「怪我,搶了封大哥!」她抬眼,小臉上有著一抹緋色,那是屬於戀愛中的女人所有。


    景瓷看著那鮮研如畫的眉目和神情,有些恍然。


    她看過這樣的神情,在鏡子裏。


    原來她也有過這樣的癡迷,也對封央無法自拔過。


    她看了很久,看得厲音音都心虛起來了。


    不過,她不能退讓。


    封大哥已經很久不接她的電話了,她去ms國際他也不肯見她。


    她知道他是在生氣,更知道他的心裏還在喜歡景瓷。


    所以,她要景瓷恨封央,讓他們再沒有可能在一起。


    隻有讓景瓷以為他們睡過了,她才會真正地恨上封大哥。


    景瓷垂眸,好久才抬眼,語氣仍是淡淡的:「我說過了,我和他離婚了,而且……」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我現在和你哥哥在一起,不是嗎?」


    以前,厲音音那是雙手贊成的,現在,她卻不確定了。


    她總覺得景瓷這麽說時,有一種毛骨聳然的味道。


    她咽了一下口水,硬著頭皮問:「景瓷,你喜歡我哥哥嗎?」


    「當然!」景瓷笑了一下:「音音,所以,不要想太多!」


    「你沒有對不起我!」她站了起來,伸手握住厲音音軟軟的小手:「你是幫了我!」


    厲音音隻感覺到景瓷的手指冰涼冰涼的,涼得有些可怕,她不安地看著景瓷:「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景瓷的手指握緊了:「以後,我們是一家人!」


    厲音音的鼻子酸了酸,帶著哭意叫了一聲:「景瓷……」


    「傻瓜,哭什麽!」景瓷輕輕地幫她擦掉小臉上的淚,動作溫柔極了。


    音音不要哭,因為以後你會經常流淚。


    厲音音愣愣地看著,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想景瓷是個很直來直往的人,一下子心裏又釋然了。


    也許景瓷是真的被哥哥感動了,而厲音音找景瓷的兩個後果就是……


    封央一直不理她,她就發了一條信息給封央,意思大抵是這樣的----


    景瓷已經諒解他們,也知道他們一起過一晚的事情,不僅不介意,還祝福他們。


    當封央接到這封信息時,額頭上的青筋直冒,幾乎要將手裏的手機給摔掉。


    祝福。


    她可真是大方。


    伸手就給景瓷打了電話,可是她的電話一直忙音中。


    因為景瓷接到了歷靳言的電話。


    歷靳言實在是被他的妹妹蠢哭了。


    她都想不明白,她和封央隻有利用,能成嗎?


    如果,他歷靳言娶了景瓷,然後第二天,封央就敢娶了音音。


    然後,他們兄妹就等著一起被戴綠帽子吧。


    現在,她在做什麽愚蠢的事情。


    而且她真的以為,她做的那點兒事情景瓷會不知道嗎?


    祝福?


    景瓷那樣的性子,和景老爺子那樣深的感情,沒有拿把菜刀將她剖成兩半就不錯了。


    歷靳言的心裏十分擔憂,不過這件事情唯一的進展就是,景瓷大概是恨上了封央了。


    一個女人心裏有愛,沒有觸及到她的底限時,她的愛還在。


    但是如果,一旦觸及到了她的底限,那麽,再多的愛,也抵不過恨了。


    景瓷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她之所以還留著音音,怕也是想利用他們兄妹呢。


    歷靳言苦笑:「景瓷,想怎麽樣,要怎麽樣才能放過音音,你說出來!」


    他是一個商人,仍是覺得任何的事情,都是可以補償的。


    此時,已經是夜晚九點。


    景瓷沒有下班,她站在落地窗前,辦公室裏昏昏暗暗的。


    她的聲音很輕:「靳言,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就不明白呢!」


    「景瓷!」他的聲音沉了些,「音音是過份了,但是這個絕非是她的本意!」


    「我替她道歉,不夠的話,你說出來,我會補償你!」他的聲音裏有些疲憊。


    他那個蠢妹妹今天打電話過來,興高采烈地和他說,景瓷和她講,說是喜歡他。


    喜歡他?


    就是喜歡到幾天沒有消息電話也不接。


    分明就是心裏有氣。


    分明就是牽怒的。


    但是她不說出來,她還是給他一分希望。


    而他,最可悲的就是,他仍是抱著這一絲希望不肯鬆手。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很賤。


    明明知道她心裏沒有他,明明知道喜歡她的代價可能是萬劫不復。


    景瓷不知道,以前的她,可能像是一抹月光,想讓人去捕捉。


    但是她現在,像是一朵艷麗的罌粟,他明明知道有毒,還是忍不住上去采。


    「大可不必了!」景瓷的聲音很輕:「各有天命,算不到這些的!」


    歷靳言有些火大。但是卻是無從發起。


    她輕飄飄地擋了迴來,反而是他不知所措了。


    掛上電話後,他的臉沉了下來。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放手。


    這樣,也許音音不會越陷越深。


    但是,他做不到。


    景瓷幾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有機會得到她,就看他合不合作,就看他將不將他的寶貝妹妹奉獻出來。


    對於她,他幾乎也是生氣的,又愛又恨。


    可是,絲毫沒有辦法。


    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喜歡上了,她變得什麽樣子,還是喜歡。


    景瓷掛上電話,看到了封央撥過來的幾個電話。


    她垂眸看了一會兒,然後刪除掉。


    她的手機裏,已經沒有他的號碼了,也沒有他的任何照片之類的,她將他刪除得徹徹底底的,從此不想再有什麽交集。


    手機扔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她知道,還是他打來的。


    可是她不想接。


    她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不想聽,否則她會想殺了他。


    那邊的封央緩緩放下手機,一旁的商子遇勾了勾唇:「我說景瓷不會接吧!」


    他搖了搖手裏的紅酒,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你打這個電話去幹什麽?炫耀自己睡了厲音音嗎?你信不信,景瓷能立即去睡了歷靳言,想想,那時候一家人團聚,多麽有愛啊!」


    封央的臉色有些黑:「我沒有碰她!」


    「沒有睡,也隻是你自己知道!」宴北涼插了句嘴,有些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下:「你不是那麽不小心的人,怎麽會讓別人拍到,動靜弄得這麽大?」


    本來是想讓景瓷吃醋的吧,想不到,景老卻出了事。


    這麽一來,這事兒,倒是成了絕唱。


    以後封央大概沒戲了。


    「要是覺得夠了,就收手吧!」宴北涼說了句公道話:「景瓷自小沒有父母,是老爺子一手帶大的,這會兒老爺子去了,說真的,厲音音是做得過份了些。」


    他頓了一下:「你是不知道景瓷和老爺子的感情啊,我記得景瓷小的時候,大概十來歲吧,有一次老爺子血壓高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景瓷就守了一天一夜。」


    才那麽大的一個小姑娘,想想就覺得讓人心疼。


    封央抿了抿唇,目光眯了眯。


    「適可而止吧!」宴北涼拍拍他:「封央,你想要的,真的是景氏嗎?還是景瓷?」


    封央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沒有說話。


    「你隻是,想以一種自己不內疚,對自己妹妹不愧疚的方式擁有她!」宴北涼一針見血地說著:「達到這樣的目的,確實是要逼得她走投無路,可是到最後,她的愛,還在嗎?」


    商子遇也聽不下去了,他若有深意地說:「不要告訴我,你還要繼續下去!」


    他頓了一下:「你進,實則是給了景瓷進的機會!」


    封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商子遇為自己倒了杯酒,「我真不知道,你和景瓷還能弄成這樣。」


    「我以為,你和景瓷會一輩子在一起。」他從來沒有見過,封央會對一個女孩子那樣地遷就。


    在之前景瓷那樣鬧時,他都以為封央不會和景瓷結婚了,哪知道,又好上了,各種疼愛。


    宴北涼也覺得是可惜了:「真的不考慮一下,解釋一下你和厲音音的事情?」


    景瓷什麽樣的人,怎麽會容得下這種事情?


    封央望著外麵,許久才說:「解釋不解釋,已經不重要了!」


    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夜晚,他和厲音音在一起,而她狼狽至極地迴到了a國。


    這種事情,早就不是解釋可以解釋得清的。


    商子遇看他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盛昭曦。


    他輕笑了一下:「聽說,盛昭曦被景瓷免職了。」


    封央側頭,麵色有些陰鷙。


    他太明白景瓷這樣舉動的意思了。


    她是在保護盛昭曦,不讓她沾上景氏這塊燙手的山芋。


    商子遇看著封央,淡淡地笑了一下,將手上的杯子放下:「你不管你和景瓷怎麽樣,但是盛昭曦,不能動!」


    因為她是他商子遇的獵物。


    封央睨著他,「盛昭曦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一個有趣的玩具!」商子遇有些玩世不恭地說。


    封央淡淡地扯了扯唇:「好,我不會動你的玩具!」


    他轉身離開。


    坐到車裏時,心情有些鬱卒。


    事實上,宴北涼他猜對了。


    伸手從中控上拿了煙緩緩抽上,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圈。


    他現在有些難下。


    放過她,意味著他永遠地失去她。


    在和她離婚時,其實他是以為,自己可以放下的。


    將她當成一個陌生人,以後不需要見麵,不需要再有什麽牽扯。


    可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可以輕易地被她激怒,即使知道她和歷靳言在一起隻是一個小把戲,仍是輕易地上當。被牽著鼻子走。


    修長的手伸出車窗,將菸灰彈下,再慢慢地吸了一口。


    最後,他將車子開到了景瓷的公寓樓下。


    景瓷的樓上一直沒有開燈。


    他的車停在暗處,靜靜地等著。


    直到很晚很晚,她也沒有迴來。


    他以為她會住在景園,正要離開時,前麵亮起了車燈。


    封央眯了眯眼,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


    那是歷靳言的跑車。


    封央靜靜地坐在車裏注視著那兒。


    跑車停到景瓷公寓樓下。


    不一會兒景瓷就下車了,她垂著小臉往廳裏走,歷靳言跟了過去。


    封央的手抖了一下。


    但是歷靳言並沒有上樓,而是拉住了景瓷的手臂。


    景瓷迴頭……


    「你和音音說的,是氣話嗎?」歷靳言用自己困住她,在電梯的一旁,不讓她上去。


    景瓷很累,全身都很累,連站都不想站。


    她看著歷靳言,心裏知道這個男人要什麽。


    他是準備犧牲自己的寶貝妹妹,現在無非要她的承諾罷了。


    她,還有什麽能承諾別人的?


    景瓷輕輕地笑了笑,看著他:「這麽晚了,你還想怎麽樣?」


    歷靳言的氣息有些亂,他盯著她的眼看,在她的眼裏,他沒有看到一點點的靈魂。


    「景瓷!」他將她按在牆壁上,一手困住她,騰出一手輕輕地撫著她的紅唇。


    她仰著小臉看他……


    「在一起的男女,是不是應該接吻?」他的聲音很沉,帶著一抹張力,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景瓷的餘光看到一處車尾燈。


    那抹熟悉的車身。


    收迴目光,望住麵前的男人。


    他短暫地給過她溫暖,可是現在,除了利用,她想不到自己還能對他做些什麽。


    精緻的臉頰微微泛著一抹紅,唇也是顫著,說不出的動人。


    歷靳言一半是試探,一半是逼她。


    可是這個時候,在夜深人靜的夜晚,看著她如此脆弱地半窩在自己的懷裏,他幾乎是低咒一聲:「景瓷。你簡直是要將我逼瘋掉了!」


    說著,大手捏住她的下巴,滾燙的唇就壓了下來。


    兩唇相貼,一個冰涼,一個滾燙。


    在吻上她時,歷靳言滿足地嘆了口氣,距離上一次吻她,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而那時,他們都還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現在,他有過幾個不痛不癢的女人,而她也飽經滄桑。


    景瓷隻能仰著小臉,無助地任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奪去唿吸。


    她的小手緩緩地攀上他的肩頭,在他的頸後握著。


    腳不由自主地踮高,承接著他的吻。


    她微閉著眼,淺淺地喘息著,雖然隔了很遠,她還是能感覺到,某個地方傳過來的殺氣。


    她的唇邊微微勾起一抹輕笑,遊戲,才剛剛開始。


    這個吻。對於歷靳言來說,是很珍貴的。


    他幾乎是無法克製自己內心的悸動。


    他平息了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景瓷,快上去吧!」


    否則他會忍不住的,而她又是這麽香,這麽軟。


    吻她時,他以為她會拒絕的,沒有想到她柔順得出乎意料。


    不可否認,這樣的景瓷,更讓他心疼。


    他幾乎是瘋狂地迷戀吻她的感覺。


    看著那紅艷艷的唇,他很想再來一次。


    景瓷的小手仍是抱著他的頸子,直直地望著他。


    歷靳言隻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哪裏受得了這個,低頭又吻住她的唇。


    這一次,比上次還要激烈,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景瓷,我送你上去?」他的聲音熱熱地在她的頸邊響起。


    景瓷的小臉埋著,拚命地喘息著,聲音嬌軟:「不要!」


    她柔弱地伏在他的懷裏,像一頭受傷的小獸一樣。


    歷靳言怎麽捨得勉強她。伸手摸著她黑亮的直發,撫摸了好久,這才鬆開她。


    「好了,上去吧!」他不舍地低喃著。


    景瓷抬起小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他微微推開她的身體:「好了,上去吧!」


    她應了一聲,朝著電梯走,正要關電梯時,手臂又被他捉住。


    「靳言?」她聲音實在是太脆弱了。


    歷靳言抿了抿唇,目光凝視著她:「景瓷,你確定遊戲要玩下去?」


    她仰著小:「靳言,你隨時可以退出!」


    她微微地笑著,笑得有些邪氣,也有幾分可惡。


    他真想狠狠地親她,也想現在就離開。


    明明很了解她了,明明知道這隻是她的一個遊戲,甚至是報復的手段,但是真真假假的,他看不清了。


    或許,是他不願意看清了。


    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他陷在裏麵不想出來。


    四目相對,好久,在外人看來卻是情意綿綿。


    終於,他的手鬆開,微微一笑:「上去吧!」


    景瓷點頭,將電梯合上。


    歷靳言轉身也離開。


    景瓷將包扔到沙發上,一邊除著衣服一邊朝著浴室裏走。


    打開溫熱的水,她拚命地搓著自己。


    她的臉,她的唇,她的頸子。


    這上麵,有著歷靳言的氣息。


    她拚命地搓著,將那些氣息衝掉。


    景瓷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身體倚在浴室的牆壁上,一邊笑,一邊流著眼淚。


    門,驀地被拉開。


    景瓷朝著門口望去。


    氤氳的水汽下,她的眸子帶著水意,凝視著他。


    封央站在門口,手仍是放在移門上。


    手指關節處,握得有些發白。


    「你和他。在一起了?」他的聲音挾著怒氣,像是火,又像是冰一樣。


    景瓷沒有穿衣服,但是她沒有躲避。


    「這和你,有關係嗎?」她伸手拿了一條浴巾,將自己抹幹淨。


    水氣,慢慢地消失,他得以看到她有些紅腫的唇,是被歷靳言吻腫的。


    景瓷穿上一件浴衣,微敞的領口,讓那枚頸子處的吻痕,看得更為明顯。


    封央幾乎是瞪著那兒看的……


    景瓷有些滿不在乎地走向臥室,在起居室的小酒櫃麵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熟練的手勢讓他眯了眯眼,這個小酒櫃是為他準備的,他喜歡喝紅酒,而景瓷幾乎是滴酒不沾的。


    「你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臂,聲音繃著。


    景瓷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然後挑了下眉,淡淡一笑:「不可以嗎?」


    她掙開他,輕輕地搖著杯子裏的酒。目光看著那深色的液體,抬眼看他:「其實酒是很好的東西!」


    她輕笑一聲:「可以讓人,忘了一切,不那麽痛苦!」


    她舉了舉杯,然後一口飲掉杯子裏的酒,動作很優雅好看,特別是仰起頭的時候,那優美的小頸子微微直起。


    當然,那枚吻痕也更為刺目了。


    但她好像,沒有要擋的打算,就這樣任他看著。


    封央有一種感覺,景瓷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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