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搭弦拉弓  時塵說完,餘光一瞥,發現二七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時正麵無表情地衝他齜牙,一棵小虎牙閃著寒光。  二七蹬了蹬腳。  時塵順勢將他的腳放下,二七滿臉陰沉地站起來。  時塵嗤笑一聲,隨意撥弄了一下額前碎發,無所畏懼地說:“哼。”  二七:“啊嗚!”  下一刻,時塵捂著險些流血的手又慫又委屈地跑迴了自己房間。  二七抹了抹嘴,冷哼一聲,正要迴頭去看容不漁,耳朵上一抹白影突然掉落,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撈住。  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噩夢中容不漁送他的那枝白色杜若。  二七愣了一會,髒兮兮的小臉上緩慢浮現一抹帶著稚氣的笑容,小心翼翼將花合在掌心,在臉龐輕輕蹭了蹭。  隻是他不知道在清河城外撲騰了多久,臉上全是灰塵,隻是蹭了一下,那潔白花瓣髒汙一片,還有兩瓣花被蹭了下來。  二七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去接飄下來的花瓣,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髒得不能見人這個事實。  迴想起方才他還在容不漁身上蹭個不停,二七身體一僵,突然想一頭栽到雪地上讓自己清醒清醒。  這一會功夫,時塵已經被咬了三迴,此時正在房間可憐巴巴地塗藥。  他才將那狗咬似的齒痕包紮好,破破爛爛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  時塵還沒反應過來,二七便直接推門而入,髒汙的小臉也遮擋不住他陰沉的臉色。  時塵一瞧見他就覺得手疼,連忙縮到床裏,警惕道:“做什麽?我可沒惹你,適可而止啊!”  二七抿抿唇,半天才道:“有水嗎?”  時塵:“什麽?”  二七扯了扯破爛的衣衫,又不耐煩地問了一句:“水!”  時塵看到他髒得不能行的德行,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圖,原本想嘲諷他一頓的,但是迴想起這熊孩子咬人的力度,時塵立刻將嘲笑的話給吞了下去。  他撇撇嘴:“容叔碰不得水,而且這大冷天的,就算有水也要被凍成冰了,想什麽呢你?”  二七眉頭一皺:“他為什麽碰不得水?”  時塵哼他:“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二七齜牙。  時塵立刻又靠後縮了縮,擺手道:“少俠冷靜,冷靜啊沒有水不是有雪嘛,喏,那桌子上有火折子,你在最北邊那個房間裏找點柴,把鍋放上麵,再弄點雪燒化了不就有水了嗎?”  二七理不直氣也壯:“我不會,你給我弄。”  時塵氣得幾乎仰倒:“姓二的,你別太過分啊,拿誰當小廝呢?而且你都多大了連個水都不會燒,要被容叔知道了,肯定嫌棄得把你趕出去。”  二七本想要直接暴力拖著時塵當苦力,聽到最後一句話他愣了一下,茫然站在原地半天,才一言不發地拿著火折子走了出去。  時塵看到他出去,立刻將門給關上,省得那小祖宗再迴來把自己當雞爪子啃了。  但是沒一會,二七又拿著火折子迴來了。  時塵怒道:“又怎麽了?”  二七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遲疑了一會,才道:“火折子不會用。”  時塵:“……”  時塵按住了額頭。  為了避免這小崽子把容不漁的房子給燒了,時塵披著衣服罵罵咧咧地一把奪過二七手中的火折子,道:“廢物,我來!”  二七沒在意這句嘲弄,跟在他後麵去了柴房。  容不漁十指不沾陽春水,餓了就去時塵那蹭吃,一應瑣事全都是時塵忙前忙後,動作熟練得不行。  他將堆在角落的柴抱了一捆出來,又將鍋架在上麵,還喋喋不休地對笨拙地在門口的細縫旁挖雪的二七表達了嘲諷。  “你啊,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凍成冰渣渣了,還不知道知恩圖報,真是個白眼狼。”  時塵年紀小,不怎麽記仇,心又軟得像豆腐,瞧見少年可憐就什麽氣都消了。  “我容叔是瞧著溫和啦,但是這些年來連自個兒都養不起,更何況再養一個你?要是想留在這裏吃飽穿暖,一定要爭氣一點呀。”  二七蹲在一旁,盯著鍋裏的雪一點點化成水,問道:“他也養著你?”  時塵道:“嚴格來說,是我養他,那些酒都是我買的。”  他驕傲地挺了挺胸:“容叔可喜歡了。”  二七“哦”了一聲,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  過了一會他突然道:“往後你別買了。”  時塵手一頓,疑惑道:“為什麽?”  二七道:“我買。”  時塵:“……”  二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給他買最好的。”  方才那酒味一聞就知道是兌了其他東西的劣酒,也難為容不漁能喝得下去。  時塵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道:“兄弟,少說大話了,先把你自己養活再說吧。”  二七懶得說話。  時塵燒了一鍋水,弄了個木盆盛著,又找了方巾過來遞給二七,道:“用完水後便潑在外邊,別讓容叔碰著。”  二七正捧著水往臉上潑,聞言含糊應了一聲。  時塵這才將火滅了,迴房間睡覺去了。  .  容不漁在噩夢中待了整整三天,再次醒來時,窗外已經微亮,雪似乎小了許多。  黑色藤蔓緩慢爬迴珠子裏,容不漁揉著眉心坐了起來,感覺腳下有些飄不過也是,任誰整整做了三天噩夢,可能都站不太住。  他眼睛闔著,懶懶道:“猶襄。”  猶襄不知在何處,傳音道:“我不在,你新撿的小狗崽在旁邊呢。”  容不漁皺眉,半天才想起來他說的小狗崽是誰。  他緩慢張開眼睛,就瞧見少年正不遠不近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眼巴巴地瞧著他。  容不漁一愣。  二七將渾身髒汙洗淨,小臉清秀還帶著些許稚氣,那披肩長發被綁成一束馬尾垂在肩上,顯得利落又英氣,在夢中容不漁送他的那枝杜若花也被少年別在發間。  他換了身時塵的暖黃色衣衫,此時正乖巧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眸子彎起一個弧度,瞧著溫順極了。  容不漁一下沒認出,遲疑了一下才道:“二七?”  二七忙點點頭。  容不漁笑了笑,沒怎麽在意,道:“時塵呢?”  二七原本穿戴整齊地蹲在旁邊等著容不漁醒,妄圖糾正容不漁心中“他是個髒鬼”的印象,誰知容不漁隻瞥了一眼,就換了話題。  二七隱隱有些落寞,但並未顯露出來,很乖巧地指了指外室。  大雪封境,出不得門,時塵無趣得要發黴,便自己沾著泥水在牆上畫了個靶子,拿著弓箭練準頭。  容不漁出外室時,他正拉弓上箭,神色肅然地盯著牆上的靶心。  時塵平日裏雖有些愛玩笑打鬧,但對弓箭卻是實打實的喜愛,當他持弓搭弦時,溫和的眉目會瞬間變得淩厲,眸中全是認真之色。  容不漁看著他的姿勢,輕輕歎了一口氣。  下一瞬,麵容冷厲的時塵倏地放開弓弦,隻聽著一聲破空之聲傳來,離弦的箭勢如破竹衝向不遠處的靶心。  砰的一聲巨響,角落裏的木桶驟然炸裂。  時塵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突然抬手撓了撓頭,傻兮兮道:“呀,又偏了?”  容不漁:“……”  二七在一旁冷笑,心道廢物。  時塵搭弓射箭的姿勢和力道都沒有問題,但是不知為何,就是死也射不準前幾日城外那女人說他五百次射準一次都是在往大了誇的。  時塵撓著頭跑上前將羽箭撿迴來,滿臉茫然疑惑。  容不漁輕輕歎息,道:“在家裏練就不要用靈力了,否則我這屋子遲早被你毀了。”  時塵瞧見容不漁,忙顛顛跑迴來,道:“容叔醒了我、我就是隨便練練,不會毀了屋子的。”  容不漁將他的弓接過來,他身形頎長,輕飄飄拉弓時更顯身段。  他並未搭箭,而是勾著弦的指尖凝著一股靈力,接著眼睛眨也不眨倏地放弦。  牆上草草畫成的靶心猛地一聲悶響。  正中。  時塵眼睛都要直了。  往常容不漁從來都是懶得教他這些,可能是嫌他太煩,這會卻不知怎麽良心發作肯教了。  時塵幾乎蹦起來,一把抱住了容不漁的脖子,尖叫道:“容叔!容叔好厲害!”  容不漁無奈地笑。  時塵眼巴巴地看著他,哀求道:“容叔教我吧,教教我,我很快就能學會的!”  二七在一旁陰沉著臉,見狀忍無可忍,一把將時塵從容不漁身上撕下來,接過他手裏的弓,冷冷道:“我也會,我教你。”  時塵狐疑地看著他,似乎在說“你行嗎”。  容不漁也疑惑看他。  二七哼了一聲,有模有樣地學著方才容不漁宛如仙人的姿態,拉弓搭弦,而後倏地放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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