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牙見到他們這樣,開口勸說:“諸位老先生金馬明卿玉堂學士,博學多識,區區一個女子,如何能勝?山人雖然不敢誇口五步七步,但無論是限韻還是刻燭,山人從沒落過下風。山人尚且有如此信心,列位老先生何必遲疑。”


    幾個翰林學士心想,這要是勝了,也就以指點後學為名。至於輸了,這些翰林學士心想自己難道還會輸給一個黃毛丫頭嗎?


    又是這幾位翰林學士也上奏,說希望能夠和弘文縣主文論。


    聖人也是允許了,這一次考驗的比較多。


    巳時考驗書法,午時考填詞,申時考文,酉時考古。若是雙方內容相差無幾,以先完成為優。


    這件事掌印太監也去告知林冰梅,樂瓊聽了之後,找到林冰梅,對著林冰梅說:“你如你父親一樣,語不驚人死不休,如今來的都是翰林學士,有些和父親曾經共事過,不知道你當如何應對。”


    “孩兒乃是惱那陳天民,沒有想到會惹出這麽一樁禍事,不過母親大人請放心,這天下真才子尚不能讓孩兒讓步,更別說這些禦苑青蠅。他們盛興而來,狼狽而歸。”


    樂瓊看著林冰梅眉宇之間那得意之色,想起了林泉,林泉講學的時候,亦是如此。


    “我兒,你那兩個哥哥雖然和你父親容貌相似,但是論其神,遠不如你父。唯有你這個女子,倒是可以克紹其裘。”樂瓊握著林冰梅,感歎說。


    林冰梅沒有說什麽,心中卻堅定了要勝過這些翰林學士,不辱沒自己父親的名聲。


    他們三兄妹上,除了林紹聞見過林泉之外,其他兩個都沒有見過林泉一麵,而就算林紹聞,那是也小,完全不懂事,自然對於自己父親感覺疏遠了。


    林冰梅自幼聰慧,在書院所聽聞的就是林泉如何如何?這不知不覺之中,對於自己這個未見麵的父親有一種自豪感情,她不願意別人提起她的時候,為林泉惋惜,她要書院的人提到她,都說林泉後繼有人。


    約定的日子到了,當日辰時,考校的人前來了,這時候林府在尺意樓前已經擺設好案幾,設立好坐席了。


    翰林學士一行人西座,林冰梅東坐,而樂瓊帶著麵紗,和掌印太監上座。


    到了巳時,聖人也開始出題,這道題是真書《猗蘭操》,草書《蟪蛄吟》,隸書《龜山操》,篆書《獲麟歌》。聖人出完題之後,想了想,露出笑容,補充了一句“俱作默書。”


    這題目到了林府,掌印太監宣讀之後,雙方就開始書寫起來。


    這到題目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主要看其博學程度。


    比試書法的這位翰林,對於獲麟歌倒是熟悉,於是先寫了,至於其他三樣,隱隱約約有點映像,但是卻又想不起來全文。


    這四道題出自的所在,算是雜書了,他們這些翰林學士平時就算看到,也不會刻意去記。


    看著書法的翰林為難,一旁的盧牙對著掌印太監說:“公公,這一輪比試書法,不如讓我們這邊說,她們寫如何?”


    掌印太監看著林冰梅運筆如飛,自然笑著說:“這種事情,咱家也是一個外行,不過聖人說了,要做默書,這自然不能開口了。”


    一刻鍾之後,林冰梅就已經寫好了,掌印太監讓人送去,然後對著寫書法的翰林說:“老先生不用著急,這午時還早,你老慢慢想,慢慢寫。”


    老翰林聽到這話,隻能罷筆,拱手認輸。


    老翰林不知道,林冰梅知道這個,是因為林泉為聖人修撰資鑒的時候,提到過這四首歌曲。


    林冰梅自幼讀林泉的文集,將這些都牢記在心,自然輕鬆寫了下來。


    接下來考填詞,這一次就是真功夫了,要做三首詞,分別以早朝,午朝,晚朝為主。


    這填詞的翰林認為這倒是不難,難就難選詞牌,一些常用的詞牌,雖然好寫,但是意境就弱了幾分。


    他思考之間,林冰梅開始寫了起來,林冰梅這頌聖的功夫,算得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林冰梅寫好之後,掌印太監準備讓人送去的時候,這翰林學士起了巧心,心想可以借鑒,於是對著掌印太監說:“公公,不知道這文章是否能讓老朽看看。”


    掌印太監看了一下林冰梅,見林冰梅點點頭,於是笑著說:“今天乃是文論,若是不能給老先生你看,如何論文呢?”


    這翰林學士一看,林冰梅這早朝用的是謁金門,午朝用的是賀聖朝,晚朝用的是千秋歲,不由擱筆,甘拜下風。


    接下來就是考文了,這一次聖人更是出了一個怪題《卿雲賦》


    寫賦的翰林見連輸了兩場,也不敢怠慢,開始寫起來,不過這一寫,問題就來了。當初雲歌府出現卿雲,當時魏朝臣子朝賀,做了不少卿雲歌,和卿雲賦。


    前人珠玉在前,翰林學士寫著寫著,總是想到前人句子。


    若是其他時候,他倒是不介意化用,如今和林冰梅文論,自己當然要出新意,出奇意,這才能壓林冰梅一頭。


    這修修改改之間,林冰梅倒是文不加點寫好了,她沒有看過那些卿雲賦,也不會被前人句子所束縛,就算偶爾和前人相撞,因為不知,自然也不會在意。


    雙方幾乎同時完成,不過林冰梅卷麵整潔,很少有修改,而翰林學士那刪刪改改,看上去,就第一映像,不如林冰梅。


    雙方送到了聖人那裏去,很快聖人將卷子還了迴來,判林冰梅勝。


    翰林學士看了一下,林冰梅這篇賦文雖然沒有大賦那般鋪成,小賦那樣精致,但是立論行文,都有可摘可點的地方,他想自己沉浸此道多年,寫出來的文章,就算略勝此女一籌,也沒有多少意義,以這篇賦文來看,這才女之名倒是當之無愧。


    接下來就是考古,這一場,翰林學士直接棄權了,從那篇賦文來看,這女子也算是博學了。


    這盧牙見到這個情況,心中想著,若是就這麽迴去了,陳天民那裏也不好交差,他一時情急之下,開口說:“這詩詞歌賦,還可以說天授,而考古博覽,非是有年歲不可成,就算縣主三歲讀文,這短短幾年,如何做到博覽經史,遍閱諸子。”


    這個話也說出了諸位翰林的疑問,雖然林泉也博學,但是林泉入天策府,進文泉閣,已經是加冠之後了。


    掌印太監聽到這話,對著盧牙說:“那麽你的意思是?”


    “此次題目一定有人事先告知了,所以才可以成。”


    掌印太監聽到這話,眼神冰冷,準備嗬斥盧牙的時候,林冰梅開口說:“那麽不知道如何才能算數呢?”


    “現場出題,不知道你是否敢應。”


    林冰梅點點頭,盧牙說完,倒是有些後悔了,心想這林冰梅詩詞就算有人代筆,想必本身水平不錯,自己未必是對手。


    他想來想去,想起自己家裏的老本行,對著林冰梅說:“我出一個對對子,不知道縣主是否敢對。”


    這時候一個翰林說:“此次乃是文論,若是比對對子,有傷大雅。”


    林冰梅倒是沒有在意,讓盧牙請。


    盧牙早有準備,將自己自以為是的絕對拿了出來。


    梁惠王命公孫醜,請滕文在離婁上,盡心告子讀萬章。


    這一上聯出了,翰林學士不少有些吃驚,這個對子倒是有些難,這將孟子七章章名給連了起來,到也算是一個絕對了。


    林冰梅聽了之後,沉思了一下,對著盧牙說:“我還以為盧相公有什麽絕對,沒有想到不過如此。”


    林冰梅說完,素手一揮,寫了一聯。


    “衛靈公遣公冶長,祭泰伯於鄉黨中,先進裏仁舞八佾”


    以論語章節名來相對,對的是非工整,眾人不由稱讚。


    盧牙心中大驚,心想這都難不住了,不過他沒有放棄,心想這對子是自己先人出的,或許是林泉閑來無事對了出來,林冰梅看到了。


    盧牙繼續出了一對,這一對是他自己想的,保證沒有人見過。


    “燕來雁去,途中喜遇說春秋。”


    盧牙說完,得意扇了一下扇子,這一聯在關鍵在於春秋,這是一語雙關,其他人若是以其他節氣來對,就不算成對了。若是以經書來對,那就少了一層含義。


    林冰梅這次倒是對的更加快,直接揮筆寫:


    “兔走烏飛,海外欣逢評月旦。”


    月旦也算是一語雙關,這一對對了上去,盧牙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上,他再也無法,隻好認輸。


    掌印太監見到這個情況,對著眾人笑著拱手說:“列位,這文論算是結束了,咱家也要迴宮,稟明聖人了。”


    眾人也敗興散去,翰林學士心中多是懊悔,不應該來參與這件事,如今徒把自己才名當成了林冰梅的墊腳石,讓林冰梅更加顯得有才學了。


    他們唯一能安慰的自己是,這都是林學士在天有靈,庇佑後人,這才有這麽一個才女到了世間,他們不是和林冰梅文論,而是和林泉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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