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換代隻是淩千逸的其中一個條件,方龍秀是沒想到竟然也會牽扯到任家。


    “朕的母後還在,朕不能親自下這個處置任家的命令。且朕不打算對任國舅他們下手,你所言的任家應該是江南那邊的本家。任國舅他們隻是任氏一族的一個小分支,即便存在也不會影響以後的大局。”


    淩千逸:“這是你該考慮的,本尊隻要結果。如果效果不佳,本尊不介意最後自己動手,不過那定然要比預想的要慘烈。”


    “朕自然知曉。”方龍秀頓了頓,“不過,朕想不通為什麽一定要對任家下狠手,雖然他們富可敵國,但是,那畢竟隻是財富,隻要掌控妥當,並不需要趕盡殺絕。”


    “這個麽……”淩千逸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荒謬的事情,“因為方朝的一切緣頭都是由任家的一個人而起,所以本尊自然要拿他們開刀。”


    “任輕塵?那個天才?”方龍秀脫口而出。沒辦法,提起任家,沒人會不知道這個任輕塵,那個富甲天下的任家就是這個人創造的。


    淩千逸嗤笑一聲:“什麽天才,不過一個因愛而不得所瘋的蠢人。”


    方龍秀:“……”千古第一奇人竟然被人罵蠢。


    “話說迴來……”淩千逸看方龍秀的目光露出幾分好奇,“你竟然會信我並真的打算這麽做,你不是不信命嗎?”


    方龍秀:“你要聽真話?”


    淩千逸:“難不成本尊特意過來找你是為了聽你說幾句假話。”


    “朕的確不信命,至今都不信,朕從來不信所謂龍女亡國的預言,朕的能力隻會讓國家更好。如今這個局麵,不是因朕而成。”方龍秀的語氣帶著傲然。


    淩千逸嘲笑:“可是你信了本尊說的話。”


    “你還不明白嗎?”方龍秀的嘴角同樣帶上一絲嘲弄的笑意,“朕並不是信你,相反如果可以,朕會不惜一切將你就地格殺。但顯然不能,不是朕與你之間有差距,是凡人與神的差別。所以朕隻能盡力保全朕的子民。”


    淩千逸:“你不信本尊?”


    方龍秀:“朕不必去懷疑你的話,但也沒義務完全相信你。朕這麽做,隻是借著形勢成全自己的私心。”


    淩千逸哈哈大笑起來:“忽然發現你很對本尊的胃口。”


    “……”方龍秀,“不必,朕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就衝你方才的話本尊會在你死後送你一份大禮。”淩千逸說著笑著起身離開。


    大禮?方龍秀挑了挑眉,搖頭。死後的大禮,送到地府麽。


    今日無風,紅袖樹上卻是一陣響動,飄飄零零落下不少枯葉,有葉子掉入水杯中,方龍秀拾起,抬起頭微微一笑。


    伴狩,當初放你自由為何又要迴來,如今迴來,徒增悲傷外還要被朕死前算計著再次囚進這皇宮的牢籠。


    何苦呢。


    說來,這一生是朕欠了你。


    方龍秀轉身離開了逸心殿。而樹下落葉簌簌,風伴狩在樹中現出身影,他的神色很憔悴,臉色比方龍秀一個將死之人還要灰暗。


    夜色將近,方龍秀提著一壺酒一個人到了青鳥院。


    “陛下怎麽來得這麽早,哎,手怎麽這麽涼……”夏青蘿顯得有些意外,她連忙將方龍秀迎進去,倒了熱茶又將護手的手爐給方龍秀抱著。


    若是平時,方龍秀定要迴一句“怎麽,不樂意朕來早點看你。”來逗她,可今天她沒心情。


    夏青蘿穿著單衣,頭發還透著水汽,大概是匆忙出來接駕便隻套了件寬鬆的外套。臉色凍得有些通紅,不過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陛下?”


    許是方龍秀的目光太過直接,夏青蘿低垂下眼再看過來時便帶上了一抹羞意。


    唉。方龍秀在心裏重重歎氣。若說她對風伴狩還能狠下心,對夏青蘿卻是實在不忍心。


    “陛下用晚膳了嗎?臣妾親自去炒幾個陛下喜歡的小菜?”夏青蘿將濕發挽起,“每次都讓陛下看到臣妾蓬頭垢麵的樣子,幸好陛下不怪罪。”


    方龍秀問:“逢秋呢?”


    夏青蘿愣了愣:“啊……哦,逢秋在屋溫書呢,原以為她會鬧騰著習武,不曾想倒是意外地用功。”


    方龍秀衝門口站著的宮女丫丫道:“把門關上,在門外守著,別進來打擾。”


    夏青蘿又是一怔。


    方龍秀:“你過來。”


    夏青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但還是很快走到方龍秀跟前。


    方龍秀:“手。”


    夏青蘿伸手,方龍秀一把握住。


    “陛下?”放在平時夏青蘿多半會羞紅了臉,但此刻她卻是莫名有些心驚。


    這件事她實在不忍開口,那麽就隻能直接一點了。夏青蘿,實在抱歉。方龍秀一狠心,扯開衣領,握著夏青蘿的手鑽進自己的衣領。


    “陛……下?”夏青蘿不解,甚至有些慌張。


    “青蘿,抱歉。”


    方龍秀帶著她的手按在胸口。


    “啊?”夏青蘿原先還有些不解,但是隨著手的力度加大漸漸察覺到不對。


    雖然不明顯,但是……但是手感……夏青蘿目瞪口呆。


    她今天的束帶纏得不緊,不會感覺不到的。方龍秀歎了口氣,放開了夏青蘿的手。


    夏青蘿猛地縮迴手,又往後退了好幾步踉蹌著跪在地上:“陛……陛下……”她顯然受到了驚嚇,驚恐間不知言語。


    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心軟。方龍秀依然坐在榻上,聲音冷淡:“清楚了。”


    夏青蘿臉色慘白,不敢置信,過了好一會才失神地訥訥道:“這麽多年……陛下何不騙臣妾一輩子呢……為什麽……”為什麽不能騙一輩子,她那樣喜歡著陛下,騙一輩子也是好的,可為什麽一切都是假的?


    “是一輩子。”方龍秀頓了頓,“不過是朕的一輩子,青蘿……朕要走了。”


    夏青蘿茫然地看著方龍秀。


    方龍秀站起身,彎腰將帶來的一壺酒遞過去:“朕要走了,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喝了酒給朕殉葬,第二,繼續活著,做別人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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