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下來,到底都是真還是全是假,亦或是真真假假,無衣表示自己果真是喝醉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稀裏糊塗地聽完了,而且還深信不疑。


    無衣歎著氣:“紅袖……”你這讓我說什麽好。


    “公子在擔心什麽?”方龍秀看著無衣,笑道,“放心吧,公子哪天不想見紅袖了,紅袖絕對不會與公子糾纏不清,到時候我們好聚好散。”


    無衣不知道如何接話,但心裏卻有幾分安心,還有幾分……莫名的,不自知的失落。


    方龍秀:“公子放心,這是紅袖的真話,不騙你。”哪天你真要離開,朕絕對不會強行挽留。


    無衣:“唉……你這麽說……”倒是顯得我的擔心是那麽的多餘。


    方龍秀笑笑不語。


    “別叫公子了,以後叫我無衣吧。”無衣笑得溫和。


    方龍秀愣了一下,倒是有幾分受寵若驚了。


    “紅袖。”無衣伸出手,手指撫上方龍秀的臉,“把麵具摘了把,讓我看看你。”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改變了主意想想好好看看這讓他動心的姑娘。他不愛她,但是多年後,他希望在想起這段往事時能想起有這麽一個叫紅袖的姑娘。


    方龍秀一把抓住無衣的手:“不,我拒絕。”


    原先她希望先生看到,可是她現在不敢了。以前是不知道先生也喜歡著她,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先生瞧出端倪,反正不管先生知不知道都不會太在乎,頂多就是不再理會她。


    可是現在不同,先生喜歡她,如果知道是她,如果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一切,那他們之間那層紙便是捅破了,越過了界限,先生就會離開。


    所以她不敢了。雖然現在的她和平時有著很大的區別,連氣息都不同,但總歸是一個人,當完完整整的麵容呈現在先生麵前時,她實在沒有把握能欺騙到先生。


    無衣不解:“你不是希望我看到嗎?”


    “以前希望。”方龍秀按著麵具以防被偷襲,“但是方才我下了一個決心。”


    無衣挑眉:“什麽決心?”


    “我心裏藏著人,有愛著的人……我要等著他來摘下麵具。”


    無衣:“但是你方才說——”


    “不,我還想再等等。”方龍秀笑,“摘下這麵具的人隻能是愛我的人,或者是願意伴我渡過餘生的人。”


    無衣猶豫了一下,默默收迴了手。


    方龍秀依舊是笑著的:“你不愛我……如果你想摘下紅袖的麵具,還是等到你願意伴我渡過餘生的時候再考慮吧。”


    無衣失笑:“你啊,真是……”無衣忽然發現,麵對眼前這姑娘,他很容易感慨,很容易無奈。


    方龍秀打了哈欠,轉過身:“今天的話這麽多,都是那個故事惹的……我累了想睡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無衣扯了被子給方龍秀蓋好:“好,你休息吧。天氣轉涼,夜裏別著涼……我明天再來。”


    無衣轉身離開,卻聽得身後一聲低喚。


    “無衣。”


    兩個字,那麽輕,那麽柔,小心翼翼的,帶著一種不確定的試探,好像再大聲點,就會丟失很珍惜的東西。


    無衣的腳步一頓,轉身,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怎麽了?”


    “沒什麽。”背對著他的方龍秀笑了笑,“隻是嚐試著換一種叫法。”


    無衣:“嗯,我走了。”


    房間裏燭火熄滅,腳步聲遠去,房門發出一聲輕微的關門聲。


    人離開了。


    他走了。


    方龍秀側躺在床上,睜著眼,清楚地知道先生離開了。


    真是一個滿足又糟糕的夜晚啊。先生,你怎麽能讓朕這麽矛盾呢,你怎麽能讓朕如此心甘情願地為了欲罷不能。


    一會後,房門再次發出輕微的響聲,風伴狩在黑暗中走進了房間走到了床邊。


    “陛下。”風伴狩站在一旁輕聲詢問,“國師已經走了,我們現在是不是準備迴宮?”


    方龍秀背對著風伴狩:“伴狩,朕知道了。”


    風伴狩在黑暗中皺起眉頭。聽這語氣,陛下的情緒好像不對。


    “朕知道了……”方龍秀翻身坐起,低著頭道,“朕知道了,先生果然也是喜歡朕的,朕知道了。”


    風伴狩愣住:“陛下……”


    “先生是喜歡朕的,不是猜測,不是幻想。”方龍秀再次重複道,“他喜歡朕。”


    “陛下,您喝醉了。”屋裏全是酒味,而陛下又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狀態,風伴狩隻能猜測陛下是喝醉了。


    “朕沒醉,朕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方龍秀在黑暗中抬頭看風伴狩,“朕因為太清醒,所以清楚地明白先生於朕不過是場明月光,他從遠處從未知的地方而來,來到朕的身邊,可是朕隻能看著,不能碰。”


    月光投在水中,水中掬月,月光會碎;投在地上,在地上拾月,月光會消失;投在花上,折了花,月光也沒了;投在任何地方,隻要試探抓住,就會消失,反之,放任不管,他還能存在。


    風伴狩沉默,沉默了片刻跪在床邊,安慰道:“陛下,既然國師同樣是喜歡陛下的,陛下還有什麽可傷心的,兩情相悅,你留他,他會留在陛下身邊的。”


    “不是的,伴狩……先生不是這樣想的。”方龍秀聲音裏帶上哭腔,“他會離開的,他不是你,也不是朕,他會離開的。”遲早有一天,先生會離開的。


    陛下……陛下竟然……哭了?


    風伴狩伸出手,想在黑夜中確認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伴狩……”方龍秀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語氣帶著篤定,那麽絕望那麽悲傷地壓抑著哭了出來,“他會離開的,他對朕……先生隻是喜歡朕,僅僅隻是喜歡而已,那種程度的喜歡……他不愛朕,他覺得麻煩了就會離開的……朕一直都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離開的,這隻是時間的問題。”


    陛下,屬下多麽希望您喜歡的人是屬下,這樣您就不會這麽傷心,這樣屬下就不會這麽無奈,不會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您哭。


    風伴狩任由方龍秀抱著,安慰著:“不會的,既然國師喜歡陛下,肯定也是想留在陛下身邊的。”


    或者,陛下誰也不要喜歡,不要為任何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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