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皇子,母後卻偷偷告訴我我是一個女孩。皇子,難道不該是男孩嗎?


    我不懂,母後說我以後會懂,母後還說這個秘密除了她和奶娘文娘,誰都不可以知道,包括疼愛我的父皇。若是讓其他人知道,我們都會死。


    我仍然不懂,可是我不想母後和奶娘死。


    啊,對了,父皇和母後都叫我修兒,母後卻讓我記住,我叫方龍秀。


    ——六歲的方龍秀


    冬日,一場紛揚大雪已經過去三天。


    今日,陽光正好,禦花園裏一群宮女和宦官正在陪皇帝唯一的一位皇子也是最寵愛的孩子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最初,是小皇子一個人找他們所有人,那六歲的小皇子聰明伶俐,不到一會便找出了他們所有人。當然,這其中也有人故意藏得不深的緣故。


    後來,小皇子建議他藏起來,大家來找他。宮女和宦官連忙點頭,一直認為這才是正確的捉迷藏,讓皇子來找他們,總是令人忐忑不安啊。


    隻是,當小半個時辰過去,一群人還沒找到小皇子時,大家慌了!


    蒼天啊,捉迷藏什麽的,還是換小皇子來找我們吧!


    現在找不到怎麽辦?


    雖然離上一次大雪已經三天了,但是禦花園還有不少地方有著未融化的積雪,不少地麵濕滑,這小皇子不在他們的視線內,萬一滑到摔了,磕著碰著了可怎麽辦啊!


    小皇子是皇上和皇後的心頭肉,萬一有點事,他們所有人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完了,完了,還是趕緊在沒驚動皇上皇後之前尋找一會,找不到就趕緊調人來找吧!


    “殿下,殿下!”


    “殿下,您在哪呀!?快出來吧!”


    “殿下,小的們找不到您,輸了,您出來吧!”


    “殿下,您出來吧,別嚇奴婢了。”


    而就在大家在禦花園四處尋找,焦急而小聲的唿喊聲時,一個小小人影無視耳邊的聲音,利用假山和草木的遮掩,移動著嬌小的身體一點點離開禦花園往一旁的梅林跑去。


    小小身影鑽進梅林後便撒開腿往梅林深處跑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得再也跑不動了才仰麵躺在一處相對幹淨的地麵上張著小嘴喘氣。


    梅林的梅花在一場大雪的洗禮下開得更加淩然燦爛,冷香撲鼻,大口大口唿吸間冷香進入脾肺。


    唿吸在這冷香中漸漸均勻,小孩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淩冽的眉目終於柔軟了下來。


    這小孩身著黑色銀邊的厚實襖子,襯得白玉般的臉更加溫潤白皙,小孩眉眼微挑,額心一顆紅痣,豔麗如赤血朱砂。


    若不是眉眼生來便帶著幾分英氣,恐怕一眼便會被人認為是一個粉雕玉砌的小姑娘。


    而這不管不顧躺在地上,睜大著眼看著頭頂梅花的小孩,正是方才那一群宮人尋找的小皇子,當今天子方盛蘭唯一的一位皇子,從小就被當成儲君培養的皇子方龍修。


    而方龍修,即使隻有六歲,也知道自己應該是方龍秀,隻是如果不當皇子方龍修,恐怕會沒命。


    方龍秀想活著,也不想母後和奶娘死掉,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她是皇子方龍修。


    母後已經習慣了她是方龍修,奶娘一直都當她是方龍修,那麽方龍秀隻有自己記住這個名字了。


    小小的方龍秀想,自己總有一天會當迴方龍秀的,不會一直當這個不能與人過分親近的方龍修。


    她想疼愛她的父皇抱抱她,想和那些妹妹們一起無顧忌地耍玩,而不是在父皇要抱她時假裝害怕,也不是站在一旁板著臉看著那些妹妹玩。


    “真無聊,真煩人!”


    方龍秀在冷香中舒展了眉目,十分孩子氣地蹬了幾下腳,在濕漉漉的地上打了兩個滾,將幹淨的襖子染上泥土。


    “不開心!不開心!”


    方龍秀又爬起來,撿起地上的一根枯樹枝,跳著蹦著,揚著手毫無章法地揮打著身邊的梅枝。


    梅枝顫動,梅花簌簌而落,紛紛揚揚煞是好看。


    方龍秀打累了,便停下手仰頭看著紛紛落下的梅花花雨。


    “真好看。”


    “真好看,你還這麽對待它們?”


    有溫潤聲音隱隱帶著笑意隨著落花飄來。


    聲音來得太過突然,又不見人影,方龍秀著實嚇了一跳,猛地往後蹦了一步,將樹枝緊緊握在手中。


    “誰?”


    方龍秀皺著眉,臉上有著恐懼卻極力鎮定,一雙淩厲的眼四處張望,聲音卻帶著小孩獨有的軟綿稚嫩,“出來!”


    “哈,不錯,竟然沒有轉身跑掉。”


    又是輕微聲音傳來,方龍秀緊緊抿著唇,驚慌的目光竟然漸漸鎮定下來:“這裏是皇宮。”


    梅林深處的人大概是沒料到小小孩子竟然會這麽迴答,沉默了幾秒道:“嗯,有膽識,那你過來找我如何?”


    一朵梅花晃悠悠飛到方龍秀麵前,又晃悠悠往梅林更深處飄去。


    方龍秀見到這般情景,強行鎮定的目光再次變得驚慌害怕起來。


    猶豫了好久,孩子的無畏和好奇終於占了上風,她咬了咬唇,握緊手中樹枝,跟著飄動的梅花一步步往梅林更深處走去。


    梅花飄得極慢,如果不是特意的,便是那操控梅花之人再無力氣和本事控製。


    方龍秀心跳得極快,烏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前麵的梅花。


    梅花在一處終於跌落泥土,方龍秀頓時心裏一緊,握緊手中樹枝四處張望。


    沒發現什麽人,卻是瞧見一棵花枝繁茂的梅花樹後有著一角墨綠衣襟。


    “我看見你了!”方龍秀清脆的語氣帶著一些顫抖,“你是誰,出來!”


    “我動不了,你過來。”


    方龍秀又是一陣猶豫,最後還是邁著小腿走了過去。


    繞過梅樹,走到那人麵前。


    方龍秀愣住。


    這麽冷的天,靠著梅樹坐在地上的人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墨綠寬袍。


    那人的眉眼長得極是好看,可是方龍秀驚訝的不是那人的容貌,而是那人比白雪還要慘白的臉色,還有胸口那一大片黑色的汙漬。


    即使身邊冷香圍繞,即使方龍秀還隻是一個小孩,但那汙漬和空氣中連冷香也掩蓋不了的血腥味,讓方龍秀知道那是血。


    這個人流了很多血,受了重傷。


    方龍秀皺了皺鼻子,目光有些驚疑和擔憂。


    “看夠了?”那人受了重傷卻依舊嘴角帶笑,“我是不是麵目可憎的妖怪?你怕不怕我?”


    方龍秀皺了皺眉,往後退了退,問:“那你是不是妖怪?”


    那人搖頭。


    方龍秀笑了,語氣認真:“既然你不是妖怪,又受了重傷,我為什麽要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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