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說讓謝瑾年第二天再唱一台戲,說是要給他個驚喜。

    這真是天下奇聞。

    謝瑾年當然不會答應,他麵不改色地說:“今天你也看見了,沒人會來聽,明天再唱,也不過自取其辱。”

    看來林琅最擔心的是還是發生了,盡管謝老板把一整出戲唱全了,可不見得心裏就痛快,林琅生怕他好不容易改變的心態又縮迴去,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他垂下眼,盯著她素白的手指,那真是一雙千金小姐的手,不見絲毫瑕疵,完全的十指不沾陽。

    “謝老板,你可千萬別因為這個就氣餒,現在這個社會什麽都得看營銷,你就說梨園戲樓裏那些角兒,哪個不是富商花錢捧出來的?有他們追捧,才有人把他們當角兒,就他們那唱腔,要我說,不及你十分之一。”林琅嫌棄地說道。

    謝瑾年不著痕跡地抽迴手,離開了她溫暖的手心,他這雙冷冰冰的手竟像是有些僵硬。

    “哦?你覺得我唱得好?”

    謝瑾年落座於一旁的椅子上,修長的眉眼一挑,眼尾上翹,連質疑都質疑得那麽勾人心神。

    林琅麵紅耳赤地說:“是啊,我覺得你唱得好,誰都沒有你好。”

    謝瑾年輕嗤一聲,似是不屑:“你又不懂京戲,怎麽分辨得出誰唱得好。”

    林琅就知道他要這麽說,雙腳一挪站到他正對麵,麵不改色道:“我當然能分辨出來了,你不要老是看不起我們外行人,就算我們不懂京戲,分辨不出誰的唱腔更好,可總能分得出來誰唱的更美,人類對美的事物是基礎分辨能力的。”她誌得意滿地挑著眉,“謝老板你不妨答應我,左右你都出來唱了,再多唱一天又怎樣?萬一有轉機呢?”

    由於她就站在他正前方,除非他站起來離開,否則不得不正視她。

    但是盡管如此,謝瑾年還是很難說動,他從來都是這樣,任誰都別想三言兩語把他搞定,他渾身上下好像都貼著個標簽“我很難搞,請謹慎”,要是有一天哪怕她說句不走心的話他也會好好聽進去,那真是她祖墳升青煙了。

    “喂,給點反應啊。”

    林琅傾身靠近他,雙臂撐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兩人呈一種相當曖昧的姿勢靠得越來越近,近到好像再不給點反應,她下一秒就要親上來一樣。

    謝瑾年終於有了點鬆動。

    “走開。”

    他緊繃著臉靠在椅背上,雙手也扶著

    椅子兩邊的扶手,兩人的手距離也就五厘米。

    “你答應我我馬上就走開。”

    林琅說得特別誠懇,因為距離太近,她說話時的唿吸都飄到了他鼻息間,她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像香粉或者香水,就是那種女孩子身上會帶著的香香的味道,聞得人心煩意亂,難以專心。

    “不要離我這麽近說話。”謝瑾年繼續朝後靠,仰起脖子,優美的頸項,滑動的喉結,每一寸都帶著致命的誘惑力。

    林琅一開始是想借此讓他答應明天繼續登台的,那她現在就該順從地靠後,拉開距離,不要逼得太緊,否則容易適得其反。

    可也不知怎麽的,就這麽自上而下地看著他,注視著他在後台化裝間蜜色燈光下影影綽綽的臉,她竟然有點失神。

    忽然,她伸手扳住了他的下巴,這個舉動讓謝瑾年不得不大吃一驚。

    “你想幹什麽。”

    他皺眉睨著她,手已經從椅子上拿開隨時準備推開她,但她緊接著就迴答說:“啊,你下巴上有點油彩,我幫你抹下來。”

    說著,她用手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然後收迴去,笑得十分誠懇,“謝老板既然不再拒絕,那我就去準備了,明晚還是七點,你一定要準備好。”她轉身想走,走了幾步又轉迴頭來說,“對了,用場地是不是要先跟戲樓的老板打個招唿?明晚這邊得多留一點工作人員,不然怕是忙不過來。”

    謝瑾年直起身抬手輕撫過下巴,那裏她剛剛觸碰過。他輕嗤一聲,明顯是覺得她翻不出什麽天來,那種輕蔑傲岸激起了林琅的好勝心,她大跨步走迴去,抬手在他臉頰上又摸了一下,得意地笑著說:“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像是怕他會討迴來剛才她占得那個“便宜”一樣,飛快地跑出了化裝間。

    謝瑾年望著那扇門打開又關上,慢慢放下手,垂眼睨著手指,眼神輕佻,說不清在想什麽。

    離開了化裝間,林琅在門口遇見了莊奶奶,她正要進去找謝瑾年,林琅想起自己剛才對謝老板的冒犯,笑著說自己還有事,先迴去了,莊奶奶也沒挽留,倒是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年輕小夥子說:“小姐著急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

    林琅客氣地說:“謝了,但我們不熟,先走了。”她也不好奇那小夥子為什麽和莊奶奶認識,心裏記掛著明天的事,著急麻慌地離開了戲樓。

    她迴了一趟四合院,這裏現在沒人,謝老板的房間

    也是隨便進,她記得上次進來的時候,有在屋子裏見到他的照片,這次進屋一照,果然在床頭櫃上看見了。

    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迅速離開他的房間,離開四合院坐地鐵到商業街找了一間廣告公司,把手機交給他們,將裏麵的照片導出來,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這樣的,這兩張照片裏的是明天要演出的大師,你把他的人物扣出來,從網上搜一個如意戲樓的背景p上去,人物就不用p了,他本人已經非常好看了,p了不一定就會更好看。然後你要加上這幾句話……”林琅說了幾句廣告詞,聽得平麵設計都呆住了,不停地敲打著鍵盤,將林琅的要求記錄下來。

    最後林琅和老板約定了價錢,讓對方連夜印出來,明早她要用,老板怕來不及,她加了錢才肯趕工,走出廣告公司的時候,林琅的荷包都有點癟了。

    其實也就一兩百塊錢,不過對於目前坐吃山空的她來說,隻出不進就得縮減開支。

    林琅迴到家的時候,莊奶奶和謝老板已經都迴來了,莊奶奶今天特別高興,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雞鴨魚肉樣樣俱全,感覺要把一個月的飯菜開支全部花掉了。

    林琅被她叫到餐廳的時候,謝瑾年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他有點挑食,不食太大的葷腥,這桌上的大魚大肉,他基本都隻看一眼,一筷子都不夾,可為了讓他營養均衡,莊奶奶每次都會做出來逼著他吃一些,至於剩下的那些,以前是直接倒掉喂貓喂狗,現在麽,全都進了林琅的肚子。

    “快吃吧,趁熱。”

    莊奶奶給謝瑾年夾完了菜就給林琅夾菜,看著他倆的表情好像婆婆看著滿意的兒媳和出色的兒子一樣,林琅吃著吃著就開始尷尬,手托著臉,遮擋著臉上浮現的緋色,對比起來,謝瑾年就顯得過於閑適,他吃完了飯,雲淡風輕地起身離開,唯一與往常不同的是,他在出門前迴頭盯著林琅的背影說:“吃完飯到我房間來。”

    林琅整個人一僵,嘴邊的飯差點掉下來,莊奶奶估計還以為謝瑾年徹底轉性了,對林琅有興趣了,高興得恨不得現在就把林琅塞進他房間,抱著林琅歡喜道:“我就知道這次招租招對了,那天我看見你從門外麵走進來,就知道你和謝老板有緣,這下好了,謝老板以後有你照顧,我這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也可以安心地走啦!”

    林琅皺起眉:“莊奶奶,您說什麽呢,我和謝老板不是您想的那樣,而且您身體這麽好,別老動不動就咒自己,謝老板聽見會傷心的。”

    莊奶奶捂住嘴:“看我,這是高興過頭了,你吃飽了就快去,今天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林琅就這麽被趕到了謝瑾年的房門外,屋裏麵亮著燈,屋外麵的人腳尖踩地畫圈圈,不確定是不是要進去送死,她今天在戲樓後台可是占了謝老板便宜,這會兒進去肯定兇多吉少,要不她幹脆偷偷溜掉,就當沒聽見他的話?

    帶著這種僥幸心理,林琅轉身想跑,哪料才轉過身,後麵的門就打開了,微涼的手揪住了她裙子的後領,直接把她拉了進去。

    “誒……別打我別打我!”

    林琅怕死地繼續往外跑,下一秒臉上一涼,她一怔,驚訝地望向身後的人,謝瑾年空著的手彎曲著手指落在她臉頰上輕輕彈了一下,力道其實很輕,隻是讓她有感覺而已,可是她卻覺得好像被點了穴一樣,瞬間不會動彈了。

    “愣在那做什麽,傻了?”

    謝瑾年斜睨著她說話,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勾起的嘴角,笑得戲謔。

    他這是在報仇吧,因為她接連占了他兩次便宜。

    看他麵不改色平靜淡泊的樣子,想來也是沒別的想法的。

    可是,為什麽她這心裏頭,卻好似小鹿亂撞呢。

    以前和楊翌承在一起,他對她說過那麽多情話,其實她都不怎麽放在心上,她那麽篤定他不會離開她,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擺在那,任何男人都不會拒絕她。她是林氏集團的大小姐,誰會和錢作對呢?她有時候甚至分不清楊翌承喜歡的是她這個人還是她的錢,那時她想,反正她一輩子都不會沒錢,管他到底喜歡什麽,既然他人還不錯,父母也算滿意,那她就和他在一起好了。

    現在想想,還真是草率。感情這東西,還是得問問自己的心。

    “沒有,沒什麽事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林琅快速告辭,捧著發熱的臉跑出了門,謝瑾年追到門口,注視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地上一串發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他彎下腰撿起來,應該是她匆忙之間落下的手鏈,他將手鏈握在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整個人側靠在門上,一身黑西裝幾乎融於夜色,那總像是不食人間煙花的人身上好像多了幾分生氣。

    迴到房間裏,林琅仍然在不斷地喘氣,喘完氣就發現手腕上好像少了點什麽,抬起來一看,老爸去年送她的手鏈不見了。

    其實父親給她送過很多禮物,大概是因為現在他不在了,

    他所有送過的東西都變得珍貴稀缺,林琅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又衝出門迴去尋找,她本來挺擔心是丟在了外麵的,那就找不到了,但當她看見還沒迴屋的謝瑾年時,就知道她白擔心了。

    他閑適地轉著手腕,一串手鏈掛在他手上,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閃閃發光。

    林琅跑過去伸手便要拿,可謝瑾年卻將手抬高,兩人的身高本就有差距,他再抬高手她就更夠不著了,她隻能硬著頭皮去對上他的視線,正想說句“謝謝”,就聽見他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他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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