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來去從來不由人,她陷在這個局麵中,早已失了控。

    她趕時間,卻沒想到竟然是他親自開車。

    暮色四合。

    道路的兩邊是高大的法國梧桐,泛黃的樹葉隨著秋風片片落下,在地上淺淺鋪了一層,遠看上去就像鋪著一條金色的地毯,一直蔓延伸向前方。

    雖然已是秋天,但車上冷氣依舊開著,這是蕭川的習慣。南謹剛剛扣上安全帶,腿上就多了一件外套。

    蕭川開著車沒說話,她也不吭聲。大病初愈,她不會傻到拿自己的身體去賭氣,於是將外套展開,沉默地披蓋在身前。

    那是他的衣服,上麵還有清冽的古龍水的氣息,那味道很淡,卻始終若有若無地往她鼻子裏鑽。

    南謹索性扭過頭,麵朝窗外閉上眼睛小憩。

    她之前昏睡了十幾個鍾頭,但因為一直在發燒,又被夢魘纏住,其實睡得並不好。此刻車廂裏安寧靜謐,特製的車窗玻璃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源,車子行駛在路上又快又穩,她竟然就這樣蜷在座椅上睡著了。

    最後是蕭川將她叫醒。下車之前,她稍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

    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她還以為蕭川會立刻離開,結果看他似乎並沒有這個打算,而是熄了火,坐在位子上點了根煙,慢慢抽起來。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阿雅催促的短信再一次響起來,南謹微微抿起嘴角,隻能咽下想說的話,匆匆轉身趕去赴約。

    她與客人前後腳進入訂好的茶室。幸好阿雅比較機靈,知道她今天身體有恙,臨時搬了個救兵來。

    十幾分鍾後,薑濤也驅車趕到了,一見麵就伸出雙手迎上去,笑意爽朗地打著招唿:“許老,您好您好!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來遲了。”

    薑濤口才好,在圈內又是出了名的長袖善舞,南謹在邊上看他應對得宜,微微鬆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今天請來的貴客被薑濤招唿得妥妥帖帖,最後賓主盡歡。南謹全程陪在一邊,雖然隻是當個配角,但也免不了要跟著說說笑笑。

    直到結束後上了車,她才忍不住清咳兩聲。嗓子已經徹底啞掉了,努力想要發出聲音,卻引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意。

    蕭川顯然也發現了,他側眼瞥了瞥她,也不知從哪裏弄出一盒東西來遞給她。

    是喉糖,還沒拆封,大概是

    剛買的,又或許是他早就買了一直放在車上沒用過。

    南謹什麽都沒問,隻是接過之後忍不住看他兩眼。而蕭川開車的時候似乎十分專注,目不斜視地任由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探詢。

    最後南謹才努力發出聲音,勉強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客氣。”蕭川直視前方,淡淡地迴應。

    她向來吃藥怕苦,可沒想到喉糖竟是橘子味的。這是她最愛的口味。

    南謹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似乎自從她突然暈厥、高燒了一場之後,蕭川對她的態度有一些微妙的變化。

    具體是哪裏變化了,其實她也說不清楚。隻是他今天的種種舉動,都令她忍不住懷疑,在自己高燒昏睡的那十幾個小時裏,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麽。

    所以迴去之後,她先請用人上樓幫忙更換寢具,她在一旁看著,貌似不經意地說:“我發燒的時候,謝謝你們照顧我。”

    那用人卻謙遜地微笑道:“南小姐,您謝錯人了。”

    南謹心頭不禁一跳,露出個訝異的表情:“什麽意思?”

    “您生病的時候,是蕭先生一直在這裏照顧您的呀。”床單和被套很快就都換好了,用人直起身問:“您還有別的需要嗎?”

    差不多已經到了用人們的收工時間了,南謹似乎還有些愣神,心不在焉地搖搖頭:“謝謝,不用了。”

    她在房間裏獨自坐了一會兒,努力想要找迴之前那段空白的記憶,可是根本什麽都想不起來,最後隻能頹然放棄,這才覺得餓了。

    晚上隻吃了半碗粥,之後又陪著客人喝了不少茶,此時胃裏早已空空如也。

    她下了樓,本想自己去廚房弄點吃的,結果發現客廳裏有人。

    蕭川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煙,聽見她下樓的動靜,他沒有迴頭,隻是把煙灰撣了撣,才問:“還沒睡?”似乎是立刻想起她說話不方便,他下一刻索性把煙掐滅了,轉過身看向她。

    南謹點點頭,沒作聲,徑直走到廚房裏去。

    冰箱裏的食材倒是很豐富,但多半都是未加工的生食。南謹望著那一堆新鮮蔬果和冰凍魚肉犯愁,冷不丁聽見身後傳來聲音:“餓了?”

    她嚇了一跳,連忙迴過身瞥去一眼。

    蕭川已經慢悠悠地走過來,他在她身邊停下,微微傾身查看冰箱,過了片刻突然問:“你想吃什麽?”

    她不禁詫異地瞪大眼睛,停了停才忍不住啞著聲音質疑:“你會做?”

    要知道,曾經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太短,可卻從沒見他親自下過廚房。

    那個時候,她明明廚藝不精,做出來的東西簡直難以下咽,而他寧肯將就湊合著吃了,也從來沒有自己動過手。

    不但自己不動手,他還隱晦地嘲笑她,奉勸她以後少進廚房,免得荼毒大家的胃。為此她感到萬分挫敗,同時卻又不服氣,於是忍不住反問他:“看你平時這麽挑剔,怎麽從來不肯自己露一手給我看看?”

    其實在她的印象中,他是那種無所不能的人,無論做什麽事,應該都能做得很好。

    結果他隻是揚起眉,輕描淡寫地迴應了五個字:“君子遠庖廚。”

    “大男子主義!”她笑嘻嘻地懷疑,“究竟是不想做,還是根本不會做?就像我一樣。”

    “這是激將法?”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像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小朋友。

    “算是吧。你都吃過我的肉醬意麵了,能不能也親自下廚做一餐飯給我吃?”

    她很少向他提要求,又刻意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結果沒想到,他似乎根本不為所動,伸手在她腰後輕拍了一下,催促道:“去換身衣服,該出門了。”

    那天正好是新年,用人們都放假了,家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年夜飯訂在外麵,可她不想出門。她最近一段時間似乎越來越懶怠,因為心事重重,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自己擔心的事情隨時都會暴露,所以時常感到不安。

    因為這樣不安,她變得更加依賴,對著他撒嬌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反倒更像是個熱戀中的女人了。

    明明知道這樣才是最危險的,可她已經控製不住。感情的來去從來不由人,她陷在這個局麵中,早已失了控。

    所以她繼續可憐兮兮地做最後的掙紮:“廚房就在那兒,冰箱裏也有現成的東西,我們就在家裏吃好不好?”

    他看著她,仿佛覺得她奇怪,終於笑了笑:“所有人都在酒店等著我們,別胡鬧。下次滿足你的要求。”

    聽起來像極了敷衍,因為直到最後分開,他都沒有兌現這句承諾。

    灶火點起來,在鍋底晃動著藍色的幽幽光芒。

    蕭川在水池邊洗幹淨手,這才迴身說:“你到外麵等一下。”

    南謹如夢初醒,仍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她還想說話,但嗓子實在嘶啞難受,隻能一聲不吭地退出廚房。

    果然沒過多久,一碗熱騰騰的海鮮麵就擺在了桌上。

    麵條順滑筋道,湯汁鮮濃,配料紅紅綠綠地鋪在上麵,煞是養眼。

    沒想到他真的會下廚,而且做得像模像樣。更加令南謹沒想到的是,多年前自己那樣“哀求”他,他都沒有同意,今天也不知想幹嗎,竟然主動煮麵給她吃。

    可她是真的餓壞了,沒工夫糾結這些。她吃完麵條,把湯也喝掉大半,最後心滿意足地放下碗,才發現蕭川還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隔著大半個客廳,她本以為他不會注意到她,可沒想到剛一站起身,他就立刻抬起頭望過來。

    “怎麽樣?”他問。

    什麽怎麽樣?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實話實說:“很好吃。”

    是真的美味,原來他的廚藝確實比她強太多。

    她把碗筷收進廚房,又順手把鍋一並洗幹淨了。

    已經是深夜,水池正對著一扇窗,窗外恰是別墅的後院。因為下了一整天的雨,院內土地潮濕斑駁。有細微的光線從濕漉漉的草叢中隱隱透過來,暈成一團團輕柔明亮的光圈。

    院內種植著數株芭蕉,寬大碧綠的葉片盛著雨水。微風掃過,水珠盡數晃動著散落下來,發出沙沙聲響。

    這樣靜謐美好。

    南謹的雙手浸在流水中,有一刹那的恍惚,隻因為她曾經夢想過這樣的生活。

    是真的夢想過,她曾想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隻是和他一起住在這裏。其實連用人都不需要,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可以學著煮飯做菜,吃完飯收拾桌子和碗筷,隻是過最平凡的生活。

    這個夢想何其隱秘,是在她被他寵溺嗬護的時候,是在她發現自己真正動心之後,或許隻是那樣短暫的一個念頭,但它畢竟曾經真實地存在過。

    水漫過鍋碗的邊沿,漸漸流入池中,激起輕微的聲響。南謹終於迴過神來,迅速收拾好一切。她控幹碗筷,又擦幹了手,結果剛一迴身,就差點兒嚇了一跳。

    蕭川垂手靜立在門邊,仿佛正若有所思地看她,而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沉莫測,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她隻覺得不大自在。事實上,自從她高燒退掉完全清醒之後,就總感覺有些異樣。

    廚房門又寬又大,完全敞開著。南謹微微垂下眼睛,打算徑直從他身邊繞過去。

    結果等她走到近前,蕭川才忽然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纖細,皮膚微涼,上麵還殘留著輕微的水跡。在他碰到她的一瞬間,她的手似乎極輕地顫抖了一下。

    蕭川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說:“你困了嗎?”

    他的聲音低沉清冽,恍如窗外庭院中夾雜著水滴的夜風,又緩又涼,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那種恍惚的感覺再度向南謹侵襲而來。自從重逢之後,他幾乎從沒用這樣的語氣和聲音同她說過話。唯一的那一次,是因為他喝醉了,他將她當成了另一個人。那一晚,他輕輕蒙住她的鼻子和嘴唇,隻露出她的一雙眼睛。他喝醉了,他以為她是秦淮。也隻是因為秦淮,他才會那樣溫柔而又耐心地對待她。

    可是今天……南謹下意識地微仰起臉望過去,目光中有一閃而逝的迷茫和倉皇。

    蕭川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震慟,繼續低聲問:“能不能陪我坐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握著她的手腕並沒有鬆開。他牽著她似乎極為順手和自然,一直將她帶到客廳的沙發前。

    兩人麵對著麵,蕭川習慣性地從煙盒裏抽了根香煙出來,拿起打火機的時候卻稍稍頓了一下,最後終於還是沒有將煙點著,隻是放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你隨時可以搬迴自己的住處了。”

    南謹聽了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麻煩解決了?”

    “是的。”

    “謝謝。”

    “不需要向我道謝。”因為光線的原因,蕭川的臉有一半陷在淺淡的陰影裏,表情顯得晦暗不明,他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欠你的。”

    南謹沒再作聲。

    他的聲音低沉緩和,可是那一句“我欠你”卻猶如一根尖銳的鋼刺,在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一瞬間,便猝不及防地深深紮進她的心口裏,令她疼痛難當,幾乎失去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

    她有些倉皇無措,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這樣說,於是忍不住抬眼看去,結果正對上蕭川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是真真實實地在看她。他的眼裏仿佛隻剩下她的影子,那是南謹的影子。

    她害怕他這樣不動聲色,仿佛身份的秘密

    已經被他看穿了。到底是心虛,南謹在下一刻便站起身來,說:“我想去睡覺了。”

    “好。”這一迴,蕭川沒有再阻攔她。

    她上樓的時候,才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打火機開合的輕響,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裏顯得格外清脆明晰。

    因為身體還沒完全康複,南謹第二天便向律所請了假。

    她原本打算將日常用品收拾一下,中午就搬迴自己家。結果衣服整理到一半,用人上來轉告她:“蕭先生臨時有事出去了,他叮囑說讓您等他迴來再走。”

    南謹不禁有些愕然,她沒告訴任何人自己今天就要走,卻沒想到蕭川竟然能猜到她的心思。

    其實等不等他都無所謂,這裏雖然很難打車,但她可以打電話預約一輛計程車。況且,在南謹的心裏,那種惶惑的憂慮始終縈繞不去。她想,他一定是發現了一點什麽。他這樣敏銳,恐怕有些事未必真能瞞得住他。

    正因為如此,她才更要盡快離開。仿佛隻要離開他的世界,她的秘密就能重新被掩埋起來。

    拎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用人正匆匆趕去門口迎接客人。

    南謹怕樓上還有什麽私人物品遺漏了,便將箱子扔在客廳裏,重新迴臥室檢查了一遍。等她再下樓,赫然見到一道曼妙玲瓏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行李邊。

    “你好。”南謹先是一愣,緊接著神色自如地跟對方打了聲招唿。其實她的嗓子還沒痊愈,發出的聲音又低又啞,但終歸比昨天好了很多。

    林妙的注意力很快就從行李箱轉移到她身上,顯然也有些吃驚,停了片刻才問:“這是你的東西?”

    “嗯。”南謹隨口應道。

    林妙卻不由得心裏一驚。這段時間她很少來這裏,但小道消息總是能聽到一些的。外麵傳說蕭川的住所裏有一個女人,起初她根本不相信,因為自從秦淮死後,誰都沒能再住進這棟房子裏。

    如今這個南謹憑什麽?

    林妙難以置信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神色淡淡的女人,那種奇怪的感覺再度冒了出來。

    南謹讓她覺得熟悉。

    明明是個陌生人,為什麽會令她覺得似曾相識?

    然而,此時的林妙除了疑惑和震驚之外,更多的卻是氣憤。她氣的是餘思承他們,他們幾個人經常在這裏混吃混喝,竟然能將此事瞞得滴水不漏,連一點訊息都不曾透露給她。

    “你要走

    嗎?”她又看了一眼腳邊的箱子。

    “嗯。”南謹不想多說話,她預約的車子已經到了門口,隨時可以出發。

    林妙似乎遲疑了一下,忽然說:“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不用麻煩了,”南謹拎起行李箱,“我已經叫了車了。”

    “我還是送送你。”這次林妙不再給她婉拒的機會,不由分說地徑直打開門走出去。

    英式轎跑順著寬敞安靜的車道一路開出去,林木掩映的別墅很快就在後視鏡中消失成一個模糊的畫麵。

    林妙上車後就戴上墨鏡,神情似乎極為專注,嬌媚的臉龐繃得緊緊的,一時也不作聲。

    南謹提醒她:“前麵十字路口右轉。”

    “好。”林妙應著,依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道路,然後突然問:“你怎麽會住在他那裏?”

    南謹覺得有趣。

    認識林妙這麽久,其實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林妙似乎並不愛像其他人那樣稱唿蕭川,但又不敢直唿他的名字,於是很多時候,都隻用“他”來代替。

    這偏偏又是一個曖昧而又模糊的稱唿,或許也是隻有女人才會注意到的細節。

    對於林妙的疑問,南謹的迴答很簡潔:“之前遇到了一點麻煩。”

    林妙似乎笑了一下,帶著含蓄的質疑:“什麽麻煩?”

    南謹看她一眼:“具體的你去問蕭川吧,我說不清楚。”

    林妙這才轉過頭,也看了看她,嫣紅的唇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現在和他是什麽關係?”

    她的語氣極自然,仿佛隻是好奇和關心。

    南謹失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是嗎?可是外麵關於你的傳說已經很多了。”

    “我一句都沒聽到過。”

    “難道你不想知道外麵都是怎樣傳的嗎?”

    “興趣不大。”南謹又看了林妙一眼,“和我聊天,是不是很無趣?”

    路口是個漫長的紅燈。

    林妙踩下刹車,掛擋拉了手刹,一雙漂亮的眼睛隔著墨鏡看向前方,笑了笑說:“你挺特別的。”

    南謹知道她的話還沒講完,因此沒吭聲。

    果然,林妙接下去又說:“我認為,你最好不要把感情放在他的身上。”

    “為什麽?”南謹漫不經心地問

    。

    林妙卻隻是笑了一聲,沒再開口。

    將南謹送迴家後,林妙直接給餘思承掛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吵吵嚷嚷十分熱鬧,大概是正在飯局中。

    “南謹是怎麽迴事?”林妙問得毫無迂迴,“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前陣子住在哪裏吧?”

    餘思承愣了一下,才反問:“你見到她了?”

    “你先迴答我的問題。”

    “我的姑奶奶,你今天吃錯藥了?火氣那麽大。”餘思承打了個哈哈,“南謹又不是住在我家裏。如果她住在我家,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姓餘的!”林妙發了狠,連聲音都冷下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和沈鬱他們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瞞我是吧?這麽多年的感情,你們為了一個外來的女人合起夥來瞞我?!”

    “千萬別這麽說。什麽叫合夥瞞著你啊?哥那房子你隨時可以去,去了不就自然看到了嗎?”餘思承倒是難得好脾氣,繼續慢條斯理地解釋,“我隻是覺得,這種事沒必要到處去說,所以也就忘了告訴你了。”

    林妙冷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受傷那天,我要上樓去看,是你們一起阻攔我不讓我上去。我就問問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南謹也在?”

    事到如今,餘思承也不否認:“是的。”

    “為什麽當時都不告訴我?你們怕什麽?”

    電話裏的喧鬧聲小了一些,因為餘思承擺脫了一幫前來敬酒的朋友,拿著手機避到隔壁的一間空包廂裏。

    他點了根煙,邊抽邊說:“怕的就是你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

    “……誰情緒失控了?”林妙顯然愣了一下,可是氣還沒消,聲音依舊冷冰冰的,“南謹她現在到底算是什麽身份?”

    “這個我可真不知道。”

    “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秦淮。”林妙忍不住冷笑。

    幾個月前,她也曾大膽嚐試著想要走近他,結果呢?隻不過因為她提到秦淮,他就差一點兒要了她的命。可是如今,南謹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住進他的家。

    “他認識南謹才多久?這麽快就轉性了?”

    “林妙!”餘思承終於正色提醒她,“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也沒必要這樣說話。”

    “不然我能怎麽說?”

    餘思承一時沒作聲,低頭看著指間那一點紅色的火光,半晌後

    才慢悠悠地勸了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已經到了該徹底放棄的時候了。”

    “憑什麽?”林妙咬著嘴唇連連冷笑,“憑什麽那個南謹可以,我卻不可以?”

    “難道你不覺得,她和秦淮很像嗎?”

    ……難道你不覺得,她和秦淮很像嗎?

    電話那頭明明極安靜,可傳來的聲音卻仿佛隆隆雷聲,在林妙的耳邊炸裂開來。

    她突然不再作聲,猶如猛地嗆入了一口冰水,那種徹骨的涼意順著喉嚨一直滑下去,經過胸腔,落進胃裏,最後就連唿吸都漸漸涼下來。她緊捏著手機一聲不吭。

    是了,原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是她的錯覺。

    餘思承提醒了她,而她在這一刻終於醒悟過來。

    從她第一眼見到南謹起,那種奇怪的感覺就如影隨形,可她竟然始終沒有想到,南謹給她帶來的熟悉感,其實是源自那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女人。

    走了一個秦淮,卻又來了一個南謹。林妙覺得可笑,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譏誚的弧度,她聽見自己喃聲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已經對南謹有了特殊感情了?”

    “我什麽都沒說。”餘思承皺起眉,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想了想,終於還是鄭重地告誡她,“林妙,你不要傷害南謹。”

    林妙一怔,忍不住笑了兩聲:“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傷害她?”

    餘思承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平穩,卻又十分嚴肅:“我隻是提醒你,同樣的傻事,不要做第二次。”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隻聽見短促的忙音。

    林妙已經掛斷了他的電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生寄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晴空藍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晴空藍兮並收藏浮生寄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