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羽陽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夢裏的自己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一個雙眼裏含著萬分溫柔的女人正看著她,喚著她的名字,羽陽想伸手抓住她,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直到睜開眼,看到窗簾外透進的一縷縷晨光,坐起身來,緩了一會兒才分明的辨出這邊是現實的世界。呆坐了幾分鍾,下床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精神精神,一般這時候侍女們已經進屋伺候,今天卻遲遲不見有人進來,她走到房外,打開了屋門,看到眼前的那個人,一時間話也說不出了。


    那人見羽陽開門,眼裏複雜地紅了起來,跪在地上,連連拜了三次,才萬分感慨的說到:“羽陽小姐,我迴來了!”


    羽陽忙上前把她扶起,將她抱住,語氣裏帶著心疼的責備:“小青你跑到哪裏去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迴來了……”


    “進屋說吧,我有好多話要和小姐說。”小青擦了擦淚,拉著羽陽進了屋內。


    “沒別人了,你快說,這段時間你遇到什麽事了?那天之後,你去哪了?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從關主事那裏把你搶迴來。”


    “快別這麽說!是我做事不周全,本該認罰,再也不迴到這瑞安城來,不過泠天少爺的侍女長半路把我截下,說是泠天少爺要用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跟著她迴到了瑞安城,這段時間,我一直住在泠天少爺在城外的私宅。”


    “泠天?”羽陽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泠天把小青留住了。


    “是啊,長侍女和我說,說小姐你需要我,但以我的經驗沒辦法保護好你,照顧好你,所以她花了一個月時間,教了我一個長侍女所有該懂的東西。雖然小青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兒,但小青一定會努力照顧好小姐!”


    羽陽滿腹的感慨,不知怎麽訴說,此時隻想趕緊見到泠天,而他早已出發去了矢雨城,因為昨天的事今天她不需要到矢雨城去,十分的不習慣。


    小青迴到她的身邊了,她暗下決心,不管小青再做錯什麽,絕對不會再失去她。可一天下來,羽陽卻驚訝的發現,小青完全變了一個人,舉手投足穩當妥帖,一道道命令下到小侍女們身上清晰明了,周全妥當,生活裏件件小事都能完美處理。羽陽這才知道,自己的這份心是白****。


    矢雨城那邊,夜風迴複武平王之後,武平王知道夫人天性喜歡女兒,會被她認作幹女兒的,定不是什麽凡人俗胎,自己若不上心是必定要惹妹妹生氣的,於是立即派人傳命,下周朝會就讓羽陽覲見,晉封郡主。


    消息傳到瑞安城內,離朝會還有四天,棠華夫人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心為羽陽打點起朝會冊封的事,很快,朝會的那天來了。


    天還沒亮羽陽就被小青叫醒,沐浴更衣,換上了夫人另外準備的一套雪紗金繡的白色瑤裝,梳妝打扮,折騰到天亮才算大體完工,羽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被精心裝扮後還挺像個“郡主”的,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也馬上要麵對那麽多雙眼睛的注視,即使她已做好準備接受這種命運,但緊張是很難那麽快平複的。


    準備妥當後,夫人來到了羽陽的房間,看著羽陽的樣子,夫人不同於平日的威嚴,像個長輩一樣欣慰地笑著稱讚:“好看,這身白,才是你該穿的顏色。”


    “夫人……”


    “走吧,一切有我。不怕。”


    “嗯,羽陽不怕。”


    夫人牽著羽陽的手離開房間,下樓走到安明樓前,星辰,羅陽,唐月和泠天已經在門前候著,第一次見到四位少爺一起出現,細細看來,四位皆有自己獨特的神韻——星辰身形較三個弟弟比更加瘦弱,留著一頭過肩的棕發,梳理得溫和雅致,舉手投足間皆是一副智者的模樣;羅陽雖和唐月是雙胞胎,留著一樣的發型,身高體型也極其相似,可羽陽卻能感知兩人的不同,羅陽猶如燃著一團熾熱的烈火,用自己的一切想要守護些什麽,唐月卻內心冷漠平淡,隻有他能看穿別人,沒人能看得穿他。


    羅陽先走到台階下,麵對羽陽俯身行了個禮,羽陽愣愣的看著他,喊了他一聲:“羅陽少爺?”羅陽一愣,不敢置信地問:“我和月都穿著一樣的朝服,你怎麽知道是我?而不是月?”


    羽陽也說不出個所以,隻能是笑一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隻聽他對羽陽說:“以後叫我二哥吧。我和月已經都知道了,羽陽妹妹,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以後的日子裏二哥會好好照顧你,我和月也會全力輔佐你,萬亭的未來,就靠你了。”


    聽到這裏,羽陽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唐月,見他依舊是一張冷漠的麵孔,隻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麽,但羽陽能明白他的意思,迴了他一個微笑,又對麵前的羅陽一笑:“我知道了,二哥,三哥。”


    此時已是出發的時間,星辰上前走到羽陽麵前,接過羽陽的手,牽著她同乘第二輛車,泠天和兩個哥哥坐在第三輛車上,跟著乘坐著夫人的第一輛車,並著前後十幾輛坐著隨從、官員和侍女的車輛,浩浩蕩蕩朝矢雨城開去。


    大約半小時後,車隊開進了潔白如玉的矢雨城,羽陽心裏越來越緊張了,星辰見她捏著袖子的樣子,溫柔一笑,對她說:“你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這裏是你真正的家,有什麽好害怕的呢?”看著他充滿溫暖的笑容,心中的緊張居然奇跡般的消失殆盡了,是啊,今天的矢雨城,她是主角。


    除了星辰和她,瑞安城眾人先行下車到葉歸殿和葉歸殿前去,星辰陪著羽陽在百官隊伍盡頭候命,長雲不在,星辰作為長兄,今天將親手領著她到葉歸殿上。


    朝會的大鍾敲響,沒過多久,殿上傳來覲見的命令,星辰伸出手讓羽陽扶著,帶著她從百官的最後一列,一步步朝葉歸殿走去,經過群臣麵前,走上樓梯,走進了葉歸殿。星辰領著她來到殿前,待她跪下後,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羽陽一人,穿著一身白色瑤裝,向殿上的武平王跪拜三次,亮聲道:“臣伊羽陽,拜見陛下。”


    武平見她明明是百官之一,到朝會上卻不穿朝服,而是一身白色瑤裝,不禁笑了,問她:“既然是百官之一,今天為什麽不穿朝服?”


    “覲見陛下,臣不敢怠慢。”


    武平還是不解,但也先按下不提,命她:“抬起頭,讓本王看看。”


    她緩緩抬起頭,遠遠看到武平王是笑著的,他的左邊坐著一位錦衣華服的女人,正死死地盯著羽陽。


    “棠華這麽多年,雖然是極想要個女兒的,但也從來沒聽說過她認了誰當義女,本王想,能讓棠華這麽上心的,不是有著仙女般的模樣,就是有著這世上最靈巧的心,我今天見到,卻是兩樣都齊了。”


    羽陽哪裏懂得這是場麵話,隻聽得自己的親生父親這麽誇她,心裏萬分感慨喜悅。她哪裏知道,武平其實看都沒看清她的樣子。


    棠華上前說到:“王兄,今天你可沒說到點子上了,我收她為義女,不為長相不為才華,卻隻因為一件事。”


    “哦?你說說?”


    “我看她,像極了一個人,像她年輕的時候,所以才帶迴瑞安城,收為義女。”


    “是嗎?”


    武平提起了興趣,走到羽陽麵前,命羽陽起身。


    當羽陽站起來,再度抬起頭,與武平王四目相對的那刻,複雜的心情難以言喻,武平王五十六歲了,頭發已有些花白,臉上更是寫著歲月無情的痕跡,羽陽看著他的華發,心中感到一陣的酸楚。而武平王近距離看到她,才注意到這女孩竟是棕發棕眸,加上這和茉香極像的容顏,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悵然若失了一會兒,勉強支起笑容迴到了座位上。


    “確實……像我曾經的一個故友。好吧,棠華喜歡的孩子,我有什麽好說的呢,羽陽,聽封。”


    羽陽再次跪下行禮,答道:“臣在。”


    “今日起晉封羽陽郡主。”


    “羽陽領封,謝陛下。”


    棠華也在一旁行禮:“謝王兄!”


    按照禮製,此時眾臣應鞠禮祝賀,棠華見半天沒人有動靜,隻是一笑,果不出所料,有人站不住了。六大臣之一內務大臣伏芝銘澤上前一步,說到:“陛下,臣有個問題想請教夫人。”武平點頭答應,銘澤走到殿中,向棠華夫人拜禮後問:“請問夫人,這羽陽郡主身上的瑤裝,可是您親自準備的?”


    棠華轉過身,看了看銘澤,又看了看在這葉歸殿上的眾臣們,揚起嘴角一笑,迴答:“是我親自準備的。銘澤大人,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


    “不敢,隻不過,以禮以製,就算今天不穿朝服受封,這白色……可是我們萬亭現在缺的那個人,才可以用的顏色。”


    眾臣聽此,都麵露緊張之色,萬亭無儲君,而這白色是儲君和其他代表王室至尊榮耀的人才能用的。羽陽不是祭司之長,也不是王室衛隊,更不是國之神女,怎麽有資格穿上這樣的瑤裝,況且這頭棕發……


    棠華夫人自然絲毫不覺得被刁難,這是她讓羽陽穿著白色瑤裝上葉歸殿的原因,這等暗示,想必武平王已經明白羽陽的身份了。


    “這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迴答,倒不如問問王兄,王兄覺得如何?”


    武平見棠華把問題拋到了自己身上,心裏已經百分百確定了,隻是一笑,沒有迴答這個問題:“繼續議下一件吧。”


    銘澤見武平這般,加上女孩的棕發,心下萬分懷疑,但也隻能作罷,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朝會繼續著,站在星辰前麵的羽陽,卻一直一直感覺到來自殿上玉雪王後熾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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