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在s市的最南端是一片人造湖,那裏的環境優美,是大多數人夢寐以求的人間天堂。人造湖被充滿詩意的樹林包圍著,一幢幢富麗堂皇的高級別墅 孤獨高傲的站在人造湖的身邊。

    在其中一幢別墅的頂層,小秋又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皮。這已經是第一百二十七次了,連續11個小時的等待,讓他的精神有些疲憊。幸好他年輕,又經過特殊訓練,耐力超人一等。眨完第一百二十八次之後,小秋關閉了思緒,將腦海裏能影響到他注意力的東西全部暫時性關閉。他把目光和思想通過狙擊槍的瞄準鏡集中到了千米之外的一幢高級別墅的唯一一個出口。

    小秋眨完第四百四十四下眼皮之後,瞄準鏡裏終於出現了一男一女。小秋迅速而又自然的精神為之一緊。從外表上看男人的年齡接近50歲,體態略微有些發福,五官相當普通,額頭的左側有一個小蒼蠅大小的黑痣。女的跟這次的任務目標無關,所以小秋不會去注意。

    習慣性的右手很微弱的顫動一下,小秋閉上眼睛,迅速的打開了腦海裏的儲存程序,翻開了裏麵隻看過一次的一張照片,也就是這次任務的目標。確認無誤,小秋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猛的睜開了眼睛。整個過程隻持續了一秒鍾,沒有絲毫的懸念,他輕輕的扣動了扳機。

    還是這座城市,偏北方向的一個類似山區的一個小村落的一間不足5平方米的小屋子。屋子裏麵一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一張很破舊的床、一大堆破爛。屋子的正中央,是這間屋子唯一稱得上幹淨的一小片地方,一個高個子纖細身材的女人正麵露厭色的站在那裏。女人穿著一身迷彩服,化了精致的淡妝。

    “丹姐,”女人正思考著什麽的時候,後麵傳來了聲音,是小秋。

    這個被小秋稱作丹姐的女人,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又迅速恢複了沉靜。她慢慢的轉過了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小秋,“你的腳步越來越輕了,連我都聽不到了。”

    小秋似乎並沒有因為得到丹姐的誇獎而得意,他臉上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任務完成了。”

    “嗯,完成的不錯,”女人停頓了五秒鍾:“你似乎很仁慈,每次都擊中眉心,讓死者減少了不少痛苦。”

    “丹姐,還有別的事嘛,我想去洗個澡。”小秋沒有接過女人的上一個話題。

    “是該洗洗了。”女人皺了皺眉頭。

    “容易脫身,”小秋聳了聳肩,低頭看了看他這粘滿了垃圾 臭味足以讓蒼蠅蚊子畏罪潛逃的衣服。

    女人對著小秋撫媚的笑了一聲,接著從兜裏拿出來一遝錢,扔到了床上:“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洗洗把。”女人拍了拍小秋的頭,轉身就要走。小秋擠了擠眉頭,像是要做出一個什麽決定,就在女人已經出了門的時候,他才緩緩的張開了嘴:“丹姐,我胳膊太短了,夠不到後背,要不然你幫我搓搓把。”

    女人停下了腳步,呆在原地三十秒鍾,然後她轉過了頭。

    兩個小時後女人走了。小秋躺在賓館潔白柔軟的床上,打開了手提電腦。媒體已經報道了十幾個小時以前他製造的那起血案,“。。。。。。目前此案警方正在進一步的偵查當中,。。。。。。。”

    關上了電腦,喝下安眠藥,小秋伸了一個很大的懶腰。將近三十個小時的郊外耐力戰,再加上一個小時的床上激情戰,他的身體像暴風雨中的小船一樣虛弱。但他這個職業決定著,如果他稍微有一點馬虎,那麽他的下場很可能就是永遠沒有機會再馬虎了。因此總結經驗就成了他必不可少的一個工作程序。

    “扣動扳機,確認擊斃以後,以最快的速度脫下身上穿的衣服包住狙擊槍,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狙擊槍扔進旁邊的人造海。作案之前戴著手套,所以沒有留下一丁點指紋,並且臉上做過化妝處理,就算不小心被攝像頭拍到也隻是另外一個人。脫掉原來外麵的衣服後露在外麵的衣服就是又髒又臭的乞丐裝。此時已經是臨黑,再加上又是郊外靠海的地方,幾乎沒有行人。迅速借助繩子爬下來,然後把繩子點燃,再然後揭掉臉上的假疤痕和假發,從地下抓一把泥抹在臉上,一瘸一拐的從別墅區的正門走出去。門口的保安還很不禮貌的踹了他一腳,並且讓他滾蛋。正在這時附近專門保護有錢人的警察也極不耐煩又無可奈何的趕了過來。

    出了別墅區,就一直靠記憶力徒步找到了前幾天租的一個比豬圈還便宜的小屋子,也就是和冷丹相會的那間屋子。租屋子的時候,房東阿姨還帶著嘲弄的口氣說 :“現在的生活水平真是提高了,乞丐都住上出租屋了。”小秋從頭到腳仔細盤查了一遍,似乎沒有什麽漏洞,似乎又是漏洞百出,這讓他感到苦惱。

    從好幾年以前,小秋的精神就一直不太樂觀,有一度嚴重時,甚至到了輕生的地步。

    可能每個男孩心中都有一個關於正義的英雄般的夢想,小秋也正是這樣,他當初加入殺手組織,絕大部分的衝動就來自於這個美好的幻想,在那以前他愛看好萊塢大片,所以在他的印象裏,殺手是維護世界正義的。他也一直以這個為基礎,勉勵自己。於是他克服重重困難,曆經萬險,終於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殺手,雖然隻是級別最低的。但這已經足夠讓他驕傲的了,他曾一度以為他殺害的都是這個世界上人人共憤,萬物都得以誅之的敗類。但某一天,他暗殺了一個40歲的長者,無意中他竟然發現,這個長者是一個受人愛戴的偉人。他還看見這個長者的親人悲痛欲絕的圍在長者的屍體前。那個晚上,小秋失眠了,他對自己所作的事情發生了極端的懷疑。那位長者的親人痛哭的畫麵像雕塑一樣,清楚的在他的腦海裏站立著。他們的哭聲像刀子一樣刺痛著小秋的心髒。他隱隱中終於明白了自己職業的性質。在他從業到那個晚上,從來沒有一個人仔細的向他講述過他職業的性質。所以他自己過分的美化了這一職業。但現實卻是血淋淋的殘酷。這就好像自己最相信 最深愛的女人對自己卻有背叛一樣。

    那一天開始,小秋的精神就開始分裂起來。一方麵,他深深的痛恨自己,因為自己剝奪了許多好人的性命。他想停手。但,另一方麵,他無可救藥的迷戀著這一職業帶給他的刺激以及近似變態的成就感。沒有了那種感覺,他根本無所適從。

    就這樣,小秋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他根本不知道怎樣選擇自己以後的生活,隻得默默的忍受著上帝帶給他的懲罰:任務時高度的興奮,任務過後無邊的痛苦猙獰。讓小秋慶幸的是還有冷丹,雖然他和冷丹名義上什麽關係都沒有,但他愛冷丹,他認為冷丹也愛他。這是他黑暗生活的唯一溫暖。

    小秋參加這種職業並不是為錢,他的父親是一個很成功的企業家,因此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讓人羨慕的富二代。但正如某些高人所說的那樣,上帝給了你一些美好,就一定會奪走你其他的幸福。五歲那年小秋的母親被人綁架然後撕了票,六歲那年,小秋的父親又給他找了一個母親,6歲的小秋覺得那是一個很奇怪的阿姨,父親在家的時候,這個阿姨什麽都不讓小秋做,把小秋奉做至愛。可當父親不在家的時候,這位阿姨又是另一個模樣。她會變成恐怖的魔鬼,會因為小秋不小心弄髒了衣服,而用手狠狠抽他的臉。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小秋10歲,他已經能分辨好壞了。一個晚上,小秋的父親迴到了家,小秋跟父親說了實情。沒想到換來的是父親的不信任以及責罵,然後就是二手媽媽更加有力的手掌。從此小秋便不再跟父親有任何交流,他慢慢的變的有些孤傲怪癖,在家裏受了氣,他從不跟二媽媽頂撞,而是以同樣的方式去跟別的同齡人交流經驗。他很愛做惡作劇,比如往女同學裙子下放一塊衛生棉,然後讓別的愛搗蛋的同學看,或者往男同學的脖子裏仍一隻蛇。冥冥之中似乎總是在指引,安排著什麽,因為長期跟別人鬧矛盾以致大打出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幾年下來小秋練就了超於常人數倍的犀利明亮的眼神,超於常人數倍的奔跑速度,超於常人數倍的天然演技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14歲那年。一個烈日的下午,數學老師說他蠢得像隻豬,狗屁不懂,他反駁老師,說老師誤人子弟,看著人模狗樣的,其實腦袋裏裝的全是大便。老師要把他帶到教務處,情急之中,小秋情不自禁的用板凳砸破了老師的頭,於是他又開始習慣性的奔跑。他腿部的肌肉是那樣的結實發達,他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鎮定狂傲。就是這樣的一小幕,映入了一個女人的眼裏,這個女人就是小秋的領路人:冷丹,丹姐。那個晚上冷丹問他想不想當一個特別神秘,特別厲害的人,如果想就跟她走。14歲畢竟還不算一個大人,小秋並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那個晚上,丹姐就站在小秋的眼前一件件的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小秋的鼻子甚至都流血了,他身上的荷爾蒙開始作怪了,於是那個晚上,他過早的經曆了人生的一個重要時刻。

    就是這個女人改變了小秋的生命,小秋終於離開了這個讓他百感厭煩的家,離開了親生父親,離開了二手母親。小秋跟著冷丹來到了一個荒島上。

    現在小秋對那個家唯一的印象是:好多個夜晚,他的爸爸以及和他爸爸一樣有錢的人,圍在一起討論慈善的事情,那時的他們跟電視上的他們有著明顯的區別。電視上的他們談起窮人所過的生活時臉上會露出 同情憐憫的神情,並且唿籲社會幫助他們。但從電視上走下來的他們,圍在一起討論窮人的生活時,臉上的表情無比的鄙夷厭倦、冷漠。那時的小秋很叛逆,總想著跟父親對著幹,爸爸看不起窮人,冷漠窮人,那自己就要加倍的同情、幫助弱者。久而久之習慣變成了自然。這也許就是小秋擁有一顆善心其中的一些原因。

    小秋剛來到孤島時,一共有四個男孩,分別叫春夏秋冬。四個男孩在一起生活了六年,訓練了六年,瘋狂了六年。六年之後,小秋二十歲,開始替組織效力。中國的殺手不比外國,要落後許多,更不是電影上的那麽冷酷風光。甚至有一些上不了層次的殺手,最初練習的是射殺,後來因為買不起槍隻好改用砍刀。殺手這個行業永遠是殘酷的,一次任務失敗就足以拿生命來彌補。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四個男孩死了三個,從此剩下了小秋一人。從那時起,小秋更加的孤獨了。再然後,他患上了抑鬱症。於是,他變成了一個有著死屍般冷酷外表的人。他變得幾乎從不開口說話,沒有任務的日子裏,他終日渾渾噩噩,呆在他身上的靈魂隻剩三分之一。他睡不著覺,隻得借助安眠藥,雖說殺手需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但如果他不吃安眠藥,就永遠合不上眼睛。時間長了,別說提高警惕,就是活著都費勁了。有時候他實在要崩潰,忍不住拔槍時,冷丹就會像幽靈或者聖母一樣出現,然後讓他隨意的柔虐,隨意的發泄他心中的絕望。就這樣,小秋才得以活到今日。但他始終分不清他與冷丹之間的關係,朋友?姐弟?夫妻?情人?上司?

    天亮了,安眠藥的藥性結束了,小秋醒來了。他習慣性的走到窗台,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什麽異常。他放鬆的伸個懶腰,從行囊箱子裏拿出祖師爺:荊軻的塑像,鞠三個供。拉開窗簾,陽光照在身上舒服異常。

    小秋是個殺手,可是他不喜歡黑暗,相反他喜歡陽光,陽光能讓他安靜,能衝刷他心靈的罪惡,讓他知道他還是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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