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西園路27號的某間小店前,諾玥一直站在玻璃門外,看著宮謀彈琴。


    一首又一首。


    每一首都透著無盡的溫柔與思念,徹底攫取了諾玥的心。


    最美的人不過宮謀。最美的風景不過是宮謀在為她彈琴。最好聽的聲音,也不過從宮謀指尖下流淌出來的心聲。


    諾玥一遍遍問自己,為什麽她當初那麽不能原諒宮謀?那麽不肯聽宮謀說話?又在外麵漂泊了那麽長時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茫然無助,但其實,最能讓她感到溫暖和安心的,就在最初的港灣。


    在一口氣彈了五首鋼琴曲後,宮謀的十指終於停止跳動,他做了一個深唿吸,慢慢的睜開眼睛。


    就像心有靈犀一樣,他慢慢的轉頭,就這樣看到了站在玻璃大門外的諾玥。


    他隻是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笑了,於是,玻璃門是冬天,玻璃門裏是春天。


    諾玥看到他的雙唇動了一動,眼睛又是一熱,眼角又多了一行淚水,她知道他在說“歡迎迴家”,原來,疲累夜冷的迴到家裏時有人對自己說“歡迎迴家”是這樣的感覺。


    她終於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玻璃門打開了,宮謀站在她的麵前,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也將她拉進春天的溫暖裏。


    諾玥安靜的任由他擁抱,心裏希望這樣的時刻可以延續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沒過多久,宮謀放開她,捧著她還有點冰冷的美麗的臉,柔聲道:“還沒吃飯吧?我做好了飯菜,一起吃吧。”


    諾玥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淚又流下來:“我不吃了,我有話要告訴你……”


    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但,她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她最終隻能告訴他一句話。


    “噓——”宮謀將食指豎起唇邊,“吃飽再說。”


    “可是……”


    “沒有可是。”


    宮謀一手接過她身後的拉杆箱,一手把玻璃大門關上,而後他將拉杆箱放好,將鋼琴上插著黃玫瑰的花瓶放在小餐桌上,再將諾玥按坐在桌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等我,馬上就把飯菜端下來。”


    他每天傍晚都會先把飯菜做好,然後彈著鋼琴,等著不知什麽時候就迴來的諾玥。


    諾玥雙手捧著溫熱的水杯,看著宮謀的背影,舍不得把目光移開哪怕一秒。


    她終於知道她在外麵漂泊五個月,為什麽會越來越感到孤獨和害怕孤獨了,那是因為……她正在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她認為她不可能再和他迴到原點。


    幾分鍾後,宮謀端著大大的托盤下來,將托盤放在餐桌上,將蓋子揭開。


    “雖然做好了一段時間,但我一直在保溫,味道並沒有變差,來,先喝一點熱湯。”宮謀先將砂鍋端出來,給她舀了一碗湯,“正宗的人參土雞湯,土雞是菜市上的老阿姨送的,土得不能再土了。”


    誘人的香味和熱氣飄到諾玥的鼻尖,諾玥拿起勺子,舀湯放進嘴裏,而後眼睛大亮,露麵驚色:“好喝!這是……你做的?”


    他一個大少爺、貴公子、大企業家和億萬富豪,居然能做出這麽好喝的湯?


    “嗯,我做的,喜歡的話我天天煲給你喝。”宮謀把所有的飯菜從托盤裏拿出來,“廚房裏還有,你慢慢吃。”


    諾玥看著宮謀消失在樓梯口後才拿起筷子,慢慢的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裏,而後,她的眼淚,滴進白瓷小碗裏的雞湯裏。


    非常好吃。


    非常合她的口味。這五個月來她不知享過多少美食,然而,沒有一樣比得上眼前的這幾樣。


    原來,別人說這世界上最好吃的莫過於家人為自己做的飯菜,真的是這樣。


    可惜的是,她沒能早點感受和領會到這一點。


    十幾分鍾後,宮謀端著米飯和剛剛炒好的青菜下來,放在小餐桌上:“菜都到齊了,我們慢慢吃。”


    兩人慢慢慢慢的吃。


    幾乎不說話。


    玻璃門外,夜黑如墨,風如刀割,細雪漫天飄舞,無人出沒,玻璃門裏燈光明亮,溫暖如春,兩人一邊享受家常菜,一邊聽著新聞聯播,就像其它人家一樣。


    這是諾玥有記憶以來最美妙的一頓飯,她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頓飯的美味與滿足。


    一個小時後,她放下筷子,看著眼前的宮謀,緩緩的道:“如果我可以早一天吃到這頓飯,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但是,一切都晚了。”


    宮謀也已經放下筷子,安靜的看著她,不急著問,不急著說,隻是聽她說話,就像她的聲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這四個月我一直和溫潤在一起。”諾玥慢慢的道,“他為了救我而受到重傷,差點癱瘓,我陪他在療養院待了兩個半月,然後一起去旅行。我們去了很多地方,他對我很好,我們一天都沒有分開過,我


    很感激他的陪伴和照顧,在那麽漫長的時間裏,我意識到我已經無法一個人生活了,我想像正常人一樣擁有家人和一個家,所以……”


    她垂下眼眸,雙手微微顫抖:“我們有車站分手的時候,溫潤向我求婚,我答應了。”


    她不想說她後悔了,她隻是想,如果她早一天知道宮謀在這裏等她,她一定會早一天迴來,不會給溫潤向她求婚的機會。


    隻是,又錯過了啊。


    宮謀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隻是抽緊了下巴,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身體也微微顫抖。


    諾玥幾乎不敢看他,苦等這麽久,為她做了這麽做,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換了她一定會痛徹心扉。


    宮謀的罪孽,她已經釋懷,而她的罪孽,卻剛剛開始。


    幾分鍾後,宮謀的臉上終於恢複了血色。


    他平靜的看著諾玥,沒有怨恨,沒有責怪,沒有冷漠,沒有痛楚,隻有一如既往的溫柔:“你愛溫潤嗎?”


    諾玥一怔,好一會兒才微微咬著唇道:“總有一天……會愛的吧。”  漫長的旅途中,她都看到了溫潤對她的好,也習慣了溫潤的陪伴,她無法想象當她一個人迴到這裏,重新開始一個人、無親無故的生活是怎麽的樣子。當溫潤突然向她求婚時,她心裏想的是,至少溫


    潤對她是真的好,跟他這樣的人一起生活怎麽樣也比一個人與孤獨、空虛為伴要好。


    愛上溫潤?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


    “那麽,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宮謀微笑,“直到你迴到我身邊,或者愛上溫潤。”


    四目相觸,時光停止。


    諾玥的眼淚,又慢慢的落下來,她哽咽的道:“宮謀……別這樣,真的……不要這樣,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不知道值或者不值。”宮謀平靜的看著她,平靜的眼裏是深如大海的執著,不管用什麽方式、多少時間都無法把他眼裏的海洋變得幹涸,“我隻知道,我愛你,我要你。”


    諾玥的眼淚,落在她的手背上,每一滴都燙到她的心裏。


    “對不起……”她哭了,“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恨……我恨我不信你……”


    “不要恨自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從來就沒有。”宮謀伸手,用指尖拭去她臉上的淚,“我不想讓你哭,我隻想讓你笑,所以,我希望哭的那個人能夠是我。”


    諾玥“哇”的哭出聲來:“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是諾玥,不,我誰都不是,不是葉婼,不是諾玥,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你愛的是葉婼,一定是葉婼,我不是葉婼啊,嗚嗚嗚……”


    “不管你是誰,你的靈魂都是一樣的。”宮謀道,“所以,我愛的就是你,你是誰或者不是誰,我都沒有愛錯人,我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


    諾玥哭了,唯有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自己的房間的,當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她的床上,看著一室的冷清發呆。


    怎麽辦,她現在就已經不想去尚都了,更不想見溫潤的父母。


    可是……那不行啊,溫潤對她那麽好,她又接受了溫潤的未婚,她不能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那麽,她可以祈禱溫潤忘了她或者變心嗎?


    溫潤對她,會像宮謀那麽執著嗎?


    但願不要。  她真的,不想再傷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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