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一聽朱媺娖這話,就不禁心道:壞事了。


    先前朱媺娖一直都是稱唿他黃將軍的,如今居然叫他靖南伯,顯然是真生氣了。


    他當即表態道:“臣這就迴軍中嚴查此事,定會給監國一個交代!”


    朱媺娖道:“給本宮交代什麽?若隻是普通的鬧餉,發餉便是。若是有人陰謀搗鬼,便查出來,依大明軍法處置!”


    依大明軍法處置?


    這軍中之事若依大明軍法處置,那可嚴厲了,怕是會掉不少人頭。


    黃得功雖不願見到這種結果,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是!”


    朱媺娖又道:“你且在碼頭稍等等,讓禁衛軍、邊防軍負責汰選的人跟你一起去,先將欠響補發了。


    不要因為查鬧餉的事,影響了汰選的進度。


    汰選必須在三日內完成,否則便會影響我們到江北抗清之事。”


    “臣明白!”


    黃得功下船時,朱媺娖目光投向了荻港的軍營。


    對於黃得功軍中鬧餉之事,她真的毫不緊張。


    黃得功在荻港的軍隊總共也就五萬不到。


    其軍中士卒按照大明官方規定的餉,每月也就是一兩銀子加八鬥糧。


    考慮到江南如今米貴銀賤,即便將一月錢米折銀為三兩,一名士卒兩月欠響也不過就六兩。


    五萬人兩月的欠響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多萬兩。


    如此,單憑在武昌賣給左良玉“神藥”的錢,就足夠支付好幾次了,更別說她本就隨船攜帶了不少錢糧。


    若實在缺錢糧,南京、揚州、蘇州、杭州等地錢財也多的是,隻要打跑清軍,這些地方的錢糧她隨時可取。


    ···


    荻港大營。


    原本應該安靜、肅殺的軍營,如今卻是一片喧鬧,卻是有不少將士在各處聚集,大聲討論著欠響以及坤興公主剝奪黃得功侯爵的事。


    “兄弟們,咱們以前雖然也常被南京朝廷欠響,但南京朝廷舍得官職爵位呀,直接就讓咱伯爺成了侯爺。


    可如今侯爺投了那監國公主,沒加官進爵不說,還被剝奪了侯爵。


    這監國公主對侯爺都如此苛刻,對咱們還能好得了?


    所以,咱們必須先向監國公主討足了軍餉,否則誰知道以後會過啥苦日子?”


    “說得對!公主想讓我們歸附,必須把欠響補足了再說!”


    “依俺看,不僅要讓公主補發欠響,還得發賞銀!不然就憑現在這糧價,兩月餉銀還不夠俺們一個月花呢!”


    “我尋思著侯爺既然投了公主,這公主稍後肯定會讓咱們去打南京城。這南京城多難打呀,要是不發欠響和賞銀,咱絕對不挪窩!”


    “對,不發錢咱就不挪窩!”


    “···”


    張傑、陳獻策都聚在丘鉞帳中。


    聽見外麵士卒們的喧鬧聲,張傑不禁得意笑道:“那馬得功說什麽不願摻和此事,沒有他,咱們還不是照樣把事情搞出來了?”


    陳獻策卻是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道:“馬得功說是不願摻和,可我瞧鬧餉的人裏麵他的人也不少啊。


    依我看,這人就是怕出了事擔責任,心裏說不定比咱們都盼著事情鬧大些,好讓那監國公主給大夥兒加官進爵呢。”


    丘鉞則略有些擔心地道:“現在鬧餉的人這麽多,我們是不是控製下?


    不然等侯爺迴來,我們一時收不了場,真惹怒了侯爺,怕是會挨拳頭啊。”


    眾所周知,黃得功懲罰麾下將領時,既不用鞭子,也不用軍棍,而用拳頭。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吃了拳頭才能長記性。


    聽了丘鉞的話,張傑不在意地道:“怕什麽,這年頭不鬧餉能叫當兵的嗎?咱們侯爺的部隊不說,其他的部隊哪年不鬧個幾次響?


    崇禎十三年前鬧餉還可能殺頭,可崇禎十三年後,鬧餉頂多就是領頭的幾個挨一頓鞭子而已。”


    張傑正笑著呢,便聽見外麵傳來一聲慌張地大喊:“侯···伯爺迴來了!”


    隨著這聲大喊傳開,周圍喧鬧的聲音立馬成片消失。


    三人出營帳一瞧,就看見之前鬧餉的士卒們,如同見到貓的老鼠般,慌慌張張往各自的營帳跑去。


    見此,丘鉞不禁問:“接下來該怎麽辦?”


    “不怎麽辦。”張傑笑道,“咱們鬧餉就是要表示個態度,想必現在侯爺知道了,那監國公主也知道了。


    接下來,他們要麽發放欠響、賞銀,安撫士卒;要麽就得給咱們幾個升官封賞,讓咱們幫著安撫士卒。


    這天地下的朝廷哪個舍得錢?何況這監國公主麾下本就有十萬大軍要養,肯定更舍不得拿錢出來補發咱們營中的欠響。


    相反,給咱們升官,給侯爺進爵,再賞個十來萬兩銀子下來,就能把鬧餉的事按下。


    如此,那監國公主會怎麽選擇還用說嗎?必然會選擇給咱們加官進爵呀。”


    “老張說得有理啊。”陳獻策點頭表示讚同。


    丘鉞也鬆了口氣,覺得他們三個籌謀的事穩了。


    想來即便黃得功知道了,也能原諒他們——畢竟,他們這麽做也是為黃得功鳴不平,希望黃得功能進爵國公。


    三人說完,便散開各自迴營。


    不待三人走到營帳,便聽見了冬冬冬地鼓聲。


    此為擂鼓聚兵。


    三人並不意外,軍中鬧餉,黃得功肯定要擂鼓聚兵解決事情的。


    當即,三人就各自點齊麾下兵馬,趕往黃得功大帳附近的大校場。


    隻見徐衝已帶著八千親兵營精銳在大校場內外布防好——親兵營對黃得功絕對忠心,此前也沒參與鬧餉,肯定會被用來控場。


    所以,這件事同樣在張傑三人意料中,並沒有多想。


    不過,但三人和馬得功的隊伍一起在大校場排列好後,卻見一隊隊身穿板甲、頭戴將軍帽或飛碟帽的將士走進大校場。


    最前麵的還抬著一個個大箱子,直接放在了點將台下麵,落地時發出沉重的悶響。


    眾將士經驗豐富,一聽就知道這些箱子中裝的都是銀子,頓時都激動起來。


    隻不過礙於黃得功正站在點將台上,目光威嚴地掃視著下方,便無人敢亂動、說話。


    黃得功對待麾下將士雖然不錯,可治軍也嚴格,當他的麵可是無人敢違反軍規的。


    監國手底下那些盔甲明亮的士兵,一下子來了六七千人。


    直到最後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帶著上百女兵走進來,才算停止。


    這女將軍走上點將台,黃得功當即向其抱拳道:“紅提督。”


    在碼頭上,黃得功便和紅娘子認識了,直到紅娘子在朱媺娖那裏乃是提督禁衛軍軍務,深得信重。


    紅娘子倒也沒托大,向黃得功抱拳迴禮,“靖南伯。”


    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都不是喜歡客套的人,黃得功當即走上前去,神色嚴肅且帶著不悅地道:“方才我正在禦船之上參與軍議,卻得碼頭急報,說爾等鬧餉——簡直讓我在監國麵前丟盡了臉!”


    最後半句話,黃得功語氣十分之重,讓很多自發參與鬧餉的士卒不禁低下了頭,感到羞愧且後悔,覺得卻是不該在今日鬧餉。


    “我本要迴營中嚴厲處置此事,但監國寬宏大量,聽聞爾等已欠響兩月,立即便讓禁衛軍的紅提督帶人抬著銀子過來,要給爾等補足餉銀!


    且不是此前地每月一兩銀、八鬥糧,而是折三兩現銀,也就是說,這一次爾等就將足額領取六兩銀!”


    聽見這話,即便有黃得功鎮著,很多士卒也不禁激動地出聲了——


    “這就發餉了?真的嗎?”


    “一次足額領取六兩的軍餉?我不是做夢吧?”


    “不是說監國公主會對咱們不好嗎?居然一次發放這麽多餉銀?這哪裏不好了?”


    “···”


    普通將士們或是不敢置信,或是驚喜歡笑,又或是如在夢中。


    站在各自軍隊前麵的張傑、丘鉞、陳獻策以及馬得功,同樣驚訝無比。


    其中馬得功神色還好,張傑三人驚訝之餘無不臉色難看。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朱媺娖竟然舍得一下子拿出三十好幾萬的銀子給他們這支剛歸附的軍隊發餉!


    《一劍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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