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端木小惠把自己的父母接到城裏,過去因為有丈夫孩子,她隻是到年底送去一些東西,離婚的時候,端木小惠淨身出戶,兩個孩子從小在奶奶家長大,都歸了李貴,其實李貴管孩子的時候不多,都是爺爺奶奶帶著。端木小惠去看孩子的時候,都是提前打電話,李貴不在家時她才去。公公婆婆對能幹的端木小惠十分認可,但兒子對酒色財氣無所不能,歎氣之餘,也隻有默默祈禱端木小惠有一天能迴心轉意。


    改革開放,物質生活明顯改善,但過去的年味變得越來越淡,不知什麽原因,每年的大秧歌悄悄地消失了,鞭炮聲也隻有除夕晚上響的時間長一些,平時都是零星的鞭炮聲。


    從除夕到初五,陸小西陪著父親看書、做飯、喝酒,出去上學半年,他好像懂事好多,家庭的擔子從借錢買樓時,他就自覺地承擔起來。


    陸偉民燒得一手好菜,陸小西自然是無師自通,其實爸爸根本就沒有教他,有些菜是看會的,有些菜是吃會的,但刀切土豆絲,幹豆腐絲就得練了,說是練出來的,陸小西心裏明白,自己根本就沒切幾次,媽媽說他可能上輩子是廚師。


    家裏最活躍的就是陸小北了,連續幾個半宿,硬是現學現織,一件帶麻花辮的粉色毛衣在除夕前一天完成,媽媽問她身上的大衣多少錢,她說八十塊錢,又怕媽媽說便宜也要買,撒謊說是最後一件,買的減價貨,陸小西看著妹妹圓謊的樣子偷偷直樂。


    穿大衣需要身材高挑才好看,陸小西圍著妹妹轉了兩圈兒,掏出剛發的工資,抽出五十元給小北,叫她自己去買一雙帶跟的皮鞋,吃過破五的餃子,商廈也開門了,妹妹這麽漂亮,打扮打扮是必須的。


    陸小北歡唿著去買皮鞋,媽媽拿出四張五十的給小西:“馬上又要開學了,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女孩子得控製她花錢打扮,不然被人看做輕浮,以後你也不要慣著她。”


    陸小西猶豫了一下把錢接了,接著媽媽的話茬說:“小北漂亮,別給打扮的像要飯花子似的,我可以少花點兒,學校有補助,我平時花不了多少錢的。”


    陸偉民摘下眼鏡,從炕頭起來說:“要開學了,你也得好好學,將來還得靠真本事吃飯,窮家富路,你媽給你就拿著,買房子的錢都是你掙的,你花錢你媽不心疼。”


    風風火火地抱著皮鞋迴來,陸小北穿上黑色尖頭高跟鞋,身高馬上顯出來,幾乎和陸小西一樣高,陸偉民過來看看,背著手在屋裏邊走邊說:“有條件打扮打扮是好事,過年過節也需要打扮,平時還是要樸素一些,特別是上學的時候,這雙鞋不能穿到學校裏。”


    陸小北馬上答應,麻利地把鞋子脫下來,爸爸是老腦筋,看不慣一些流行的東西,剛才買鞋的時候,她還猶豫買不買高跟的,張咪咪說穿高跟鞋顯身材,有前凸後翹的感覺,果然被爸爸訓斥,裝進鞋盒子裏,陸小西暗示妹妹迴自己房間,小北一伸舌頭走了。


    發現女兒走了,陸偉民歎口氣,他叫小西把門關上,招手叫兒子坐在炕沿上,說道:“不是我老腦筋,打扮得漂亮一點兒我臉上也有光,四季穿衣,天隨節氣,但是,現在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大冬天穿個裙子出來。”


    小西笑笑,等著爸爸繼續講:前一趟房老宋頭一家,老兩口,小兩口,還有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老宋退休,老宋老伴是農村人,兒子媳婦下崗,修配廠根本一分錢不開。


    小西給爸爸沏茶,是他愛喝的六元錢一袋的猴王,茶是小西除夕前買的,平時爸爸買散裝的茉莉花。陸偉民喝了幾口,接著講:


    後來他兒媳婦出去找個工作,說是當服務員,上班由兒子騎著自行車送,下班也是兒子騎著自行車接。有一天我問老宋頭,媳婦幹啥工作那麽打扮?老宋瞅瞅周圍沒人才說:說起來丟人,是跳舞。


    聽懂了爸爸反對小北穿那個皮鞋,小西替妹妹解釋:“小北買的是黑色的,你說的那個是紅的粉的。”


    陸偉民說夠了,帶上帽子出去,陸小北聽到關門聲,從裏屋跑出來,陸小西叫她跟著一起學做飯,學習之外,應該學的東西必須要會,陸小北做個鬼臉:“爸爸剛出去,你又來一套。”


    春節期間家家都是吃兩頓飯,放下飯碗,陸小西想起前幾天遇到薛峰的事,決定去見見他,因為再過幾天上學,可能要很長時間能見麵,上次薛峰說要出去學藝術,陸小西知道薛峰的父親精通書畫,也許他是受父親的啟發。


    由於過年的關係,加上今年沒有秧歌表演,路上的行人不多,空氣中彌漫著鞭炮的火藥味。陸小西沒帶帽子,一隻手把著車把,一隻手捂著耳朵,好在距離很近,沒凍透時已經到了薛峰家。


    薛峰的父母認識陸小西,端出待客的瓜子煙糖,轉身去看電視,電視裏正在重播春節晚會。


    給陸小西倒上茶水,薛峰開始說自己的計劃:打算出去繼續學習的原因,是一件事刺痛了我,當時我就發誓,一定找一個身體健全的姑娘,一定要生一個身體健康孩子。


    陸小西叫薛峰學學經過,原來他媽媽單位的劉姨幫忙給薛峰介紹個對象,媽媽就答應見麵看看。


    見到姑娘後,人還算可以,找一個五官端正身體健康的姑娘,也算完成父母的心願,那姑娘個子挺高,說話輕聲慢語,是一名紡織工,知道我就是浪子阿峰,一臉崇拜。


    薛峰敘述中已經沒有當初被欺騙的暴怒,劉阿姨因為薛峰本身是殘疾,姑娘有點殘疾也算正常,就沒有明說。


    陸小西聽明白了,笑著對薛峰說:“原來你要深造的動力是老婆,等你娶老婆時我來給你把關。”


    薛峰遞給小西一支煙,自己也點著,感慨地說:“都說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你當初沒有考上,後來也上了大學,說你命好也對,說你自身的能力夠也對,不然的話,本身啥都不會,你也去不上大學。”


    陸小西笑笑:我是比較幸運,在外人眼裏幾乎是沒遇到什麽坎坷。沒有坎坷也不是什麽好事,有挫折才能知道自己的弱點,才能防範,人不能總順風順水。記得古人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現在認識到自己的弱點,就是新的起點,改不了命,我們就改運。


    薛峰一聽哈哈大笑,使勁拍拍陸小西的肩膀,拿出浪子阿峰的語氣:


    我輩豈是蓬蒿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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