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石金枝跟小西分到一個班,她跟小西的接觸比過去多了,付姍家沒有從大院搬走前,大家在一起玩時都是付姍叫著她,付姍去了二中,石金枝又跟小西分到一個班,這樣石金枝興奮了好幾天,小西聰明幹淨學習好,女同學私底下都說他好話,但這些陸小西不知道。石金枝的個子比小西高半頭,原來給小西當“新娘”的時候跟小西差不多高,現在差不多跟小西的姐姐小南一樣高了。


    剛吃過晚飯,石金枝推門來找小西,原來是下午放學的時候她的語文作業本忘記帶迴來,落在書桌裏,明天是星期天,沒法寫作業,得去學校拿迴作業本。小西媽摸著石金枝的臉蛋誇獎:“喝羊奶就是好,小臉蛋白白胖胖的,將來準是個大美人。“金枝呲牙笑了一下對小西媽說:“嬸,我家是迴民,吃肉少,媽媽就養了兩隻羊,天天喝羊奶的。”說完又伸伸舌頭,跟小西媽媽告別,拉了一把小西,推門出來。


    聽金枝說要去學校拿語文作業本,小西要迴去穿衣服,金枝喊:“快點兒吧,跑著去就不冷了,一會兒天黑了”,小西頭也不迴地答道:“班級鑰匙在上衣兜裏。”話音沒落,人早沒影了。


    從北向南走的人沒幾個,從南向北走的人不少,因為天將傍晚,進城的人少,都是下班迴家的人。陸小西和石金枝走幾步跑幾步,同行的人接連被他們超過,陸小西覺得好玩兒,不斷地催石金枝快點兒,到教室門口時,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陸小西把鑰匙遞給石金枝,叫她自己去教室,石金枝猶豫一下,牽了一下小西的衣襟,小西一笑,知道她是怕黑,晚上的走廊裏黑乎乎地,走在地板上,空空的響聲迴音很大。陸小西沒有點燈,他知道石金枝的座位,摸黑走進教室,找到書桌堂裏的作業本,出門時,故意咳嗽一聲,嚇得石金枝急忙抓住他的手。


    走出教室,操場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太陽已經落山,傍晚的天空看不到一絲雲彩,深藍深藍的,小西來了精神頭兒,要去玩幾下雙杠,這幾天小西迷上了這東西,下課的十分鍾,也要跑過來,鈴聲響了才往教室跑。石金枝見小西已經跑過去,也跟了過來,白天單雙杠都是男同學的天下,這時沒人玩,她也不示弱地過來要跟小西比賽。


    小西伸腿盤著橫杠,兩隻胳膊一撐上了雙杠,見對麵的石金枝雙手把著杠子,輕輕一跳就上來了,雙手支著身體,上上下下做了幾下,才坐在橫杠上斜眼看著小西,小西也學著做了兩下,可惜胳膊支撐不住,隻得跳下地來,見小西有些狼狽,石金枝哈哈大笑:“你忘了我可是標槍運動員出身,你的力氣還沒有我大呢。”


    小西不服氣,跑到另一個雙杠前,也學著金枝的樣子,雙手握著杠子一跳,兩腿搭在橫杠上。第一次這樣跳上來,小西有些興奮,雙腿跨著杠,兩手使勁,小猴子一樣靈巧地爬到另一端。金枝也學小西的樣子,速度比小西還快,小西爬了六次,金枝已經到第九次了,小西喘著粗氣停下來,見金枝也兩腿盤著立柱,嘴裏啊了兩聲,像是要掉下來似的,小西趕忙下雙杠過來伸手扶她,金枝擺擺手,紅著臉喊別動,她有點兒迷糊,見金枝沒事,小西又去爬杆,白天都是高年級的同學在這裏玩,新來的學生是沒有機會的。


    小西伸手使勁兒拍拍柱子,柱子發出響聲,是空管子,管子沒有刷漆;兩根粗管子中間焊了一個橫管子,像足球門一樣,管子上麵焊著兩個圓圈兒,圓圈兒連著兩根用手能握住的鐵杆兒,鐵杆兒下麵埋在地下。見旁邊的大學生雙手輪換著,腳都不用,靈巧地爬上了最高處,然後兩腿一夾,瞬間就滑到了地麵。小西的手沒勁兒,隻好手腳並用,費了半天勁兒才爬到了頂端,他雙腿夾著鐵杆兒,揮手喊金枝也過來,忽然覺得雙腿有些發麻,小jj酸酸地,他怕掉下來,緊緊夾著鐵杆兒,他急忙滑下來,額頭上、鼻尖上的汗都出來了。


    金枝過來,見小西麵色有些發白,嘲笑他膽小,脫掉外麵的紅色燈芯絨上衣,遞給小西,往手心上吐了兩下,麻利地爬了上去,爬到頂端,也學著小西,兩腿夾住鐵杆兒,揮手喊小西,小西喘了口粗氣,手上的衣服有一股好聞的奶味兒,他吸一下鼻子,叫金枝下來,金枝順著鐵杆,一下一下地往下滑,到了地上還雙眼緊閉,小西哈哈大笑,剛才被金枝嘲笑時的狼狽勁兒一掃而光。


    天黑下來,金枝叫小西等她,她要去一趟廁所,剛才的一陣劇烈運動,身上熱熱地,臉上發燙,見周圍沒人,她趴著小西的耳朵悄悄地說:“我剛才好像尿褲子了,你別跟著。”小西也要去,他大咧咧地脫掉上衣,露出裏麵的長袖海軍衫,對金枝說:“我剛才爬杆兒好像也尿褲子了。”話剛出口,覺得不對勁兒,看石金枝已經跑進女廁所了。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跑進了男廁所。


    兩個人剛走出校園的大門,停電了,路上黑漆漆的,汙濁的空氣中夾雜著煤煙子、柴草的煙和馬車走過留下的馬糞的味道,手扶拖拉機的燈光忽明忽暗;金枝悄悄地拉上小西的手,她從來沒在晚上出來,媽媽像老母雞一樣的看著她,天一黑,就不許她出門。無論冬夏,今晚是因為沒有作業本,加上她說跟陸小西一起,媽媽才放她出來。金枝的手溫熱,叫小西想起了付姍,付姍的手柔弱無骨,還涼涼的,金枝的手不一樣,粗壯有力,抓得他幾次想甩掉,看金枝害怕的樣子又不忍心,都是自己張羅玩兒一會兒,不然早到家了。


    每次晚上迴來走到家門口,小西都能看到悅來客棧看門的小屋裏亮著煤油燈,今天卻是黑黑的沒有一絲光,小西想起來,大車店已經關門不幹了。走到客棧木門前,小西該往南走,金枝該往北走,這時金枝媽走了過來,見女兒和小西一起迴來,嘟囔了一句,拉著金枝的手走了,小西摸黑拉開外屋門,迎頭看到媽媽劃亮手裏的一根火柴舉著,他伸手拉了一下媽媽的衣襟,媽媽低下頭,把耳朵貼著小西的嘴,小西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媽,我剛才在學校玩爬杆兒,好像尿了,還黏黏的。”小西媽拉開他褲子的鬆緊帶,另一隻手伸進褲衩裏摸了一下,拍了小西的頭一下,說了聲:“沒事,脫下來一會兒給你洗洗。”


    脫掉衣服,小西把褲衩丟給媽媽就想上炕,被媽媽拉住:“等一會兒,洗洗在上炕。”小西媽點著蠟頭兒,放在凳子上,拿起暖壺往洗臉盆倒一些熱水,用手試試,轉身去外屋舀了半瓢涼水,才把小西拉過來麵對麵站著用手撩水,然後蹲下伸手幫小西洗。


    陸小西上炕鑽進被窩,感覺身上暖和一些,媽媽吹滅蠟頭,不好聞的蠟油子的味道讓陸小西蒙上被子,姐姐小南嘀咕了一句,翻身把後背衝著小西,小西知道是把姐姐吵醒了,屏住唿吸,不敢在驚動姐姐,剛才在學校,連跑帶玩,這時候才覺得有些累,盯著窗簾透過來外麵老楊樹搖晃的樹枝影子,一會兒工夫睡意上來,打了兩個哈欠,沉沉睡去。


    早晨起來,媽媽做的是用頭一天晚上剩的大碴子,加上土豆塊兒燉在一起的“合合飯”(讀音huohuo飯),從小西記事時這種飯就沒斷過,剩飯剩菜怕壞了,就合到一起煮,七十年代,無論家裏窮富,都吃過這種飯。小南吃了小半碗飯,就催著小西一起上學,嘴上催著,眼睛卻不正眼看他,小西跳下炕,提著書包隨小南出了家門。


    仿佛一夜間,楊樹的葉子黃了,微風吹過,樹葉子隨風落下。因為出來的早,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小西邊走邊撿路邊的楊樹葉,專門撿那種葉大梗粗的,秋風起,黃葉落,正是小夥伴們玩“勒馬”的時候。“勒馬”用的東西就是楊樹梗,這樹梗也叫“馬”,為了能贏對手,都是準備好多樹梗的,玩之前需要做準備,撿迴來的樹葉得找地方曬著,等數梗有點兒發黑,水份沒了,再把葉子擼掉,光剩下梗,有時候著急玩兒,也把樹梗放到鞋裏,用腳踩著,這樣樹梗的水份就沒的快,玩的時候是沒人注意腳臭味的,這個遊戲是兩個人玩,大多數都是男孩子找男孩子,女孩子找女孩子。


    玩的時候,兩個人麵對麵站著或者坐著,手裏拿一根樹梗,把自己的樹梗繞放在對方樹梗的後麵,重疊成“十”字形,套在一起,當兩個人一起說開始後,兩個人就使足力氣,把樹梗使勁兒往自己這邊拉,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把對方的樹梗“勒折”。小西曾偷著拿過哥哥藏著的“馬”,被哥哥告狀,結果爸爸把小東罵了一頓,說他不帶弟弟玩,後來小西送給哥哥幾張好看的糖紙,小東才饒了他。


    快到校門口,石金枝趕上來對小西說:“咱們院裏的“劉挑水”死了你知道嗎?”小西頭也不迴地迴道:“知道,聽說是打針給打死的,青黴素過敏。”接著又說:“別跟著我,叫同學看見該笑話我了。”


    石金枝一臉的委屈,有心想不再理陸小西,可心裏馬上又原諒了他,住在一個大院,她早就關注過陸小西,總能想起過家家的遊戲,但是因為付姍的原因,她隻能默默地看著,現在付姍搬家又轉學,她覺得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幾天前,她為了引起陸小西的注意,故意叫他幫忙開鎖,陸小西幫她打開鎖頭就走,根本沒有想跟她多說話的意思,當她半真半假地提起付姍,她發現陸小西臉紅了。剛才陸小西叫她別跟著,怕同學說閑話,自己真得注意,反正有時間,隻要自己不放棄,總是有機會的。這個家夥脾氣古怪,昨天在一起還玩兒的挺高興,今天說翻臉就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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