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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怒火遮眼的王居之這會完全忘了自己武功全失的事,他這怒極動手與人推搡爭打,在這些多少都會拳腳功夫的權貴子弟麵前,簡直就如同一個三歲稚兒與年輕力壯的大人打架一樣。


    實力懸殊,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鬧笑聲中,也不知誰先出的手,也不知多少人出了手。


    總之,小半個時辰後,毫無招架之功的王居之,已經被他們數不清的拳腳給打趴在地。


    似是特意羞辱王居之一樣,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打得青青紫紫紅腫相間。唯獨那張臉,完好無缺,連一絲損傷都沒有。


    隻要是認識王居之的人,一看見這張沒有瑕玼的臉,一定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呸,還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英雄呢。」有人仍舊極為不忿的往趴地的王居之踢了一腳,滿臉鄙夷不屑的口吻道,「不過一隻不經打的孬種狗熊而已!」


    眾人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羞辱也羞辱夠了。


    最後,在李堅默許之下,那些人幹脆直接架起臉色陰沉的王居之往秦樓楚館的門口一扔。


    被打得幾乎去了大半條命卻偏偏還清醒著的王居之,頓時如死狗一樣癱在門口那敞亮的地麵上。


    也不知之前躲到哪去的王淮,在不少路人對著王居之指指點點嘲笑一番之後,又突然鑽了出來。


    慕曉楓還坐在不遠的茶樓裏,看著王淮將那幾乎要死不活的王居之拖上馬車離去,這才微微一笑,道,「看,這樣子他們想要不結仇都不成了吧。」


    離間算計借刀殺人什麽的,她也一樣會用。


    冷玥望著街頭那端淡出視線的馬車,著實對眼前笑意溫軟的少女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姐慧眼,確實非奴婢這對魚目可比。」


    慕曉楓偏頭看了看她,瞧她嚴肅一本正經感慨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少女看著這個麵容與腰杆都同樣冷硬的婢女,輕輕道,「冷玥不必羨慕別人,做好自己就好。」


    轉念一想,冷玥這突然而來的愁緒便淡沒了。


    小姐說得對,如果小姐腦子厲害,還有一身厲害的武功,也就不需要她待在身邊了。


    心裏一高興,冷玥話也多了起來,「小姐,那接下來要怎麽做?」


    讓王顯家與李江嘯家結仇,這仇恨目前來說還是淺薄了些,不過今天之後,這兩家的嫌隙倒是又深了不少。


    隻是,若僅這樣,自然還不能令他們兩家反目成仇鬥個你死我活。


    慕曉楓笑了笑,沒有直接迴答她,而是目光閃閃看著她,反問道,「如果你是王居之,你會怎麽做?」


    冷玥垂眸靜默了好半晌,才慢慢道,「如果奴婢是王居之,自然要想辦法一雪前恥的。」


    「武舉大會上發生的事,可以說是意外,兩家家長也相互通過氣表示不再追究這事。」冷玥頓了頓,「可今天這事,王居之縱然做得不對,但李堅也同樣有錯。而且,即使不看在兩家同氣連枝的情份上,單拿害得王居之廢掉一身武功的意外來說,李堅都該放低姿態好好忍讓王居之。」


    無論怎麽說,在外人眼裏,都是李堅愧對王居之在前。


    慕曉楓看著她,眼底劃過一抹激賞流光,「既然要報仇雪恥,又要如何來報這仇呢?」


    「今天這場羞辱,但凡有一點點血性的人都忍受不了,更別說王居之本就心高氣傲性子孤僻。」


    說起這些,冷玥就覺得自己腦子打結了。想了半天,還是滿腦漿糊,隻得茫然的看著少女,「小姐,接下來奴婢就想不出來了。」


    慕曉楓嘆了口氣,倒也不為難她。


    隻淡淡道,「你想不出來,是因為你沒將自己放在王居之的立場。」


    不能感同身受,自然想不出該用什麽法子去報復李堅了。


    冷玥受教,不過迴頭還是兩眼閃閃滿滿求解的眼神看著慕曉楓。


    奴婢不懂,小姐請賜教啊!


    慕曉楓撐額,偏頭斜斜看著冷玥,「你覺得李堅最強最擅長的是什麽?」


    冷玥茫然了一霎,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武功吧?」


    慕曉楓轉目瞥向窗外,幽幽道,「有時候最強和最弱其實就一線之隔。」


    冷玥皺了皺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慕曉楓瞧她這模樣,就知道她還不太明白自己的暗示。不過不要緊,相信很快冷玥就會明白什麽叫強弱的一線之隔了。


    「好了,我們該迴去了。」


    慕曉楓收迴視線,正欲站起來,卻忽然覺得眼前光影一暗。心中一凜,眨了眨眼,未及抬頭便聞到淡淡熟悉的冷冽青竹氣息。


    挑眉凝向那頎長陰影,果然便看見一張風華瀲灩冠絕天下的俊臉。


    少女略有些不滿的咕噥一聲,「走路連半點聲音都沒有,你是鬼麽!」


    更可惡的是,連身上氣息都全然掩蓋起來。


    不然以她靈敏的六感,他還在門外她就能感覺出來了。


    眸光微微一閃,楚離歌淡然掃過她似嗔似惱的嬌俏麵容。這女人,明知他聽力不差,還故意嘀嘀咕咕,成心氣他吧!


    冷玥在感受到空氣變化的剎那,連身子都緊繃起來。待她看清無聲無息進入到雅間裏的,是令人隻敢仰望不敢親近的冰山殿下,登時鬆了口氣,卻又隨即又懸起心來。


    殿下的武功——太可怕了,在他進入雅間之前,她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楚離歌才不理會她此刻百轉心思,一個冷淡眼神遞去,冷玥看了看慕曉楓,見慕曉楓點頭,她才輕輕退出門外。


    「你怎麽來了?」慕曉楓就這樣坐著仰望他,語氣隨意得很,「坐吧。」


    楚離歌在她對麵坐下,在慕曉楓以為他根本不會答她的時候,卻聽聞他淡淡道,「路過。」


    少女撇了撇嘴,忽然想起剛才他神出鬼沒進來的事。眼裏精光一閃,隨即溫和道,「這茶樓的點心不錯,你嚐嚐。」


    說罷,竟殷勤的挾了塊點心到他碗裏。慕曉楓心情不錯在想,離王殿下來得真是太及時了,簡直是她剛打瞌睡他就送來了枕頭。


    楚離歌凝了凝碗裏飄著清淡香氣的桂花糕,心裏有些微「受寵若驚」。


    這個在他麵前從來都不知道害怕的女人,與他在一起時能規規矩矩不捉弄他吃東西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瞥她一眼,冷清眼眸不含警惕,倒是流漾出淡淡溫柔與無奈。


    她會無事獻殷勤?


    「說吧,什麽事?」


    楚離歌瞥她一眼便低頭,很認真的挾起碗裏的桂花糕慢慢品嚐。這話問得漫不經心,不過其中篤定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慕曉楓勾著唇角露了抹訕訕淺笑,她有表現得這麽招搖嗎?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楚霸王自己送上門給她利用的,她不「物盡其用」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這番美意。


    楚離歌雖然低著頭在咬桂花糕,可對麵少女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太過明顯,他就是想佯裝不知忽略過去都不成。


    暗下搖了搖頭,慢慢優雅的咬著桂花糕,隻等她出聲「利用」他。


    眸光閃了閃,她笑容滿臉的看著他,淡淡道,「你武功很好吧?」


    楚離歌凝著她溫和無害的眉眼,眼神微閃,垂眸將眼中隱隱防備壓了下去,半晌,輕輕點頭。


    就聽得少女輕聲笑道,「這就好。」


    她聲音本來就軟糯動聽,又是個擅長偽裝掩飾情緒的,若她不樂意讓別人聽出真正喜怒。別人還真極難從她含笑麵容看出什麽來,可偏偏,楚離歌聽著她這淡然動聽的聲音,卻聽出了興奮與欣喜的味道。


    淡淡掠她一眼,心中愈發警惕,這膽大包天的女人又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少女略含不滿的哼了哼,與楚某人相處久了,自然也能從他細微的一舉一動中看出幾分心思來。斜眼過去,輕聲嬌嗔道,「就是想讓你幫點小忙而已。」


    不然,平日用不到他的時候,老在她麵前說什麽有他在。


    可別說她不給他機會。


    楚離歌瞧見她琢磨的眼色,凝住她不點而紅的朱唇,心裏不知怎的想起上迴未能如願的憾事。


    環顧雅間一眼,心中一動,此地此時也算湊合……。


    正欲傾身就過頭去一親芳澤,卻聽身後傳來極重的腳步聲。眸光冷了冷,隻能優雅筆直的坐著端起杯子。


    他心裏有火,要借這涼掉的茶壓一壓。


    腳步聲頓住,他不動聲色的斜了一眼過去。一記無形無聲冰涼眼刀便嗖的落在冷玥身上。


    被冰山殿下飛眼刀的冷玥突然覺得渾身一寒,下意識的瞟了瞟楚離歌,瞧見離王殿下冷淡卻似含了恨意的目光,單薄身板立時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頭低了低,腳步悄悄往慕曉楓方向挪了挪,冷玥有些無辜的吞了吞口水。


    她又不是故意來攪黃殿下好事的,殿下要怪,也該怪老天才對。


    誰讓這會天色真的不早了!


    慕曉楓可沒有瞧見這兩人眼底官司,見冷玥站在那垂首不語,便先站了起來,看著麵無表情的離王殿下,道,「殿下沒意見的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楚離歌暗嘆一聲可惜之後,眸光似乎暗了暗,如畫眉目依舊波瀾不驚連分毫情緒都看不出來。


    他站起來,似乎神色複雜的打量了少女一眼,又似隻是一個十分淡然眼神,「好。」


    有了他承諾,少女彎起眉眼笑得十分愉悅,顯然心情不賴。楚離歌淡淡掠了掠身姿繃得筆直的冷玥,心情卻有那麽一絲絲不同尋常的鬱悶。


    不過,離王殿下心情再鬱悶,也絕對沒有被人當街羞辱嘲笑的王居之心情這般鬱悶到壞。


    在秦樓楚館裏被李堅一番折辱之後,王居之在府裏足足躺了十天才慢慢恢復過來。


    大概這些日子,他過得消沉頹廢卻也看清了現實,知道他與李堅之間的恩怨,家裏是不會再有人為他出頭了。所以被王淮送迴來之後,對在秦樓楚館裏發生的事完全隻字未提。


    這一天,終於好得差不多的王居之,又開始遊魂一樣出府四下流蕩。他出府會光顧的地方,除了酒館還是酒館。


    喝了半日酒,終於又混到了他想要的半醉半醒境界,便晃晃蕩盪的迴府了。


    隻不過,他搖搖晃晃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忽然有人一陣旋風般沖了出來。他這會都快醉倒了,自然不會閃避。其實依他的性子就算完全清醒著,也不會因為有人驚慌莽撞就避讓。


    一眨眼,那從巷子裏奔出的年輕人就跑到了近前。


    王居之醉眼朦朧,哪也不看,晃悠悠的走著。那年輕人往身後望了望,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似乎後麵有惡鬼追他一樣。


    也顧不上這樣迅速跑出來會不會撞到王居之,咬了咬牙,奔出巷口,這樣將本就搖搖晃晃的王居之擦碰倒地。


    地麵鋪著青石地板,雖然平整,但很硬。武功全失又喝得半醉的王居之,突然被人撞倒,雖然沒有被撞飛出一旁,卻避免不了痛得他一陣「嗯嗯哼哼」輕吟不止。


    巷子裏,很快又奔出幾個人,皆一臉冷峻兇煞之相。追出巷口,看見被撞倒在地一臉痛苦的王居之,倒是稍稍停留了一下往四周張望了望。有人皺著眉頭,嫌棄的口吻,冷冷道,「酒鬼一個,不用管他。」


    「那小子往那邊跑了,我們追。」有人指著路的一端,盯住掠過的一道身影立時道。


    那幾人連看也沒有再多看王居之一眼,撒腿就往左邊追了過去。


    在他們走後,摔疼得呲牙咧齒的王居之老半天才慢騰騰的爬了起來。又搖搖晃晃走了半天,才終於迴到府裏。


    許是走了這半天路,又疼了半宿,待他迴到自己屋子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神智竟已清醒了大半。


    就在他換衣裳的時候,忽然「吧嗒」一聲有什麽東西自他懷裏掉了出來。


    他彎腰撿起來一看,渾濁黯淡的雙眼忽然迸出一絲精亮來。


    那瞪直的雙眼竟然在瞬間冒出幾分罕見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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