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太陽剛落山,大地就被暮色籠罩。


    鳥雀嘰嘰喳喳,在暮色中掠過。


    還未等留意暮色已至,昏暗的天空完全黑了下來。


    稀疏的星空之下,一輛雙駒拉著的馬車,出了沙河城,在積雪道路上向南奔馳。


    駕車的是一名年輕男子,四周漆黑一片,卻沒能阻礙他放馬狂奔。


    車廂內坐著三個男子,一個四十多歲,一個出家人,這兩人雙目微閉,氣定神閑。


    另一個,三十不到,望著車窗外黑乎乎一片,滿臉緊張。


    “廣能師父,能不能讓儲兄慢點?”思慮良久,他還是開了口。


    “為何?”


    “外麵太黑了,路上又有積雪,萬一……”


    “嗬嗬,沒事,他眼神好,再黑也能看見。車技可是跟著榮舵主學的,放寬心,抓緊休息會。”


    眼神好,再黑也能看見?


    土行孫滿臉疑惑,眼神再好,架不住天黑啊,怎麽可能這麽黑也能看清道路。


    再看看身邊兩位,根本沒有絲毫擔憂。


    不過,馬車速度雖快,但確實穩穩當當。


    這條路,他走過多次,有一些坑坑窪窪。馬車車輪要是在坑窪上碾過,車子必定顛簸的厲害。


    然而出城已有半個小時,車子一直非常平穩。


    土行孫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看來和尚所言不虛,儲棟梁能夠在黑夜中瞧得清路麵。


    這麽黑的天,能駕車飛馳,著實厲害。


    敬畏之心,湧上他的心頭。


    ……


    ……


    天空中,連幾顆稀疏的星星也失去蹤影。


    積雪,沒有了微弱光芒反射,也都完全失去光澤,淹沒在茫茫黑夜之中。


    飛嶺鎮東城門外一裏多地,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儲棟梁等四人跳下車。


    出發時,土行孫準備了幾捆麻繩,預備進入洞窟使用。


    儲棟梁拿過一捆,割下一段,有兩丈多長。


    “大哥,你們三個拽著麻繩,跟著我走。”他抓住一頭,麻繩另一頭交到榮鴻濤手上。


    廣能抓住麻繩緊跟儲棟梁身後,土行孫跟在廣能後麵,榮鴻濤壓陣。


    “走,土行孫,你不要擔心,地麵有情況我會說。”儲棟梁一拽麻繩,低聲關照道。


    不要說地麵,就是把手放在鼻子尖,也勉強看到一團黑影。


    這般黑,又不能用手電,土行孫還是第一次。


    “沒事,我走夜路慣了。”土行孫嘟噥了一句。


    “好,禁聲,先去那個洞窟看看。”


    洞窟位置,在城門洞南側一裏多地,護城河外側。


    那裏,有一大片林子。


    洞窟就在林子內。


    沿護城河,有一條土路通往林子。


    很快,儲棟梁帶著三人到了土路路口。


    土路六尺多寬,臨近城牆一側是一片砂石地,再往內,是幹涸的護城河,外側則是一片麥地。


    與沙河城附近的麥地相比,這一大片麥地高低不平,明顯差了許多。


    儲棟梁凝神看了看,土路上積雪沒有腳印,土行孫應是在下雪之前到那洞窟拿到那尊銅獸。


    “幾位,跟緊點,雙腳高抬輕放,不要拖著走。”儲棟梁拽了拽繩子。


    土路積雪覆蓋,路況不明,高抬輕放,可避開路上雜物。


    幾人踏上土路,正往前走,遠處城牆之上,突然有燈光閃過。


    “停,都蹲下。”儲棟梁早已瞥見,忙拽了拽繩子:“有巡哨。”


    “白天不見人,晚上有巡哨,真是怪哉。”廣能低聲歎道。


    城牆上巡哨的燈光越來越近。


    “咯吱,咯吱……”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


    巡哨之人,不下五六個。


    偶爾,有人從垛口探出頭,手電光掃過。


    儲棟梁注意到,城牆上巡哨用的手電並非專業強光手電。他們和城牆之間隔著護城河和一片砂石地,從城牆頂到他們蹲的地方至少五十丈,又非月夜,被發現的可能性極小。


    因而,他低聲關照眾人不要動彈,即使有手電照來,城牆上的人也看不到下方。


    “頭,冰天雪地,趕緊轉一圈好迴屋喝酒。”


    “哼哼,昨日城主接到嚴令,嚴密監視各色人等,遇不明身份的人要嚴加盤查。城主今日一早訓話,你等幾個這麽健忘?”


    “嗨,飛嶺鎮連城門都不設防,隨便人進出,天寒地凍巡個鳥。”


    “城門不設防,是有意為之,這是城主高明之處。”


    “頭,你倒是和兄弟們說說,有何高明?”


    “一個破敗的鎮子,如派人在城門嚴查,必定引起他人懷疑。城主說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嚇住外人不敢隨便進城。哼哼,最好見機再多弄死幾個。人啊,怕了就不敢來了。”


    “城主英明。”


    巡哨的幾人,邊走邊聊,經過城門洞口上方,也手電照了照大路,繼續往前走去。


    等腳步聲漸遠,儲棟梁慢慢站起,拉了拉繩索:“走,加快速度,聽他們的話,似乎最近風緊,巡哨的可能不止一支。”


    一邊向前走,儲棟梁一邊把剛才聽到話說與幾人聽。


    土行孫暗自詫異不已,他雖也聽到城牆上幾人似在說話,但寒風凜冽,連片言隻語也沒能聽明白。


    而儲棟梁竟然聽得一字不落。


    ……


    ……


    幾人進入一片鬆林。


    儲棟梁迴身看了看,鬆林密雜,城牆已完全見不到。


    他打開手電。


    “土行孫,洞窟在哪個方向?”


    “往前大概五十丈。”土行孫果然非同一般,隻向四周瞄了眼,就已辨別出自己所在位置。


    幾人順著土行孫指的方向,繞過一棵又一棵巨鬆。果然,走了約五十丈左右,一個黑乎乎洞口出現在眾人麵前。


    “嗬嗬,能在林子裏辨別方向已是不錯,想不到這般黑,你也能絲毫不差。”廣能讚道。


    “廣能師父,我是吃這行飯的,混久了自然一看就明白。”土行孫言語雖謙虛,但明顯神色中帶有自傲。


    洞口不算大,跨度約兩丈多。四周掉落的鬆林鋪了厚厚一層,枯枝爛葉圍了洞口一圈。


    廣能小心翼翼走到洞口邊,趴在雪地上打著手電朝下看了片刻。


    他站起拍了拍身上的雪:“不是人工開鑿的,洞內還沒來得及長出雜草,應該是秋季塌方形成。”


    “那洞內怎麽會有銅獸?”儲棟梁問道。


    “下方可能是一座墓穴,也有可能是通往別處的一個入口,下去看了才能弄清楚。”


    洞穴,有十多丈深,當日土行孫把銅獸弄出,在洞口旁鬆樹上架起滑輪,用了麻繩鐵鏈費力半天才弄出。


    土行孫沒有下去,他有個原則,賺錢首先要保命。情況不明的地方,寧可出高價讓別人冒險。


    見三人討論下到洞穴底部,他沒有做聲。


    連繩索都未帶,怎麽下去?


    榮鴻濤在一旁已紮起火把,扒開積雪,底下的厚厚一層鬆針並未潮濕。


    鬆樹上,到處都是鬆脂,再削一段枝幹,拿過走夜路的麻繩剝開切一段,把鬆脂和鬆針緊緊捆紮好,一根火把很快紮好。


    “我先下去看看。”儲棟梁拿過兩根火把對幾人說道。


    十多丈高,從上往下,對他來說隻需借力一次,就能順順當當到底部。


    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拔出匕首,儲棟梁內力一催,縱身跳了下去。


    啊!


    小心!


    土行孫陡然一驚,不由自主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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