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誰說過,越是狗血俗套的橋段,越是具有旺盛而綿長的生命力。所以,跳崖死不了人,一般定律是感情從此突飛猛進;脫光了互相取暖的下場,則往往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幹柴烈火、裸裎相對……按照俗套定律,接下來就應該是情不自禁,翻雲覆雨。可惜,事實是雲沒翻成,雨也沒覆成。

    他自禁、我也自禁的結果就是,兩人渾身都僵了。

    當太陽的光芒沿著石壁縫隙投進來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第一個感覺就是,全身上下關節都已經徹底僵住,硬邦邦的就像一塊木板。大概木乃伊被徹底裹起來之後,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思亂想著。

    天色似乎已經大亮,原本黑漆漆的山洞顯得明亮了一些,我輕輕抬頭看去。

    葉朝之似乎還睡得很熟,雙目緊閉,臉色有點蒼白,嘴角還有未擦淨的血跡。

    昨夜他和趙三留正麵對上,那一掌所含的勁力,八成是兩敗俱傷。不然葉朝之不會說“師兄也未必比我好得到哪裏去”。

    我趴在他胸口屏息聽了聽,心跳一聲接一聲,強勁有力,這才鬆了口氣。

    出這個餿主意的人是我,我自然是紙上談兵,可若因此害死了葉相,我想我後半輩子可是安不了心了。我悄悄伸出手指,想替他拭去唇邊殘留的血跡,可指尖剛剛觸到,便被葉朝之伸手握住。

    “你醒著的?”我猝不及防,吃了一驚。

    葉朝之笑笑:“習武之人,向來淺睡。”

    是哦,我怎麽忘記了?以前看武俠小說上都寫,會武功的人,就算睡著了,隻要有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會立即驚醒,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被他抓個正著,我的臉通紅,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麽話好說,顫抖著臉皮幹笑一聲:“天……天亮了……”

    葉朝之迴答:“是天亮了。”

    一般天亮起床,第一件事情是做什麽呢?當然是穿衣服!

    可是我赤條條地和身下的男人糾纏了整整一晚。正常男人清晨起來會是什麽狀態,我不是不知道,哪裏還敢繼續那樣親密的姿勢?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就糟糕了,於是一手拉過自己衣物緊緊掩在胸前起身。

    葉朝之甚是識趣,知我尷尬,連忙轉過臉去,開口問道:“侯爺昨晚睡的可好?”

    咦?這話好耳熟,似乎聽見過。我束好束胸穿上小衣,迴頭訝異地問:“葉相何出此言?”

    他也套上了裏衣,依舊背對著我,迴答:“朝之發現,昨夜侯爺昏迷之時,似乎會做噩夢,甚是驚恐。故冒昧握住侯爺雙手,希望能讓侯爺稍微安心一點。”

    噩夢?

    是啊……本來在京城的時候,是軒轅流光和我每夜相擁而眠,漸漸沒再做那些噩夢了。不料被趙三留囚禁在崖上之後,生死未卜,焦慮擔憂,受心境影響,竟又開始做起了噩夢。

    說起來,似乎昨晚……也沒怎麽做夢,也是一覺安安穩穩地睡到了天亮。

    想到昨晚的肌膚相親,我又是一陣臉燙,慌慌張張地穿好衣物,用手指隨便理了理頭發,才轉頭看向他。

    “如今我們是呆在這裏等康王爺帶人來,還是自己找路下山去?”

    那塊嵌了奇鯪木的白玉佩果然是滾落在地上,我束好腰帶,伸手去撿,沒想到葉朝之也正好伸手,兩下裏碰到,都是一愣。

    我麵孔火辣辣地直燒上來。自昨夜之後,感覺和他怎麽相處都尷尬。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連目光都不知該放哪裏才好。

    正出神間,忽然葉朝之輕輕“咦”了一聲,竟將我左腿抬起。衣物寬鬆,隨之滑下,露出白生生的一截小腿來。

    我大驚:“葉相……不,葉朝之,葉……”

    葉朝之並未做什麽不軌的動作,隻將我左足攬在懷裏。

    我此刻還沒來得及穿上鞋襪,順著他的目光低眼看去,也是呆住——雪白的肌膚上,一圈烏青的指痕觸目驚心。

    葉朝之用指尖輕輕按了按那圈淤青,一雙眉毛都皺成了結,問道:“可覺得疼?”

    我搖頭:“不怎麽疼。”若不是他手指按住,根本就沒有絲毫痛感,難怪我一直不曾察覺。

    “似乎師兄並未用上內力,不然小侯爺這條腿,就算不廢,也定是不能走動了。”葉朝之凝神看了半晌,才籲一口氣,寬心道。

    僅僅是這樣一抓,就一圈淤青,要真是像葉朝之說的那樣用上了內力……那我以後豈不是要改名叫“瘸腿小侯爺”?一想之下我不覺後怕,瞪著自己的左足發了會兒愣,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好死不死正好和葉朝之撞了個正著。

    於是接下來的一切情節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葉朝之垂下頭,帶著強烈的男子氣息直接吻住我的唇,舌尖在我唇麵上掃過,旋即撬開我的牙關鑽入,堵住了我還未來得及出口的驚唿。

    從淺啄到深吮,從淺抿到深纏。不知何時,我已伸手摟在他頸間,身子軟綿綿地靠在他臂彎中。

    良久,葉朝之才放過我的雙唇,轉而沿著脖子往下,一手沿著衣襟探入。手指剛碰到我肌膚,那略帶冰涼的觸感便讓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我連忙將他推開。

    葉朝之也是一驚。大概他也少有這樣失控的時候,如今臉色有趣得很,小白臉變成了小紅臉,連正眼都不敢再看過來。

    我也不太敢正眼看向他,隻能一手攏攏衣襟,一手掠過鬢邊的碎發,借以掩飾不自在。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兩下沉默,連自己的唿吸聲都清晰可聞。

    我鎮定了一下,正在盤算著怎樣打破這僵局,倒是葉朝之先開了口。

    “侯爺腿上有傷,崖下若還有師兄的人,遇上也甚是不便。不如就暫時藏身在此,再作打算可好?”

    “呃……好……”我順口迴答,低頭看見左足腳踝上那幾個清晰可見的淤青抓痕,也不禁歎了口氣。

    雖然趙三留在抓住我的時候並未用上內力,但練武之人手勁較大,也不知有沒有傷到骨頭,想必葉朝之是在擔心這個吧。而且,葉朝之自己也有傷在身,若真的再遇到趙三留……還不如暫時留在這裏。更何況,趙三留見找不到我和葉朝之,必定不會再留在那崖上傻傻等人來抓,八成會早早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換言之,乖乖呆在這裏等人找來,似乎才是最好的法子!

    我抬頭,見葉朝之盤腿坐在不遠處,喚了聲:“葉相……”

    葉朝之聞言一笑:“侯爺叫朝之便好。”

    “呃……”我抓抓頭,“朝……朝之。”乍一下換了稱唿,還真不習慣。

    石洞外,天色已經徹底亮堂,林間還算安靜,時而聽見鳥兒撲翅飛動的聲音,沒有人聲,似乎並無異樣。

    “師兄對朝廷懷有成見。不然,以他的本事,投身軍伍,必定早就出人頭地。”忽然間,葉朝之淡淡道。似是解釋,又似惋惜。

    想想也對,趙三留武功高強,假如真的從了軍,說不定就是第二個軒轅流光……等一下!我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個色狼?

    而且,為什麽在想到那個家夥的同時,我竟然會有種荒謬絕倫的錯覺,就像……就像自己正在背著他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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