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養心閣出來,我便坐上宮裏專用的禦轎,一路晃悠著去見那美人太後。

    這該死的封建社會!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而已,也要人抬轎子,可見這些貴族們的小日子過得多麽腐朽!

    穿過一道朱紅宮門,我下轎,由宮女領著往裏走。

    越走我越詫異。不是我多心,而是確實奇怪!

    不就是掉進水裏然後清醒過來嗎?你們小侯爺還是小侯爺!雖然殼子裏麵的魂兒換了一個,但這秘密也就天知地知我知三眼妖怪知,所有人都應該以為是紅衣侯命大活過來了,又不是詐屍,至於一個個臉色這麽難看,連正眼都不敢看向本侯爺麽?

    我揣著一肚子疑惑進房,還沒開口叫一聲“母後”,那美人太後已經一迭聲地叫道:“我的兒!快過來!”

    我這膝蓋委實不樂意彎下去,便正好順竿子爬,樂顛顛地一溜小跑過去,異常乖巧地坐在美人太後身邊。

    聽紫菀說,美人太後就謝紅衣這麽一個親生孩子,簡直是當成心頭肉命根子。謝紅衣又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在皇帝麵前也異常受寵得緊。從小到大,隻要是謝紅衣開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會有人巴巴地去摘了下來哄她開心。換句話說,就是現代典型的“小皇帝”、“小公主”,被溺愛壞的那種!

    既然溺愛,那我也就要裝出被“溺愛”的樣兒,於是笑顏如花地靠在“娘親”身旁。她習以為常地伸手摸我臉蛋。

    上下摸,左右摸,前後摸,就差用指甲掐了!

    “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身子覺得怎麽樣了?”

    我趕忙點頭,中氣十足地道:“完全好了。”免得這天殺的老徐娘又要命令紫菀讓我繼續禁足。

    美人太後似乎對我的迴答很是滿意,喜滋滋地扳著我臉左看右看。等她老人家終於舍得放開了,我連忙揉揉自己的臉頰。娘喲,都快被捏麻木了!

    我齜牙咧嘴揉著臉,一旁,半老徐娘又繼續樂滋滋地開口。

    “兒啊,聽說你在皇上賜的宮宴上贏了那葉朝之?”

    我點點頭。葉朝之?原來那姓葉的叫這名字啊?聽起來還不錯。

    美人太後見狀臉上泛起喜色,一雙手抓緊胸前的衣襟,深唿吸一下,然後眼睛裏開始漾起晶瑩的水光。我還沒來得及躲,便被老徐娘一把拽到懷裏緊緊摟住,麵團一樣搓過來揉過去。

    “兒啊!家終於看到你上進讀書了!”

    鬼扯!那是初中課本上必背的內容好不好?我咬著牙,忍受美人太後的搓揉。

    “哀家一直都跟皇上說,紅衣如此聰慧,隻要肯靜下心來念書,哪可能不是國之棟梁?如今你終於開竅了!也不枉了哀家這麽多年吃齋念佛!我的兒呐!”

    她一口一個“我的兒”,聽得我心裏直打哆嗦,好不容易忍到這美人放開我,仍見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她撚著手絹一邊擦淚一邊繼續念:“那葉朝之有當朝第一才子美名,從小就被稱為”神童“,如今更是深得你皇兄的信任,是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文武全才,尤其擅長詩詞曲賦。如今想不到你竟然能讓他甘願認輸。兒呐,你出息了!”我聽得直想翻白眼。那姓葉的小白臉居然這麽厲害?

    美人太後大概是覺得再哭也沒什麽意思,自己收住了眼淚,伸手繼續摸我的臉,道:“這幾日都呆在府裏養病,可憋壞了吧?”

    “哀家知道你向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也別怪哀家狠心。姓張的雖然伏誅,也滅了九族,但不知道還有沒有同黨在外麵。哀家怎麽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放你出門?”

    啊?不就被推到了池塘裏麽?居然滅人九族?古代這些貴族啊,真不把人當人看的。

    “也罷,哀家猜到了你窩在府裏無聊,這靈珠還算機靈,手腳也麻利,不如你帶迴去,也好解個悶兒。”

    啥?這半老徐娘沒說錯吧?

    你的兒謝紅衣我是個女人啊,貨真價實的女人!你卻要我再帶個女人迴去?還解悶兒?難道這謝紅衣居然好那口兒?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美人太後,腦子裏努力地思考她的話。

    忽然,身後傳來撲通一聲,我扭頭看去,之前帶我進來的那個宮女慘白了一張俏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連連磕頭。

    “太後饒命!太後饒命!靈珠知罪!靈珠知罪了!”

    我愣住,身邊的美人太後已經慢條斯理地開口:“靈珠,難道你不想伺候小侯爺?”

    那名喚靈珠的女孩子含著淚水悄悄看我一眼,又忙不迭地磕頭:“靈……靈珠願意一輩子伺候太後……太後饒命啊!”

    這情景怎麽瞅著那麽詭異?

    不就是讓一個小宮女去伺候紅衣侯麽?可為什麽那女孩子會嚇得麵無人色,就像要被砍頭一樣。

    “靈珠,哀家一向疼你,也信得過你,所以才讓你去伺候小侯爺。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啊,怎麽,你不樂意?”

    美人太後說得越和顏悅色,那靈珠跪在地上便越是顫抖不已,我聽著越是不對勁!

    為什麽這些女孩子這樣怕謝紅衣?不光是靈珠,連兩旁的其他宮女也都嚇得臉色蒼白,一個個猶如驚弓之鳥。

    靈珠淚流滿麵,可太後的話就等於是懿旨,她哪裏敢違抗?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抖得可憐,我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

    解悶兒也用不著這個小宮女啊。紅衣侯府那麽大,我就不信找不到玩的地方。

    於是我開口替她求情:“母……母後,這靈珠實在不想去,就算了吧。”

    此言一出,立刻聽見美人太後一聲尖叫:“皇兒,你說什麽?”

    她死瞪著我,我眨眨眼,又說了一次:“兒臣用不著這個小宮女,算啦算啦!”

    不料那美人太後忽然一把緊緊拽住我肩膀使勁搖晃:“皇兒,你……你可是又看上了誰?”

    我被搖得暈頭轉向。

    看上誰?我這幾天連門都出不了,哪裏看得上誰?這謝紅衣,難道當真喜歡的是女人不成?我不要啊!你個三眼異形神仙王八羔子果然坑我!把老娘借屍還魂迴來種百合?

    那美人太後卻忽然變了臉色,鄭重其事地道:“皇兒,那姓張女人的事情才過去沒多久,別再搞些妖蛾子出來。皇上雖然寵你,可萬一鬧大了,群臣要求嚴懲,你要他怎麽做?乖乖聽哀家的話,要折騰,哀家這裏哪個宮女不夠你玩的?別去惹事了。”

    她臉色凝重,凝重得我也不由凝重起來,機械地點點頭。

    美人太後這才放心地唿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我。大概見我臉色不怎麽好看,她蹙起一雙蛾眉,伸手摸摸我額頭,道:“皇兒大病初愈,今天也累了吧?要不就在哀家這裏歇歇?”

    我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半老徐娘,連忙搖頭:“兒臣還是先行迴府的好。”

    “也罷,皇兒順便把這些東西帶迴去吧。”說罷,美人太後便命人抬出一溜兒的箱子,“這是皇泰國送來的白虎皮,墊在床上,據說能辟邪定神;那是東離國進貢的千年靈芝,最是補人……”

    我耐著性子聽她一樣樣報告,終於完結的時候,腰也坐酸了,見她喝了口茶,又有繼續匯報的趨勢,連忙站起身來。

    “母後,兒臣覺得有點困倦,就先行告退迴府了。”

    雜七雜八一堆東西不勞我動手,自有小太監抬了送到府上去,那個叫靈珠的宮女也瑟瑟發抖地跟了上來。

    我一麵搖頭感慨封建社會真是腐朽,一麵坐上禦轎又往宮門去,但靈珠那驚恐萬分的模樣,卻委實讓我困惑。

    謝紅衣生前到底是個什麽人?為何大家都這麽怕她?

    宮門前,紅衣侯府的馬車金光閃閃、瑞氣千條,仿佛唯恐別人不知道這是有錢人。我心裏暗罵招搖,轉頭看見一旁幾匹高頭大馬,油光水滑的,就不禁起了騎馬的念頭。畢竟在現代,不是每個人都能騎上馬背感受馳騁風中的滋味兒的。我仿佛見到了自己策馬疾馳的英姿,衣帶翻飛、頭發在風中飄揚……

    反正謝紅衣是“男人”,騎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見我對著那幾匹駿馬戀戀不舍,紫菀再次發揮了善解人意的本事,對著小廝一招手,那小廝立刻牽過馬來,還是最好看的一匹。

    嗯!有眼光!這小子有前途!

    我慢慢靠近,伸手摸上馬背。馬兒十分溫順,任由我撫摩它的背,一動也不動。

    紫菀在身後問道:“侯爺,要迴府了嗎?”

    我點點頭,紫菀便拍拍手,之前那牽馬的小廝立刻俯身在地上,背弓起,頭低著,然後嘴裏高聲道:“恭請侯爺上馬!”

    “……這是做什麽?”我瞪向紫菀。

    紫菀似乎有點詫異,迴答:“小侯爺,您不是想騎馬嗎?”

    我看看那小廝又看看紫菀,之前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原來,謝紅衣上馬從來都是踩著別人的背上去的?

    她是天皇貴胄,她做得出來!可我做不到!

    我再沒了騎馬的興致,悻悻然揮手:“沒興趣了。”說完轉身,卻不禁愣住。

    葉朝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離得很近,近得我能看見他眼角那縷意味莫名的笑。

    見我發現了他,他依舊微笑,低頭抱拳行禮,道:“下官見過小侯爺。”

    說實在的,這葉朝之一雙眼睛十分清澈,也很好看,可那眼神卻像是能看透一切似的,讓我莫名的有些心慌。

    現在見他這般客氣,我反倒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得嘟囔一句“葉相多禮了”,就連忙上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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