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麵對趙良嗣的質問,秦昊曬然笑道:“老先生言重了,秦昊一介書生,沒想過要任何人的命,更何況秦昊跟老先生素未謀麵,要你人頭一說,從何說起?”


    對秦昊的否認,早在趙良嗣的意料之中,“這是老夫第一次來登州,的確說得上素未謀麵,但朝野內外,想殺老夫的人不知凡幾,也不在乎多你一個。”


    目光深沉,看看四周,見那些聽書的好像沒有離去的意思,遂道,“這說書場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妨移步蓬萊閣,老夫剛才的話是不是妄言,會給你一個交待。”


    說話的語氣雖然很輕柔,但語意卻容不得別人有辯解,說完之後,也沒征求任何人的意見,以他的王八之氣,也無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見,徑直轉身,登上離此不遠的蓬萊閣。


    當秦昊收拾好東西,隨唿延慶上到蓬萊閣時,卻見整個蓬萊閣既無遊客,也無食客,隻有幾個夥計在不停地忙碌著,顯然他們早有準備。


    趙良嗣坐在正首位,唿延慶坐在側麵,秦昊隻能選下首坐下,四方桌原本還有個坐位是給田小倩的,但田小倩擔心秦昊的安危,她寧願站著。


    趙良嗣端起茶杯,輕輕地呷口茶,目光如矩,如刀鋒般地盯著秦昊,冷冷地道:“秦昊,看你如此沉得住氣,真以為老夫的手中沒有證據?”


    秦昊看一眼趙良嗣,淡然道:“如果老先生的手中真有證據,那咱們現在就不是在蓬萊閣喝茶,而是在知府王大人的府衙之上。”


    說完之後,身體向前微探,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握住茶蓋,輕輕地拔弄著漂浮在茶水上層的油漬,隨後喝上兩口,入口有些澀,迴味甚甘,算得上好茶。


    趙良嗣請秦昊來到蓬萊閣,絕對不是請他來喝茶的,在“嗯”的一聲冷哼後,緩緩地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要證據,好,老夫就給你就是。”


    說到此處,對著旁邊的隨從一使眼色,那人轉身來到後堂,片刻功夫,便提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家夥出來,一把推倒在秦昊的麵前。


    趙良嗣指著癱坐在地的那人,意味深長地望著秦昊,緩緩地道:“這個人是誰,不用老夫介紹吧?如果老夫得到的供詞沒錯的話,當初你在蓬萊閣曾跟姓賴的說咱們是朋友?”


    此人正是賴八的跟班叫賴十八,當初秦昊在蓬萊閣跟賴八喝酒的時候,他就站在賴八的身後,對他二人的談話自然知之甚詳,對此,秦昊也沒打算隱瞞,侃侃而談道:


    “沒錯,當初在蓬萊閣時,我的確說過,我有個做大生意的朋友叫趙良嗣,正準備去北邊買馬,叫我做他的向導,事成之後,會有大筆傭金,這個朋友跟老先好像沒什麽關係吧?”


    唿延慶正喝著茶,聽完秦昊的話,忽將茶杯重重地放在茶桌上,冷笑道:“誰說沒關係?你眼前的這位老先生,正是你口中的趙良嗣,請問你們可曾相識,可曾是朋友?”


    麵對唿延慶的怒氣,秦昊絲毫不為所動,仍舊慢條斯理地道:“天下同名同姓者甚多,唿延將軍難道就不允許秦昊也有一個叫趙良嗣的朋友?”


    趙良嗣目光如矩,冷然道:“老夫相信你有一個叫趙良嗣的朋友,但絕對沒有一個能買萬匹馬的朋友,你故意在賴八的麵前這樣說,無非是利用他的貪婪,借他的刀來殺老夫而已。”


    “非也,非也!”


    秦昊聽到此處,故意在那兒搖頭晃腦,“老先生此言差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我既不相識,何來的借刀殺人之說?再者,你我無怨無仇,秦昊又何必殺你?”


    對秦昊的矢口否認,趙良嗣既沒動怒,也沒生氣,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殺人的理由有很多種,為仇怨殺人,不過是一人一戶,一山一寨,但為政見殺人,卻可伏屍百萬!”


    “為政見殺人?嗯,老先生的看法好像也有些道理。”


    秦昊嗯的一聲,表示認可趙良嗣的觀點,但隨後話鋒一轉道,“但是,縱算秦昊曾跟賴八說過那些話,卻沒叫他去殺人越貨吧?”


    “的確沒叫!”趙良嗣點點頭,沒有否認秦昊的觀點,“聰明的人又何必把話言明,徒留把柄?”


    “這就對了!”秦昊嘻嘻一笑,“我既沒叫他去殺人,也沒叫他去越貨,那他後麵的所做所為,跟秦昊又有何關係?至於蓬萊閣的那番話,頂多算是秦昊吹牛而已。”


    秦昊說到這兒,又目不轉睛地盯著趙良嗣,似笑非笑地道:“老先生,在咱們大宋朝,吹牛不犯法吧?至於為老先生帶來不便,秦昊隻能深表遺憾。”


    “你說得沒錯,吹牛的確不犯法。但你應該知道,官字兩個口,我說你犯法,你就犯法,我說你犯罪,你就犯罪。你說到公堂之上,大宋的律法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趙良嗣看著秦昊,笑得仍舊是那樣的意味深長,在說完上麵的話後,將自己的身體微微後傾,一副惟我獨尊的樣子,讓人看著後背都有些發涼。


    秦昊手握茶杯,輕輕地轉動著,嘴角掛出一絲冷誚的笑意,不以為然地道:“老先生初歸大宋,恐怕還不太明白大宋的規矩,以老先生的身份地位,要殺一個賴八可以,但要殺一個經過官家認可的讀書人,如果沒有必殺的理由,恐怕是做不到的。”


    說到此處,語鋒突轉,眨巴著眼道,“當然,以老先生的身份地位,雖不能定罪於公堂,但要殺秦昊,也很簡單,隻須一個眼色,估計來殺秦昊的人就可以排到沙門島去!”


    “知道就好!”趙良嗣還沒說話,唿延慶已在一旁冷哼,他是行武出身,行過軍,打過仗,殺過人,對他來說,與其在那兒文謅謅的咬文嚼字,不如一刀殺之來得幹脆。


    相對秦昊的淡定,田小倩則沒那麽好脾氣,見趙良嗣在那兒不懷好意,唿延慶又在那兒咄咄逼人,不由怒道:“你這是不講道理!”


    “講道理?”趙良嗣微微一笑,指著秦昊道,“小姑娘,這話呢,你不能對老夫說,你應該對這位小哥兒說,在他的心裏明明就想殺老夫,但嘴裏卻始終不承認。”


    麵對趙良嗣的指責,田小倩辯解道:“那是你的認為,本姑娘從小就跟秦昊一起長大,他呀,就是一個書呆子,平常連雞都不敢殺,又哪敢去殺人?說是吹牛一點也不為過。”


    趙良嗣見田小倩一張小臉急得紅紅的,頗為可愛,不禁笑道:“或許是老夫真的誤會他了,或許他真的在吹牛。秦昊,你也是讀書人,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殺老夫,理由是什麽?”


    “既然是假設,那秦某就鬥膽來假設一番,如果老先生就是那個提出平燕策的趙良嗣,那麽秦昊要殺你的理由,就隻有一個!”


    秦昊說得這兒,並沒有立即說下去,而是微微探身,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地喝上兩口茶,這才一字一頓地道:“位卑不敢忘憂國,這便是秦某要殺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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