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知秋看著屏幕遠處慢慢被推過來的人,無聲紅了眼眶。記憶中江柏峯是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兒時包括青年時代,二人每次去野外人都小心護在自己身邊,掌握十區王權後,他們也曾意氣風發豪邁的展望過未來,可短不過幾年……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如今一人站在千裏之外,另一個,瘦的皮包骨頭。呆呆的坐在輪椅中,江柏峯隨身後人的指揮而動作,恍若具沒有靈魂的木偶。“他……”嗓音沙啞,古知秋閉了下眼,“最近為什麽不肯吃飯?”長方臉上眼睛深陷,江柏峯的唇一直蠕動著在說什麽,隻因為隔著一定的距離,古知秋無法聽清。但從口型來看,人好像一直在說一個字,“飯。”“誰知道呢,也許是想起故人了?”潘之矣語調輕鬆。古知秋盯著輪椅上的男人,死死握緊拳頭。說的都是鬼話,什麽不肯吃飯脾氣差,分明是長久以來一直受到虐待,而這次,應該是故意不給飯吃。雖不知道人為什麽傻了,但生存的本能還在,因為餓,男人一直念叨著飯。這還是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嗎?深吸一口氣,古知秋努力冷靜下來,“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情,你應該清楚,你以為我會為了他去涉險?”“為什麽不會?”真誠的詢問,潘之矣的篤定讓古知秋恨的咬牙。“我的身份已經變了,”咬牙沉聲,古知秋握緊拳頭,“肩上所要承擔的責任已經不同,你留著他一點用都沒有,不瞞你說,在我看來,他是早就被拋棄的過往,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是嗎?”潘之矣對這說法不以為然,起身走到江柏峯身側,手掌輕輕搭上對方肩上,可見的輪椅上的男人突然哆嗦了下,眼神中充滿恐懼。“說這樣絕情的話之前,你要不要叫叫他?”潘之矣皮笑肉不笑,“他雖然傻了什麽也不記得了,但經常叫出你的名字。”“身為王域謀士,你不覺的自己太過卑劣了嗎?”“卑劣?大概吧。”隨意應上句,潘之矣彎下腰湊到江柏峯耳旁輕輕喚了聲:“古知秋。”輪椅上的男人始終將雙手握在一起,眼神中除了對潘之矣時閃現出的那絲恐懼,其他時候都很茫然。可這一聲“古知秋”像是觸碰到他的哪根神經,人忽然激烈的掙紮著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古知秋全力維持的鎮定在看到這幕時崩塌。視頻另一頭,傻乎乎的男人“哇哇”叫起來,左右轉著腦袋像是在尋找什麽,被身後的男人控製著壓到椅子上後,人大哭出聲,無比清晰的喊著人名,“秋秋……”“秋秋……”一聲聲,既無助又委屈。潘之矣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意味不明的盯緊古知秋。“拿一個傻子做把戲,潘之矣,你玩不出別的名堂了嗎?”從哭嚎著的男人身上轉移目光,古知秋腦中不可避免的迴想起小時候的畫麵。秋秋是他的乳名,因為長輩,二人從小就相識相伴,可說是真正的總角之交。走路還搖搖晃晃時,江柏峯就很護著自己,等到年紀大些,人完全成了混世的“惡霸”,那時候,除了自己沒人能將氣頭上的男人攔下。秋秋這個名字對方喚了十多年,要不是當上王後實在不合適,怕江柏峯還舍不得改口。而如今,在二人經曆過那樣多不堪迴首的往事與決裂後,人又毫無芥蒂的一聲聲喚著自己……就像小時候。是了,江柏峯雖然比自己強大,但一直很依賴自己。“隻要你來,我可以保證他的安全。”懶得多費口舌,潘之矣再次抬起手,讓人將哭喊的男人推下去。“王。”輪椅都被轉過去了,古知秋卻突然大喊一聲。因為這一聲唿喚,哭鬧著的江柏峯立馬就安靜下來,好奇的眨巴著眼睛,終於和古知秋對視上。隔著遙遠的空間和距離,古知秋嘴角帶著笑意,眼神溫和。江柏峯雖哭喊著找人,但看到古知秋後又似不認識了,茫然的盯著屏幕,右手手指塞進自己嘴裏,歪頭舔舐啃咬。“王……”從溫泉發生那件事情後,古知秋再未對江柏峯露出過這樣的神情,溫柔堅定,“對不起。”一直在旁默默看著的潘之矣皺起眉頭。說完那莫名的三個字,古知秋便沉默下來。江柏峯終於被帶出去,而古知秋的目光還落在人剛站的地方。“考慮的如何了?”潘之矣催促。古知秋冷冷轉移視線,盯著人漠聲:“我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但是潘之矣,古知秋早死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人叫禾火,他的王是仲猛,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去做什麽,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你就這樣惜命嗎?”輕飄飄的用起激將法,潘之矣摸了下耳朵。“惜命?”古知秋滿臉諷刺,“當然了,我怎麽可能不惜命呢?你以為我會為了自己的情感去做什麽決定嗎?你以為我是你嗎?潘之矣,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若今天你落到敵人的手裏,你的王,你的王域,你的那些同伴是否會為了你去做什麽?”“迴答不出來?”不等潘之矣出聲,古知秋又繼續道:“但是我敢肯定,若是我出了事情,郝強還有王,他們會為了我不惜代價,你覺的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會將個人的感情放在第一位考慮嗎?”“你永遠理解不了,我承認,我和江柏峯之間或許永遠無法分割清楚,但那是過去,現在,我的身邊有更值得去珍惜和保護的人,而這種感情,你永遠都不可能明白。”“我愛惜自己,是因為有我在乎的人拿性命珍視我。”望著黑掉的屏幕,潘之矣站了半天都沒有動。倒不是說被人說的話觸動到什麽,隻是這一次他分明算對了,計策卻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