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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壯觀、富麗堂皇的太極殿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十幾根紅色的巨柱支撐著,每根巨柱上都是雕刻著一條飛舞盤旋,栩栩如生的金龍,高高的抬起龍頭,龍須自然伸向兩邊,似乎隨時要從巨柱上騰空而起,飛上蔚藍的天空。


    在高大的屋脊上同樣伸出一個個龍頭,昂首上天,在屋脊上還裝飾有十二瑞獸,其規模宏大簡直是世間少有。


    其建築放眼天下也僅此一家,毫無疑問成為帝國標誌性建築。氣魄宏大的太極殿在政治上處於至高無上的地位。是唐帝國最高權力標誌。


    國家慶典大多在此舉行。四方使者雲集,在太極殿拜見大唐天子。


    走出太極殿的大唐皇帝,仰頭正看到日月齊輝的壯觀景象,口中喃喃自語:“這一天來的有點早啊,若是錯過這一次,要想長生,恐怕已經毫無可能,可是蒼生怎麽辦?”


    他的內心在激烈的鬥爭,理性與貪婪,渴望與放手,激情與淡泊在相互傾軋,不斷地碰撞,額頭上漸漸滲出細小的汗珠,不斷的匯聚,最後承受不住重力的拉扯,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戀戀不舍的落下。


    我若走了,偌大的天下,有什麽值得信賴可以托付的人呢?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興與衰,榮與辱,得與失,人類就是這樣向前發展,真正不朽的恰恰是這片生民養民的土地,叫我怎能放棄。


    看著太極殿前一座座樓、殿、亭、台高低錯落,互相交襯輝映,廊腰縵迴,穿梭其中,把所有毫無相關的建築群連到一塊,看起來頗為壯觀。


    這是一個夢幻般的的城市。


    八水繞長安,千年古帝京。


    多少莘莘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


    在這雕欄玉砌高台之上,能夠遠遠望見高聳入雲的終南山,連綿的山脈中忽然響起鍾聲,似古老的歌聲在空曠的山穀中迴蕩開來,如同漣漪一圈圈從深山中蕩漾出來,在這曲徑通幽的皇宮深院中隱約能夠聽到,想來多半是終南山上道教聖地正在召集同門子弟的信號。


    看來他們修仙練道的人一顆心也止不住的沸騰。


    確實如此,他們雖然擁有大神通,但畢竟還是凡人,誰不想脫離苦海輪迴,獲得永生,笑傲蒼生呢?


    正當他聽著鍾聲出神時,腳下地板磚隱隱顫動,身後隨之傳來腳步聲,不用迴頭也知道是李靖他們到了。


    這是多年在軍營中患難與共,同甘共苦中鍛煉出來的,手足情深勝過親兄弟。


    他們多次置自己性命於不顧,從千軍萬馬中舍身救駕。


    “臣等參見陛下。”


    從他身後響起四個異口同聲的聲音,霎時間,冷清、淒涼的氛圍一掃而空,換上了高亢激昂,鐵骨錚錚的大漠孤煙激情。


    耳邊仿佛有金戈鐵馬、刀槍劍戟之聲從遠處幽幽傳來,崢嶸的歲月,多年戎馬生涯的生活,至今思之,還是有點留戀。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確實過去了。


    僅存幾員愛將,為了天下,為了蒼生,付出太多了,還有什麽理由讓他們陪著自己走下去,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罷了。


    想到這裏,眼眶不禁有絲紅線緩緩穿過,在黑色的夜裏很巧妙的掩飾過去。


    寬大的服袍一擺,慢慢轉過身來,在他轉過四十五度的時候,身上重新散發出王者氣勢,內心的軟弱不知躲到什麽地方,也許是夜色籠罩了吧,或許是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他緊走幾步,伸出雙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四人,說道:“眾愛卿平身。”


    說著一手拉一個往殿內走去,恨不得有四隻手同時拉住他們,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記得每次打仗迴來,秦王(那時候的李世民還是秦王,不是皇帝的時候。)都會率兵走出大門外迎接,一手牽一個走進中軍大帳。


    走進太極殿,李世民一揮手打發其餘太監出去,空蕩蕩的大殿內隻留下君臣五人。


    四人剛要重新行禮,李世民忙攔住,說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朕,更沒有如今的大唐。”


    李靖沉著如水的臉上劃過一道漣漪,不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瞬間恢複如初、波瀾不驚的說道:“陛下嚴重了,能夠跟隨陛下馳騁疆場,是臣等的萬分榮幸,豈敢居功。”


    程咬金用手拍拍他那出了奇的頭號大肚子,咧嘴笑道:“關起門來就咱五個人,幹嘛還受世俗禮製約束,那多沒意思。”


    李世民不僅不以為逆,還笑著誇獎道:“還是老程好啊,不管在什麽時候都高高興興。”他這一句老程不僅喊出心裏話,還把嚴肅的氛圍變的輕鬆許多,仿佛迴到馳騁疆場,醉臥烽煙的軍旅生涯。


    李世民轉身走到高高的台階上,隨手用袖子擦了幾下,一屁股做到台階上,說道:“這個位置是我的,剩下的你們隨便找位置做。”


    其他四人頓時傻眼了,當了皇帝居然能還跟打仗時一樣,席地而坐,恐怕古往今來也就他一人啊。


    其實李世民天生長著一副威嚴的臉龐,一舉一動便散發出王者氣勢,有不可侵犯的天威和正氣。


    記得有一次李世民曾問臣子:“為什麽有人看到朕便戰戰兢兢坐立不安,難道朕真的不近人情,嗜殺成性。”臣子告訴他:“非陛下之過,實乃是陛下龍姿鳳表,天生威嚴,不怒而自威。”


    程咬金見李世民毫無君主架子,眼前一花,突然想到打仗時的,此時此景竟是多麽相似,同鍋而食,同榻而眠的情景一一浮現在腦海,膽子猛的大起來,直接一屁股坐到台階上,由於他體型太大,像地震一樣,忽悠一下,右手還很隨意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秦瓊、尉遲恭頓時傻眼了,你倆現在不是難兄難弟好不好,如果傳出去成何體統,李靖站在一旁,睜大眼睛,嘴裏咳嗽一聲。


    程咬金一抬頭正好看到尉遲恭的樣子,說道:“黑炭頭,當年你的臭腳可是壓在秦王的身上一宿。”


    尉遲恭一聽這,頓時無語了,真想說這是正常反應好不好,你幹嘛針對我,我一個個堂堂的元帥委屈成這樣,也夠窩囊,有皇帝在場也不好發威,幹脆一屁股做到李世民的另一邊,瞧著程咬金。


    秦瓊無語了,不知為什麽尉遲恭每次一見到程咬金,往日淡定沉穩的性格消失不見,轉而向小孩子一樣跟著賭氣,看來人真的不能跟不如自己的人鬥氣,否則你就自覺把自己降到他那個水平。


    李世民看著替自己打下萬裏江山的愛將們,心中充滿得意、自信,豪情萬丈說道:“好久沒有酣暢淋漓盡情的大笑了。”


    秦瓊則是規規矩矩的坐在程咬金一邊,防止他在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自己好及時製止,說道:“陛下,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李世民聽到這句話,笑聲戛然而止,像是有什麽硬生生堵住喉嚨,沉默半晌之後才說道:“封神之說由來已久,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打算繼續當皇帝,長生多為虛妄飄渺,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不如順其自然吧。”


    尉遲恭聞言變色,勸道:“陛下,人間苦短,區區數十載就算創造出太平盛世,又豈會長治久安,唯有長生……。”


    李世民製止道:“雖然蒼穹廣袤無盡,能夠容納人的空間並不太多,有道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總的給後人留點空間。”


    李靖最後一個做到台階上,挨著尉遲恭,雖說他比程咬金有分寸,但是他的牛脾氣上來,四匹馬都拉不迴來,不能再這關鍵時刻出亂子,開口說道:“大道飄渺茫茫,空間層出不窮,你怎知宇宙會有盡頭呢,就算宇宙有盡頭,那宇宙之外呢?”


    李世民說道:“人各有誌,你們說我優柔寡斷、愛慕虛榮也罷,享受榮華貪戀紅塵也罷,我真的想為蒼生做一點事情,你們問除了我,難道天下就沒有能人了麽,既然自己能做,何必假手他人,白白增加不確定的因素,讓世人陷入水深火熱,非我之願,我雖然管不了他人,但我保證我還是能管住我自己,如此足以。”


    不知從什麽地方刮來一陣風,吹得大殿內特大號蠟燭有些晃動,火苗隨之上下跳躍,忽明忽暗,猶如夜間一雙鬼魅般的眼睛在高大寬闊的太極殿內移動,注視著殿內的五個人。


    李靖斜視一眼,並不在意,繼續勸道:“陛下,我知道你想還百姓一個清平、安樂、祥和的天下,可是……。”


    李世民口打唉聲,轉身起來,走到黃色帷帳後麵,在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把寶劍,劍鞘上畫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古龍,劍柄處有三個古拙質樸的兩個字,用手輕輕撫摸一下,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良久後,遞給李靖說道:“如今天下大定,四夷臣服,往後再無戰事,這把軒轅劍留到我身邊也沒多少用處。”說的意氣風發,絕對是一個王者才有睥睨天下的勇氣。


    李靖從台階上一骨碌,慌忙跪地,惶恐道:“陛下萬萬使不得。”


    李世民扶起他,說道:“我既然已經打算繼續當皇帝,軒轅劍隻是對付修真之人有用,對付凡人不過是一把鋒利的寶劍而已。”


    李靖說道:“臣願跟隨陛下,繼續當大將軍,防守邊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世民從懷中拿出一塊雕刻老虎形狀的令牌遞給李靖,說道:“朕封你做劍南節度使兼驃騎大將軍統一調動人馬,不管好人壞人,凡是外來修真之人均不準越過川蜀荒山,敢不敢接令,為天下做最後一點事情。”


    注:大唐帝國分天下,平盧、範陽、河東、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四鎮、伊西北庭、劍南九個節度使和一個嶺南五府經略使,統一指揮戰守軍事,建立起一套完整的防禦體係,這一防禦體係無疑是嚴密,他們之間互相配合,互為犄角,同時又彼此牽製、彼此防範,不至於兵力過重而導致邊將作亂。


    忽然,太極殿外天空上太陽隱去光輝,留下如玉盤的圓月懸於半空,周圍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亮著,天空深藍,星如燈火,一切跟原先十五的月亮毫無差別,隻是剛才奇異的景象還在人們心頭留下陰影,揮之不去。


    可能過了今晚,明天旭日東升,纏繞在林間霧氣一點一滴散去的時候,人們也許會忘記。


    因為人都是善忘的,否則也不會有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諺語流傳於世。


    五人從太極殿中看著恢複如常的天空,心裏如同打破五味瓶,各種滋味相互交織,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少去太陽的光輝,太極殿內的光線不如先前般明亮了,可是大家濕潤眼睛中,看什麽都是霧蒙蒙的,早已忘記是白天或是夜晚。


    李世民首先咳嗽一聲,打破沉靜,說道:“眾愛卿,速速去吧,西邊的邊境有勞了。”說著拱手,深深的一鞠。


    李靖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麽,隻見李世民轉身朝太極殿內走去,黃色的袍子上繡著的一條龍,在昏暗的燈光下,栩栩如生,作勢欲飛,蠢蠢欲動,好像有什麽東西牽製,隻能安穩的在那裏盤著。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趕緊走吧。”


    威嚴有力的聲音從後麵帷幔中傳來。


    四人對著高高在上的龍椅施了一禮,說道:“陛下保重。”


    說完轉身大踏步走出宮殿,前方樹影婆娑,茂密的樹林深處偶爾傳來幾聲鳴叫,月光如水照在屋簷上,隨著時間向西移動。


    蟬躁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青竹,翠柏,假山,流水,小橋,高低錯落有致,互相映襯,太極殿前的牡丹在夜色下開的鮮豔無比。


    多少人在寂靜的夜晚安眠,又有多少人輾轉反側,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夜晚跟尋常無異。


    忽然從東方傳來一聲龍吟,高亢粗狂帶著一絲怒意,天上的幾顆流星從空中墜下。


    李靖抬頭望去,隻見東邊一向平靜的太液池中,紅光水色,風景異常優美,在月色的清輝中噴出一股巨大水柱,有三人合抱粗細,在半空中扭曲旋轉,如同吞噬世間一切的旋風,張牙舞爪的瘋狂著,片刻之後,水柱落下,薄薄水霧如斷了線的雨絲慢慢的落在太液池邊的柳樹上。


    不知是什麽鳥尖叫一聲,振翅高飛,隨後落到月光照耀下的樹林深處,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聲音,大概是重新睡著,沒有功夫去想誰驚擾了美夢,是不是去報複一下,可能它們早已看破紅塵,有時間去想這想那,還不如踏踏實實的睡一覺來的實在。


    重新安靜下來的樹林,有隻有風兒吹過,如風鈴的美妙聲音飄蕩在夜色中。


    李靖心想應該是哪個修真者一不小心飛到長安城上空吧。


    否則也不會驚擾青龍,在長安城中,東邊青龍,西邊白虎,南邊朱雀,北邊玄武四方神獸鎮守,凡是擁有法力的人不僅不能飛行通過長安城上空,甚至連法力都不能用,隻要不用法力,便不會驚動神獸,哪怕是凡人殺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它們也會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默默地注視著。


    高高在上,卻又不聞不問,更增加一些神秘傳奇。


    李靖等人站在太極殿門前,雙手撫摸著白玉石欄杆,打量著麵前三十畝的廣場,一眼望去空曠如野,沒有任何樹木和修飾物,隻是一片空空的土地,鋪有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的磚,共十五層,這樣的布局一是防止敵人挖洞行刺,二是顯示皇家的威嚴,起震懾作用。


    遠處眺望是重重疊疊的宮殿,樓、閣、亭、榭掩映其間,走廊迴環曲折,突起的簷角尖聳,猶如禽鳥仰首啄物,宮殿閣樓隨地形而建,優美而恬靜,宏偉壯麗,庭院明朗開闊,象征封建政權至高無上歲寒不凋的蒼鬆翠柏,有秀石迭砌的玲瓏假山,可是說五步一樓、十步一閣。


    四人看了看如此熟悉皇宮,以前經過無數次,但從沒像現在看的如此認真,心裏都有同一個念頭,這是怕看皇宮的最後一眼,這裏有多少值得留念和舍不得的人,但人活著還是要追求夢想和承擔責任。


    順著漢白玉的台階一步步走下,很快便來到環繞廣場的內金水河,上麵從左到右依次是五座橋,和後麵的玉石道路結合在一起,像搭在弓弦上的五把利箭,分別射向人間,這五座橋分別象征儒家治世的仁義禮智信。


    四人毫不猶豫的走過漢白玉石橋,徑直的走出宮門,騎上快馬,往城門趕去。


    李靖在馬上直接亮出虎符。


    守城官見天朝的四大將軍同時到達,還有手中的令牌,哪還敢怠慢,二話不說,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四人策馬奔過。


    剛出城門,隻見四人身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直衝天空,向著那無數流星下落的地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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