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是浩日。是你爹的佩劍的劍靈。”“來不及解釋了,現在這個情況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讓你相信,即使我能講出你小時候尿床的事估計你自己也不記得了……我隻能讓你看我所經曆的事情。青修,別怕,不要慌……”下一秒,隻看到萬頃雷電轟然而下,他的父親用身體燃起了一道光,在滔天的弘大力量中逆流而上,肉身崩裂,魂魄不知所蹤,浩日劍從空中飄然墜落,卻被一隻手撿了去。浩日劍被掛在了一個會客廳的牆壁上,他聽見人們說,那就是那個殺妻弑子的魔頭的佩劍,如今他死了,徐氏一門也可以安息了。一片唏噓之中,無人聽見仙劍悲憤的顫吟。他看到父親終於擺脫追兵凝聚魂魄之力偷潛入上界,尋到故人正意圖說明來意求他施以援手救嬌妻幼子,卻看見妻子親手所鑄的昔日佩劍就掛在一旁,被陣法封印全身,甚至無法向主人示警。他看到那人將父親魂魄封入浩日劍中,駕輕就熟地來到封印之地,步入那高塔之上,將浩日劍封入原本為封印魔劍千念而設的封魔鎖鏈之中。封魔鎖鏈會侵蝕萬靈之力,父親的魂魄已經失去意識,赤金色的浩日劍靈用自己的靈體將他的魂魄包裹起來,藏在劍中一隅,任由自己的靈體每日被燃燒侵蝕。然後一切消失,隻有浩日劍靈依然在他的識海之中。他說:“我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你如今血誓封印尚未解除,全因為你是徐淩空的親兒子我才能這樣和你交流。”他說:“青修我求你信我。那人陰險狡詐,我知道這可能是那人所設的一個局,但是這是救你爹的唯一機會,否則我靈體消亡之後,他的魂魄也撐不了多久,屆時魂飛魄散,不入輪迴,隻能於天地大千之中徹底消失。”徐青修聽見自己問道:“我該怎麽做?”浩日劍說:“我現在分出了一半靈體來找你,可以暫時寄居在你的靈台處,你隻要能到高塔之上解開封印,再把我的本體帶到遠離封印之塔的地方就可以了。本來徐家人和劍靈溝通是沒問題的,但是你現在靈台那部分被封印,我寄居之後可能會有後遺症,青修,你要做好準備。”浩日是極其聰慧的劍靈,在這被封印的近三十年中,在日日忍受痛苦和煎熬之下,他還能抽出心力研究這裏的封印,並且研究得很通透。他通過徐青修的身體利用施加在自己本體之上的封印力量令十裏內的守塔弟子全部暫時動彈不得,徐青修看見自己快速掠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最終走入封印之塔,解開封印,珍而重之地取下浩日劍,抱在懷裏,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離開。他想起了父親離開的那天,父親發現不對急忙要帶著他和娘離開,但是他吵著要吃糖葫蘆,他爹去年就答應了買給他,但是一直沒有兌現。父親摸著他的頭,說好。父親帶著他去買了糖葫蘆,但是就是這片刻功夫,他們已經被困住,逃不開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又或者是,作為修真者,他爹娘對於那一天的到來已經早有預感。他帶著浩日劍跑遠,離開封印的力量範圍後,隻見浩日劍身上從劍脊處開始,崩開一道裂縫,裂縫越來越大,最終擴散到全劍。浩日劍靈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淡,他張張嘴,無聲地道了一聲“保重”,便在夜空之下化為星星點點的光碎湮滅不見。劍靈已死,浩日已成殘劍。他看見了父親的魂魄,依然處於無意識的狀態,他叫了一聲“爹”,伸手想抓住他,但是羈留在這個世界太久的靈魂甫一脫離浩日劍身,便被彼世的力量所帶走,再無痕跡。浩日劍在他手中粉碎成一堆粉屑,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風一吹就散了。徐青修想起他們從高塔上下來時浩日劍靈所說的話。他說:“徐家藏寶之地裏有一處劍塚,如果我的本體損毀得還不徹底的話,等你迴去了,也要把我帶迴去。”徐青修趴在地上,拚命想把浩日劍所遺留的粉屑聚攏起來抓在手裏,然而靈台之中卻越來越痛。他捂著額頭,最終無力地昏倒在地。未解開血誓封印就令劍靈進入靈台,又為利用封印之力而接受了封印力量的侵蝕,對於如今的他而言,還是太勉強了。世界重歸黑暗,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他,青修。是誰?他迷茫地想著,感到有冰涼而微潤的觸感輕輕落在自己的唇上、額頭上。徐青修睜開眼,看見了對方顫動的睫毛。幕令沉?所以我這還是在做夢吧?剛才那個夢太沉重太悲痛了,所以補償我一個好夢再讓我醒?既然是做夢就隨心所欲沒關係了。醒來之後要麵對的太多,不如趁此刻再好好享受一個好夢。第68章 舊地逢故人他喊了一聲“令沉”,伸手扶住對方的臉,湊過去吻他,轉身將幕令沉壓在下麵。幕令沉並不躲閃,任他親著,還伸手幫他穩住身子,隻有嘴裏沉聲道:“青修,你剛醒,別耍流氓。”徐青修更確信這是夢了,幕宗主怎麽會這麽說話。便親昵地挨近對方的臉吻了吻,無賴輕佻道:“我親我自己媳婦兒,算什麽耍流氓。”幕令沉從未見過徐青修這幅樣子,一時說不出話來,心想著我夫人造反了廣寒君的貨怎麽還不到發貨這麽慢他這生意要怎麽做下去……之類的。以各種混亂的想法試圖掩蓋心底那絲無法掩蓋的竊喜。最終他發現那份喜悅實在無法遮掩,便閉上眼靜靜道:“恩,那媳婦兒,你親吧。”徐青修親了會兒,又趴在他身上和他依偎了半天,心裏想著如果他真的和幕令沉在一起了,算上乾坤秘境那五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哪還有這麽膩歪的。即使是做夢也失真了,不過現實裏,他從沒試過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對方清醒的時候抱著幕令沉。又後知後覺地記起幕令沉說的那句話——他說的是,“青修,你剛醒,別耍流氓”。你剛醒,剛醒。醒。徐青修驚覺自己是真的早已經醒了,不是在做夢!幕宗主都提醒我不要耍流氓了我還如此流氓這張臉要往哪擱以後如何麵對女兒!他驚得直接彈起身,幕令沉伸手攬住他避免他掉到床下,疑惑問道:“怎麽了?”被他這一問徐青修想起壓在心中的事,道:“我想起來了,那晚上在封印之地我到底做了什麽。我知道那些事情是誰做的了。”那構造熟悉的會客廳,那給上界帶來父親死訊的兇手,那父親費盡心思潛入上界前去求救的舊友,那傳說中已經死了的人。正是傳言中追殺魔孽而死的白家長子白伯商。在浩日劍給他展現的記憶之中,父親去世之後他才將封有父親魂魄的浩日劍封印到原本封印著魔劍千念的高塔之上,那麽說明在此之前魔劍千念就已經被人取走,而這個人是誰自是不言而喻。他已經可以斷定,在徐家慘案發生之時,白伯商已經取到了千念劍,瀾煙山莊上下百餘人便是他以血祭劍解除封印的祭品。當年徐家那麵鑰匙明顯被人動過,他是如何拿到徐家和雲家的鑰匙及親族的心頭血打開封印這一點尚且無從知曉,現下最直接的思路是探明白家是否知道白伯商沒死,是否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否參與了這些行為。如果有,自然可以順藤摸瓜揪出白伯商和他身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