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也不像特別有錢的,估計不是自己買的,那些衛生巾八成都是用過的。

    我們哈哈大笑。

    我本來想說我將模型忘記在家了,但就輪到我的時候我突然蹦出了一個奇思異想。我掏遍全身,終於找到了一個火柴盒,我將裏麵的火柴全部拿出,主要是想留著下次用,然後再把空盒子交給了老師。

    塞琳娜收到火柴盒,高興壞了,大叫道:“太完美了。perfect,tooperfect!哎呀媽呀,這是老師一直要的一種感覺。nice,nice,nice。老師要給你a+。”

    同學們一片嘩然。

    c去交作業的時候顯得異常小心。等她走到台上時,大家發現那是個用蠟燭油做的字母a。

    塞琳娜說:“太沒有想像力了。你得c,你是全班惟一的c。”

    就這樣,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荒謬地結業了。那個用了不少衛生巾的男生屈居第二,得了一個a,其他同學全部是b,而姑娘是c。

    c還誇了我一句,說我真是有想法,她怎麽就沒有想出來。c看著我的眼神讓我感覺到,這個姑娘縱然被扒手偷竊一千次都會覺得世界美好單純。這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一個姑娘。

    我和c的第一次約會在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台灣美食店裏。我們在吃飯的時候外麵正警笛大作,因為在我們前麵一公裏的地方有一座高聳的老樓要進行爆破。

    c要了一碗麵條,還要了一碗豆漿。但是c吃得誠惶誠恐。

    我問:“你是有什麽心事,對吧?”

    c說:“你怎麽知道的?”

    我說:“我自然是什麽都知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已經成熟了。”

    c說:“我的身體出問題了,但是我沒有告訴別人。”

    我說:“你盡管說,你的身體怎麽了?”

    c還沒說,臉就紅了。

    我說:“你說吧。”

    c說:“我來那個了。”

    我心裏一慌,頓時臉比她還紅。我把麵條裏的一個紅辣椒全部吃下,說:“太辣了。哦,你來那個了,很正常啊,你的年紀也到了。”

    c說:“我算是來得晚的嗎?”

    我說:“這很正常,因人而宜。”

    c說:“你什麽都懂。”

    我說:“哦,這沒什麽。

    ”

    c說:“但是,我發現我的那個出了問題。”

    我說:“你說吧。”

    c說:“你知道嗎,我來的那個顏色是紅的。”

    我當時就懵了。我說:“按照我的經驗——不不不,按照我的理解,這月經就應該是紅的啊。你這個是正常的。”

    c說:“胡說,是藍色的。”

    我馬上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我想,這女人的事情,果然是不能靠大腦來想當然的,沒經曆過還是不能瞎說啊。但是我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為什麽啊?”

    c說:“你看廣告裏,那衛生巾上麵的,都是藍色的。”

    c說話的同時,她身後的巨大落地玻璃裏,一座三十層的大樓轟然倒塌。

    我到現在都懷念c當時的單純美好。盡管有的時候那是無知。

    和c的交往很快發展。c對我抱有極度崇拜的心理。至於這個心理是如何而來的,我不得而知。我覺得我這樣三分球投十個進一個的人,能得到一個可愛姑娘的崇拜很不容易。所以在這個姑娘的麵前,我盡量將自己表現得淵博。我到現在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她,但是我似乎一直錯誤地確定她很喜歡我,而且是無藥可救地喜歡。

    c在第二次交往的時候送了我一首歌,她別有用心地將歌刻在盤裏。我迴去一聽,歌詞是這樣的——

    每一首想你的詩

    寫在雨後的玻璃窗前

    每一首多情的歌

    為你唱出無心的諾言

    每一次牽你的手

    總是不敢看你的雙眼

    轉開我暈眩的頭

    是張不能不瀟灑的臉

    給我個溫暖的陷阱

    和一個燃燒的愛情

    讓我這冰冷的心靈

    有個像到了家的憧憬

    禁閉這深鎖的門

    你我情深地飄零

    打開你孤獨的窗

    莫要轉過去你的身影

    走進你深藏的夢

    誰在無聲地睡眠

    點亮你未泯的燈

    是張不能不害羞的臉

    給我個溫暖的真情

    和一個燃燒的愛情

    讓我這漂泊的心靈

    有個像找到了家的心情

    我聽了半天,將歌詞抄下。經過查詢,沒人知道這是誰唱的。五年後,我終於知道這是羅大佑的《家》。我很好奇,這樣小的一個c,要將這麽蒼老的一首歌給予我,是什麽意思。

    我百般猜想,反複琢磨。覺得這歌詞寫得真是寓意太豐富了,那句“是張不能不瀟灑的臉”勢必是唱給我聽的,而那句“是張不能不害羞的臉”是唱給她聽的。我一個哥們聽後說,後四句似乎暗示她家庭不完整,急需和我結婚。這話讓我非常害怕。

    我當麵和她說:“我們是沒有結果的。”

    c說:“不要嘛。”

    我說:“什麽要不要嘛,你必須要聽我的。”

    被那哥們嚇唬以後,我開始刻意躲避c。而且我覺得,作為偶像的我,是不能中飯時出現一次,晚飯時又出現一次的,那樣就會失去偶像的光輝。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她不顧一切地喜歡我、崇拜我,而我卻還在不置可否。所以,我必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自從有那樣的想法後,我大概一個月見c一次。c每次都對我依依不舍,而且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兩次電話。另外我還會每周收到c的信件,我的電子郵箱也總是被c的準垃圾郵件塞滿。在c作任何重大的決定,比如說是a發卡好看還是b發卡好看時,她總會詢問我,以便定奪。

    c總是自動過來找我。而我對這個很是反感,雖然大部分的男生都很羨慕我有如此幼齒的一個女朋友。

    我記得我們除了那次一幢大樓在c身後倒塌的約會,很少有其他的外出約會,一般都是c不遠千裏過來找我。那時我們就鬧過一次別扭,但這件事情說來還真是難以啟齒。

    那天c急匆匆過來找我,說有件重大的事情。

    我說:“你說吧。”

    c說:“我現在知道一個事情,原來恐龍的反應是很遲鈍的。”

    我說:“這是當然的,因為恐龍那麽大,它的神經末梢得到了訊號傳到大腦自然會經過一段時間。”

    c說:“是啊是啊。但是我看到報紙說,如果恐龍的尾巴斷了,要過一個禮拜才能有反應。”

    我說:“誰說的?”

    c說:“一些考古學家經過研究以後得出的結論。”

    我說:“不要相信他們,他們瞎說的。”

    c說:“為什麽呢?”

    我說:“我說不要相信就不

    要相信,肯定不是真的。”

    我發現自己似乎特別喜歡反駁c的想法和發現。

    c說:“可是我相信啊。”

    我煩了,說:“你怎麽這麽笨啊。你看,恐龍的尾巴斷了,要一個禮拜才能反應過來,那恐龍交配時,男恐龍覺得爽了,是不是要一個禮拜以後才能身寸.米青啊?如果那時它正在吃草,就正好射地上了。哈哈哈,哦,你這麽一說,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恐龍是這樣滅絕的。”

    c臉紅道:“你怎麽不相信科學研究呢?”

    我說:“你看,我也是推理了一下嘛。你怎麽不用自己的腦子呢?”

    c說:“我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生氣道:“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還過來問我什麽,快迴去。”

    c說:“我隻是……”

    我給c叫了一輛車,說:“迴去迴去迴去快迴去。”

    那天的某一個時刻,我覺得自己是徹底不喜歡c了,因為我的威嚴受到了挑釁。而挑釁我的,居然是那些天天挖泥的家夥的一個可笑的猜想。這難道是科學?

    我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神,但是正受到科學的威脅。我想,雖然出於不知道的什麽原因,我不喜歡她,但是我必須挽留這個信徒。

    在僵持了半個月以後,我給c打電話說:“我請你吃飯,約你出來看大海。”

    c活蹦亂跳地出來了。

    我們坐了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c握住我的手,但是我沒有任何感覺。我仔細端詳c,她是所有和我關係親密的姑娘中最漂亮的。這樣的姑娘,如果在我所在的禽獸遍地走的學校裏,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如果她隻有一個男朋友,結果肯定是被弓雖.女幹。

    c睡在我肩頭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著玻璃窗。

    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的c奪走,我將用生命來捍衛。不過,我堅信,雖然可能很多人有這個想法,但他們在c的眼裏,都像這窗外飛逝的油菜花一樣渺小。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來到海邊。

    c問:“這是大海嗎?”

    我說:“是的。你別看它是黃色的,但也是大海。”

    c說:“那為什麽它是黃色的呢?”

    我站在長江的入海口,說:“因為這是黃海。”

    c說:“啊,我們到黃海了啊。”

    海邊是巨大的灘塗,在離開海堤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三十幾層高的住宅樓,據說是個跳樓的勝地。後來因為在最高的露台上跳樓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政府強行封閉了去往露台的樓梯。於是,二十九樓的過道窗戶成為了最熱門的一個地方,在短短的一年裏,就有十一個人從那裏縱身跳下。

    我常常想,住在二十九樓的那兩戶人家是怎麽樣的感受。但是他們依然沒有自費把過道窗戶封死,這實在是讓人費解。天知道裏麵住的是什麽樣的人,或者不是人也有可能。

    後來我知道,住在二十九樓的人早就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地一一跳下去了。這著實讓人感覺陰森。

    而奇怪的是,在我經常來的這個海灘上,我似乎從來沒有撞見過晴天。每一次,天總是和心情一般的陰森,但就是不下雨。

    我和c拉著手,麵對著大樓。

    我說:“c,我常做一個夢。”

    c問:“什麽?”

    我說:“夢境是這樣的。在一個傍晚,下很大的雨,我拿著一個望遠鏡,爬上一個山頭。我突然看見一個港灣,我就拿起望遠鏡看,我發現海裏停泊的都是著火的大船。當我放下望遠鏡,我卻已經在和前麵一樣的一幢高樓的過道窗戶裏了,然後我的望遠鏡就掉了下去。我和望遠鏡一起跳了下去。後來我就在地上了,我還在到處搜尋望遠鏡的殘骸。這時候走過來一個老頭,說:‘你還找啥望遠鏡的零件啊,你看看你自己,早就比這望遠鏡摔得更慘了。你看,都碎了,還是跟我走吧。’”

    c嚇得張大眼睛看著我。

    我說:“我做這個夢的時候,還沒有來過這裏。後來到過一次這裏,看見了這幢樓,我覺得和我夢境裏的很像。”

    c說:“你不要嚇我,我最怕嚇了。”

    我說:“我不是嚇你,你陪我上樓。”

    c說:“好吧。”

    我本來想的是,c害怕萬分,不願上樓。但沒想到c這樣爽快就答應了,倒讓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看看那大樓,發現大樓後麵的天空放晴了,像是在召喚我上去。

    我拉著c走了很遠的路,繞過一片種滿矮小灌木的草地和齊人高的竹子的空場,來到了大樓的門口。

    門口比我想像中的要破。前麵是一道防盜門,罩著漆黑的大廳。大廳外麵有一張椅子,坐著一個老太太。地上還放了些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麽

    的東西。我和c走近。老太太張口說:“小弟弟,要不要買望遠鏡?”

    我走進大廳,電梯隻有一個,永遠停在七層。無論我怎麽按,電梯總是巍然不動。老太太探頭說:“電梯壞了,走樓梯吧。”

    我這才知道為什麽住二十九樓的人會自殺。如果讓我住二十九樓,又沒有電梯,估計我也會自殺的。

    我說:“c,你能不能走?”

    c說:“能。”

    我說:“你怕不怕?”

    c說:“怕,但和你一起就不怕了,而且是真的不怕。”

    我說:“怕什麽!我也隻是好奇,想看看二十九樓的過道到底長什麽樣。”

    c說:“那我跟著你。”

    我和c手拉著手往上走,期間還碰到了不少下樓買菜的居民。奇怪的是,他們都沒有穿鞋。

    我和c走了大概十五分鍾,也沒有中途停下休息。我走到二十九樓,從樓梯拐角轉出來的一刹那,我感覺到這裏充滿了光明。

    二十九樓的過道很狹長,在過道的最深處才有窗戶。窗戶一直開著,隨著從海上吹來的大風不停地輕輕拍打著牆壁。在走道的兩麵,對稱分布著四戶人家,如果開門正好能看見對麵人家裏的模樣。四扇門上都是灰塵,但門把手還是鋥亮的。

    狹長的過道裏,鋪滿了比從別的窗口透過來的更加慘白耀眼的陽光。那光芒溫馨而安詳。

    我說:“c。”

    我發現c正緊緊地抱住我的後背。

    我說:“c,我想上前看看。”

    c說:“不行,我們快下樓,我怕了。”

    我說:“沒什麽怕的,世界上存在的東西都不可怕的,你隻是怕自己的想法而已。”

    c說:“我要下樓。”

    我說:“女孩子真鬧,真恨不得把你從這裏扔下去。”

    c說:“來,跟我下樓。”

    我說:“我還沒看到從窗口瞧下去是什麽景色。我想看看。”

    c說:“沒什麽好看的,走吧。”

    說著,c拉著我飛一樣地到了樓梯口。我們再飛一樣地下到了底樓。一路上我的大腦空白。到了大廳以後,我覺得地麵的世界,包括這大廳都是這樣的肮髒黑暗,終日不見陽光。惟一發亮的就是電梯的數字,此刻正停在二十九樓。

    我想是什麽東西上了二十九

    樓。

    我們迴到了離大海幾公裏的車站。車站的旁邊有一個拉麵館。我們靠窗坐下,我說:“你要吃什麽?”

    c喘著氣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我說:“你害怕什麽?”

    c說:“肯定是你故意嚇我的。”

    我說:“這也是我第一次上樓。”

    c說:“你來過這裏幾次了?”

    我說:“二十幾次。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到這裏坐坐。”

    c說:“那你為什麽不上樓去?”

    我說:“說實話,我覺得一個人上去很危險。”

    c說:“你騙我,你肯定騙我。你還編造了一個夢。”

    我說:“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真的這樣夢到過。”

    c說:“我不相信。”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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