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靜塵走在街上,頭疼得緊。

    昨晚多喝了點酒,現在還未全醒。人群之中,似有些紛雜。他定睛看去,一匹馬飛快的衝過人群,向他跑來。他一個閃身,列開了。馬背上縛著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躺著,任馬奔馳。他沒有去攔住馬韁,這種事太多了,自有管它的人管,他現在很好奇緋月在哪裏,袖中的冰涼長劍告訴他那不是個夢。馬一直狂奔到金鈴堂才停步。

    “大堂主……堂主,馬……疾風迴來了,還有……還有……”堂下弟子進門前報,未及說完,堂中之主已起身快步走到門外。馬匹已拉入內院,隻是無人敢動。

    “快,快把他扶下來。”兩人上前將他從馬背上攙下,都不禁心中一涼。“大堂主,二堂主已經……”

    聞言,稱大堂主之人立刻撲了上去:“二弟,二弟……”手足冰冷,氣息全無。可他安詳的神態卻仿若熟睡,隻是從此,便是長眠。大堂主強忍著悲痛,怒道:“怎麽迴事?”

    “迴大堂主,屬下們隻見二堂主座騎疾馳而來,便迴稟了大堂主,而之後才發現二堂主已經……屬下實不知情。”

    “你們……”他氣極揚手,隨即壓了壓情緒,“金河,金湖,你二人速去調查此事,不管有什麽消息,都來向我匯報!”

    “是!”二人領命離去。他看著二弟,眼中猛地燃起了火光:“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他讓屬下去安排二堂主的後世和打理一切,自己則一個人關在屋裏深思。二弟是和四叔一起去的積鬱山。祭月樓之戰,按規矩不論生死都不與樓主緋月有關。可是他實在想不通在那場殺戮裏,誰能無聲無息的殺金鈴堂二堂主於無形?坐立不安,他決定立刻將此事告訴他四叔,再一問究竟。他喚人即刻備馬,當下,衝出門去。馬在震天幫門前停了下來。馬上人一個縱身躍下,就往大門裏去。兩旁守門弟子見到,並未阻攔,反而恭恭敬敬叫了句“大堂主”。

    一路未停,他向身邊人道:“四叔在哪兒?快帶我去見他!”原來由於這叔侄關係密切,震天幫的屬下全敬稱他一句大堂主。從此,兩派親連,在江湖上的勢力更大。

    “大堂主。”一直尾隨其後的人忽的走到他身前,駐足抱拳道:“幫主閉關,不見客!”

    “我是什麽客?我找四叔有急事,你們別攔路。”邊說邊要往堂屋走去。

    “大堂主!”那人再次攔住了他,“大堂主莫怒,幫主近日確不見客。大堂主有事,不妨過幾日再來……”

    “胡說八道,此事……”

    “大堂主。”那人厲聲打斷,“幫主有言不見客,若有擅闖者,不論何人,一律處置!還請大堂主不要讓在下為難。”

    大堂主怔了怔,暗怒,卻又不好發作,隻道:“你叫什麽?”

    那人低頭拱手:“屬下龍天。”

    “好!好名字啊……”他大唿一句,“四叔既如此說,那我就改日再來!”言畢,轉身,離開震天幫。他有悲憤,有怒氣,有心急,可在那一刻,那名為龍天的人的語氣讓他感到一種力量。他想將他受歸門下。他知道他不是四叔手下四將之一。可他還隱約感到害怕,他感到若是契機相符,他一定能做一番大事。

    這一想才發現他也沒看見四叔的手下四將。難道發生了什麽事?很快,他就知道了。

    江湖已流言四起,說祭月樓主僅以一招就製住了江湖排名前十的震天幫幫主鄭天遠,有的甚至越傳越玄,說祭月樓主隻用眼光橫掃了一下,鄭天遠便重傷吐血,被手下攙了迴去。

    人們越說越起勁,畢竟祭月樓主已有近百年沒有出手了,江湖上對她武功極高的傳聞都半信半疑,直至今次之戰。

    “嗬嗬!”時靜塵一笑,喝了碗茶水。他的酒已經完全醒了,對江湖上關於那次祭月樓的討論他時時發笑,惹得那些人不時迴頭看他。他這才憋住笑,繼續喝他的茶。

    “聽說那場爭鬥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次沒有死人的。”

    “哦,我也聽人說過,這都多虧了一個少年,他劍法淩厲,周旋在各高手之間,幾次救了本該死在這場殺戮的人……”

    時靜塵驀的一怔,並沒有這個人啊……

    邊上人還再道:“不過沒想到鄭天遠竟是如此之人,明刀不成竟要明強,唉……又被打成重傷,我看震天幫啊……”

    “啪”一隻堅實的手掌拍在他們麵前。時靜塵望去,隻見一怒漢站在他們麵前。“你們說的事,也說來和我聽聽!”他氣極的話語間卻不失鎮定。兩人一驚,趕緊起身逃了去。怒漢沒有去追,他知道他們隻是妄議江湖事的百姓,真實情況並不了解多少。他轉身上馬,欲盡快趕迴金鈴堂。聽金河二人探聽的消息,一定要比這道聽途說來的可靠。他想著,已揚鞭離開。

    時靜塵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感到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而且……是無比熟悉的人。他猛然從位上跳開,望著將要到他耳旁的手。

    “都日上三竿了,你還不迴去工作,老娘白養著你是不是啊!還有興致在這給我喝茶,太清閑了是不是?今晚把客棧給我裏裏外外打掃一遍,不幹淨不許給我睡覺!喂,我說你聽到了沒啊?”

    望著已經跑開的時靜塵,她大嚷,轉頭,看著小二一臉灰土的看著她。

    “聽到了,老板娘!”時靜塵道,“那個……我走的匆忙,麻煩付下茶錢……”說完便不見了,隻留下老板娘在茶桌旁大嚷,然後沒有辦法的付了錢,氣極敗壞的迴到明月樓。

    “阿塵……阿塵……你給我出來。”老板娘進門就叫。現在還沒到日午,屋裏還沒什麽客人。不過……客房的客人還是在的,想到這兒,老板娘把聲音放低了些。時靜塵已經跑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站在老板娘麵前!

    “老板娘有什麽吩咐嗎?”他一笑。

    “少給我嘻皮笑臉,說你昨天怎麽迴事?說好隻有三天假,昨天迴來,你跑哪兒去了?”說著老板娘就伸手往他身上掐。“一點也不長記性!不在這好好給老娘做事,到處瞎跑!”疼得時靜塵“嗷嗷”亂叫。

    “還敢叫,客人吵醒了扣你工錢!”老板娘低聲道。時靜塵馬上用手捂住嘴,隨著老板娘的掐弄做著怪異的表情。

    老板娘叫明月心,與她很不相配的一個名字。時靜塵總是說:“老板娘,你既然叫明月心,就不能溫柔一些嗎?”

    老板娘扭到累了終於停手,聽到這話又要開打,虧的他跑得快。此時已有樓上的客人伸出頭要水,明月心趕忙應承著,喊時靜塵前去。每天總是這般單調而又快樂的生活,匆匆過去,日複一日。明月樓這個小小客棧讓他又想起了傳說中的祭月樓。

    入夜,忙了一天的時靜塵躺在自己的床上,暗想。他將袖中的噬月拿出,對月端詳。

    “為什麽你叫噬月?為什麽說得到你就可以得到永生?我現在不是拿著你嗎?可一切有什麽不同嗎?”他望著緗布,想起緋月的話,沒有打開,“你到底有什麽秘密?”他說向噬月,也說向緋月。

    時靜塵將它緊貼在身旁。臥在床上,他想著,其實老板娘對他挺好的,在樓的頂部給了他一個安身之地,不用在外隻能以風為被。“嗬。”他突然一笑,想到老板娘,她不過才十九,比自己還小一歲,就獨自操持的明月樓,也是不容易了!時靜塵望著窗外發呆。

    明月樓側後麵是一座廢棄的老宅子。久無人住,聽說死過人,加之地方偏僻,連打更的都不願從其旁走過,寧繞道而行。也不知道房主是誰。不過明月心三番五次說要壯大明月樓,並了那廢屋當後院,每每惹的一陣嬉笑。他想著,心裏不覺暖暖的。

    時靜塵欲解衣入睡。驀的,他一怔!那個廢屋竟有燈亮起,不過隻忽閃了一下就滅了。時靜塵沒有懷疑是自己的錯覺,當下拿起噬月放入袖中,倏地從窗子躍出,飛身到離適才光亮最近的樹上。暗夜和樹枝遮住他的身軀。他靜靜的聽著,可惜什麽聲音都沒有聽見。於是他便在樹梢上守著,他直覺感到有什麽事要發生。這個廢棄的屋子肯定有問題!

    時靜塵醒來的時候已是天亮,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竟還在樹上,他竟然睡了過去。他有些懊惱,卻隻能無奈地笑了笑:“算了,這件事我還是不管了吧!”

    整理了下衣衫,欲飛迴住處,想了想已是天明,眾目之下,還是走迴明月樓的好。就和老板娘說自己出去采辦東西,忘了帶錢。盤算著,已到了明月樓門口。他笑嘻嘻的一腳踏入,準備解釋。可瞬間一愣了,他看到幾個官差正坐在長桌前,一臉肅然。

    老板娘正忙前忙後給他們添茶:“各位官爺,我想阿塵一定是又偷出去喝酒了,不會做那種事的,要不,您先吃點……”眼角忽的看到了時靜塵,她趕忙將他往外推,“客官,我們今天不做生意了,您請迴吧!”“我看他八成是犯了事不敢迴來吧!”那群官差中為首一人冷冷的道。

    四周站著一臉無辜的樓中夥計,看著時靜塵,張了張嘴,終沒有開口。

    “老板娘,我等還有公務在身,不能再陪你這麽耗著,再過一個時辰他若還不迴來,就勞煩老板娘隨我到衙門走一趟了!”

    明月心麵色變了變,又定了定心,連連應是,又向時靜塵道:“你看,今天我是真不能做生意了,要不您明兒再來?”她將時靜塵推出門去。

    他已明白了什麽事,對著明月心淡然一笑,推開她的手走了進去:“老板娘,你怎麽又將我認成前街的錢大福了,我是阿塵。”說完已到了官差眼前,“各位官爺要些什麽,小的這就去弄!”整個屋裏隻剩時靜塵的聲音,空蕩的有些詭異。

    為首官差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時靜塵?”

    “正是小人。”樓裏一時靜穆。

    “拿下他!”為首那人大喝!隨即,他身後官差立時衝了上來,將時靜塵反手縛住,押在那官差麵前。

    “徐大人!”明月心向那為首官差道,“大人你明查,不會是他的做的!”

    “老板娘!你先別擔心。”雙臂被兩人縛住的時靜塵道,“徐官爺,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以至你勞心勞力的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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