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之見: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


    唐盧延讓業詩,二十五舉,方登一第。卷中有句雲:“狐衝官道過,狗觸店門開。”租庸張浚親見此事,每稱賞之。又有“餓貓臨鼠穴,饞犬舐魚砧”之句,為成中令汭見賞。又有“栗爆燒氈破,貓跳觸鼎翻”句,為王先主建所賞,嚐謂人曰:“平生投謁公卿,不意得力於貓兒狗子也。”人聞而笑之。


    盧嚐有詩雲:“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後入翰林,閣筆而已。同列戲之曰:“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竟以不稱職,數日而罷也。


    -----------我是信達雅的分割線---------------


    唐朝盧延讓工於詩,先後二十五次入舉,終於(在光化元年)考中了進士。他的考卷中有這樣的句子“狐衝官道過,狗觸店門開。”租庸使張浚很喜歡這兩句,經常稱賞。又有“餓貓臨鼠穴,饞犬舐魚砧”的句子,節度使成汭非常欣賞。此外,他還曾經有“栗爆燒氈破,貓跳觸鼎翻”的詩,得了蜀主王建的賞識。他曾經對人說過,“我一直努力把自己向達官貴人們推薦,沒想到竟然最後是在貓狗身上得力阿!”別人聽說後,都在背後笑話他。


    他曾寫過兩句詩,說“寫詩可不像作文賦那樣容易喲!”,後來,他被選入翰林,工作上不順利,同事就用他的詩來取笑他說“寫詩可不像作文賦那樣容易喲!”,沒幾天,他就因為不稱職而被免了。


    --------------我是愛讀書的分割線-----------------


    盧延讓是晚唐人,中舉於昭宗年間,後得用於蜀,官至刑部侍郎。平心而論,上麵那三聯詩實在不怎麽樣……也怪不得人取笑,而他不能文且輕文,更怪不得同事攻難。


    但實在說,這對老盧也不很公平的。


    自李唐開國,詩壇迎來盛極之世,氣象鋪陳,樓台交疊,仙、聖、鬼、妖接踵而出,各領風騷,各開天地,以藝術角度而言,晚唐詩人……實在是極可憐的一群。天地早被先行者開辟殆盡,長短句尚在胎動當中,舉目八極,除了寂寞還是寂寞,努力實踐,除了茶幾還是茶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本就不該作太高的要求。


    後人議論盧詩,許之以“著尋常容易話”,如“山寺取涼當夏夜,共僧蹲坐石階前。兩三條電欲為雨,七八個星猶在天。”,“地平鋪作月,天迥撒成花。客滿燒煙舍,牛牽賣炭車。”之句,若不以盛唐相責,也未嚐不是佳句,唯造化弄人,卻偏以貓狗之句得遇、得官,又複何言?


    有道是,“不求文章達天下,但求文章動考官”!老盧能詩而不能文,詩作也算不得上乘,但對他的創作態度,我仍抱以相當的敬意,當時與他交遊者,也多看重此點,吳融稱許他的“苦貧皆共雪,吾子豈同悲。永日應無食,經宵必有詩。”,貫休歎息他的“冥搜忍饑凍,嗟爾不能休。幾歎不得力,到頭還白頭。”,在自己的詩作中,他更是表示說“莫話詩中事,詩中難更無。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須。險覓天應悶,狂搜海亦枯。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


    將我打動,讓我覺得孫光憲有些失之厚道的,也正是這首詩,


    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須哪……


    最後的說明,按原計劃,這段材料(以及之前的辱莫大焉)其實應該出現在一篇名叫《錯遇》的文字當中,那裏麵,應該包含了一係列這樣的故事,它們應該是或荒誕、或辛酸、或讓人無言,或使人擊案……但,正如我的無數其它構想一樣,它,最終,還是停留在了我的硬盤上。


    ……唔,沒有發展到進宮的地步,或者也是一種幸運?相比起被腰斬的宋金逸史,相比起被無限擱置的文禍和星光……在胎中被安樂死掉,應該也是一種幸運吧……


    最後的最後,我要振臂高唿……世人皆笑坑黨閹,誰人能知坑黨悲?須知道,填滿一個坑,撚斷萬莖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平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孔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孔璋並收藏太平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