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秋說到這裏,眼瞳泛碧,有些微微潮濡。他默了一會,繼續說道:“十八年前,從淩佩來了一個已經妖化的蛇靈,名叫雲寧揚。他已經成靈百多年,其力不可小覷。他最初是一個馭者所蓄養的靈物,因他與馭者通六脈法血,借法血之力迅速成為強靈。加上他的主子死了以後,他又吞吃了強靈同類,所以雖然他修煉的時間比我們短了近百年。但他卻比我們更早的妖化!他來了月耀之後,尋到連延的蹤跡,窮追不舍將連延殺死製了藥!”

    流火默然不語,聽碧展秋繼續說下去。展秋看著屋內煙嫋如霧,似身歸過往,複現曾境!

    展秋繼續道:“真是可悲,那雲寧揚竟與我是同類!天下萬物皆有魂靈,成靈之後自然想要更強。這原本無可厚非!要走捷徑,甘心被人所馭,為奴為仆幾十年換得快速增力,也算其所。但他的主子已經死了許多年,他業已經妖化。但他仍不甘休,竟貪慕法血至此,為那馭者的世家子孫代代賣命,在他手上,沾滿了妖靈的鮮血。實在是天下妖靈的恥辱!也正是因為有他這樣的靈物,才會有那貪婪無盡的馭者。如今馭術各家通融,法血之力越加霸道,馭者不斷四處擒拿靈物,如此才會有這樣多的妖靈無辜受害。”

    流火看著展秋,的確,有了急於求成的妖靈,從而才助長了這些馭者的貪婪。他們再不願意付出時間精力和血力去培育靈物,他們更渴望直接尋求強靈來滿足他們對力量的貪求。

    各家馭術的融匯貫通,讓馭關之說已經名存實亡。隻要血力夠強,一滴便可束靈物六脈。再不甘願,也要成為他們的奴隸!他的哥哥桐慕流炎,就是這樣被那軒轅淩以血控製,最後白白死在那個無恥之人的手中!

    “如今馭者肆意尋捕強靈珍獸,而像你這樣自體帶有自然之力的珍獸,更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靈物。若你不想任人宰割,就要比他們更強大。不想被法血所控,就要淩駕於他們之上!你想複仇,就要先韜光養晦,潛心修行。否則,不但不能為你的兄弟複仇,更會白白斷送了自己。”展秋可以感覺到他周身浮蕩翻湧的熱力,亂湧無度的翻騰,“化形之後,你的靈罩比以前更強。這是好事,但同樣也是壞事。對於馭者而言,他們更容易感知到你的罩氣。若想有所成,自是先從無到有,複又從有到無。如此才算完整!”

    生靈也好,自然之靈也好,初得五官,複有心緒。如此便有靈力,一旦有靈力自然便有靈罩。越強之靈,罩力越強,範圍也越大。如盾甲於身周,可擋外界傷害。但同時,靈力越強,罩力越明顯之下便會被同樣有靈力的人感應到。唯有到達更高的程度,就能隨意控製罩力,可大可小,可廣可狹,甚至可收息於體。

    流火上個月才剛剛化形成人,便迫不及待偷離出宮。他根本無法控製好自己的罩力,甚至都不能很好的控製自身所帶的火力。全憑一股衝動幾分小聰明,就想為兄報仇!若不是展秋發現的早,忙忙的帶了人四處尋來。今天他已經落在那軒轅淩的手上,成了靈物了!

    展秋微蹙了眉,沉聲道:“那軒轅淩所馭的是汲星獸,同你一樣,為世間十珍獸之一。有水之處力不可擋,便是潮濕之地也極是兇猛。軒轅淩法血充盈,又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你貿然而出,故意在他麵前現身,引得他來擒你。真真是太過魯莽!”

    “我知他所馭的是一個遇水極強的靈物,所以便往這沙漠地段來。我本想將他引至廣漠,再趁機放火燒死他!”流火低聲道,“誰知剛到那豐年客棧,便讓那女人把……”

    他說著便覺眼皮亂跳無休,連帶麵上也微微帶出幾分古裏古怪的表情來。他不由的伸手撫著後頸,也不知是他倒黴還是怎麽的,他化形成人之後,血力並不算是穩當,時常翻湧難止。結果昨天傍晚,他剛盤膝順氣,血行到頸後,最是軟弱的時候。就那麽巧一個東西捅過來,當時六脈全部集於一點,頸脈已經突湧欲破。霎時就讓那東西捅得血流不止,血力亂竄,險些逆頂攻心!

    如此才把那個肇事的村姑當成是個馭者,直至見她額上並無血印,也完全感覺不到她的罩氣,才知道她哪裏是個馭者,根本就混捅亂戳!

    一想到這裏,他更有種心窒憋慌之感。光是倒黴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災星轉世!他當時發現靈血難控,再把那軒轅淩引到客棧也不能成事。結果沒想到軒轅淩竟如此神速,已經不容他再遠遁。客棧裏好歹氣息混雜,總比他忙忙跑在荒灘上要好。

    但隨之他的背晦就又來了,軒轅淩找的那個幫手摧土力成刀直接劈了客棧,好死不死的那個災星女人連著個大土炕全砸到他身上!

    砸到他身上也罷了,偏是正壓在他的臉上,他是火岩瓏,鼻翕間帶有氣腺,隻有摧動氣腺才能引火。這一砸,壓製了他的氣腺,他根本無法噴火。不然的話,至少可以在軒轅淩近身的時候引火燒他,便是燒不死,也得弄他個麵目全非。連番意外,讓他一套計劃全泡了湯。也不知倒了什麽黴,竟碰上這麽一個主兒!

    展秋看著他陰晴不定的樣子,根本就是飛了神不知想什麽去了。原本見他竟傷了靈脈也讓展秋有些詫異,若軒轅淩都能讓他靈脈受製為何不趁機引血馭他?何以還要跟他在荒原上動起手來?後來聽他說起,才知竟是讓那小丫頭無意間給捅傷的,聽後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碧展秋伸手一拍他的肩道:“你初化形一個月,要學會順應人體血脈行走方向自然是不穩定的。你急不可待的便出來,難保意外。這次有驚無險,你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這次若不是蕭無仰太過貪財,一直放你然後找機會向軒轅淩訛錢,便是我也難救你!”

    流火微微眯了眼:“他與軒轅淩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展秋輕歎:“那蕭無仰唯利是圖,隻消出錢就無所不為。這幾年來,他也結了不少仇怨,我曾試圖查他的底,卻也沒個結果。也不知他在淩佩有何等勢力相依讓他如此囂張,不過總歸這人極是不好惹的。他來自淩佩,而這幾年兩國之間關係微妙。月耀處處受淩佩挾製,也隻得吞了這口怨氣。不過像軒轅淩或者蕭無仰之流,月耀早已經頒令緝拿。馭者橫行至此,逼人太甚,我們也絕不任人宰割!流火,你隻消記得,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先不說你力量尚有不逮,難以成事。就算你比現在強十倍,若是還像今日如此,早晚也是要出事!這次你能全身而退,並非是因你計劃得當,也並非是我趕來及時。根本隻能算是僥幸罷了,那蕭無仰見我便跑,根本不是怕了我。雖我從未與他正麵交過手,也知他並非等閑,我想隻是他覺得不劃算而已!”

    展秋剛要再開口,突然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又響起:“爹爹要訓人,迴去也有大把的時間。如今流火哥哥傷了靈脈,正是需要好生的調養,爹爹說個沒完沒了也不嫌煩的慌?”隨著這聲音,門咯吱一響,一道綠影翩然而至。這鮮豔欲滴的碧綠,為這老舊的房間增添了一抹蔥蘢新鮮,也讓兩人的表情都是一緩,有些溫脈起來。

    逢蔭側身坐在流火的身邊,她換了一身綠色的袍裙,比之青色更加的嬌豔。襯得她麵如桃李,分外的妖嬈。她微湊近過去,揚著小臉仔細的看流火的脖頸,毫不掩飾臉上的擔憂和後怕,低聲說道:“哥哥,莫再一時衝動了,這次我們都擔心死了。流炎哥哥的仇,早晚是要向那軒轅淩討的!”

    展秋一見此景輕笑,搖頭道:“我哪裏訓他了,不過是閑聊幾句。你就這般護著他?”一時又看流火,“便是想想宮裏牽掛你的,你也不要再做這等衝動之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消你用功,我必傾力助你。逢蔭說的對,這裏物資缺少也不是個調養的地方。迴去再說吧,如今你得以順利化形,總算是一大進步。我也十分歡喜!有些事也該與你交待一下,咱們可以邊走邊說。”

    展秋一時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轉臉向著逢蔭:“咱們救迴來的女孩子,這會怎麽樣了?你怎麽跑來不照應著些?”

    逢蔭應著:“剛把她打發走了,昨兒哥哥都說了,就是那丫頭傷了了哥哥。爹爹還待她這樣好幹什麽?”

    展秋麵一沉:“什麽話?這次是流火自己本事不到家,做事又不計後果。若他順脈血和,哪能隨意讓人捅傷?那豐年客棧好端端的毀了去,白死了幾條人命。就算不是流火動的手,也是因他而起。他們可都是無辜的,要向哪裏冤訴去?既那丫頭大難不死,我們如何不救?”

    流火聽了站起身來,低聲道:“叔叔說的是,是我這次太過衝動,枉累無辜。更讓叔叔和逢蔭牽掛許多,我也好生後悔!”

    逢蔭一聽,忙向著父親道:“爹爹別再怪他了,女兒也不過是說說。方才女兒替她治了傷,還送了她衣服和錢。本還想再細問問把她一道送迴家去呢,是她突然急著要走。女兒留也留不住呢!”

    展秋聽了,歎道:“罷了,既然如此,咱們也該迴去了。逢蔭你讓容安幾個收拾一下,今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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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邊往鎮外走一邊拿手捶頭,昏昏沉沉的,現在還像是腳踩在棉花堆上使不上勁。腦子裏混亂不堪,心情更是混亂不堪的。完全想不起怎麽會醒來就躺到井東鎮的客棧了,她記得自己明明是住進豐年客棧的,從金井灘往井東鎮這條路上的唯一客棧。一兩銀子零六個子兒,最後隻找了她四百,她還悲淒的不行。後來的事她就記不得了,再醒來就已經到了鎮上,邊上還有個長的很美的姑娘衝她笑眯眯的。

    那姑娘說,她是和她父親來鎮上走親戚,結果發現七月倒在鎮口。受了傷還衣衫襤褸,於是將她救下。七月是死活把腦中的片斷連接不上,怎麽也想不起究竟是怎麽到了鎮上的。而且居然還受了傷,衣服也破了?她明明是穿了新襖出來的。

    不過想不起歸想不起,對於好心施救的人七月還是異常感激的。她從小就很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把身邊的人連累了一溜夠。最後連家裏人都躲她遠遠的,生怕沾了她的晦氣。但沒想到剛出門,雖說她還是很背晦,竟莫明的腦瓜子就失了靈光,但卻因此遇到好心人,況且還是生的這樣美麗的姑娘。七月敢說,整個金井灘兩個村外加這個井東鎮上的人全加起來,也找不出比這姑娘更好看的。光是那皮膚讓七月見了就羨慕的不得了,白嫩細滑的像是一掐就出水,就衝這個,這一帶就根本沒有!這裏風多沙多,人的皮膚都粗糙的很,而且都黑。七月在這裏都不算是太黑的,但跟這姑娘一比,真跟塊黑炭一樣。

    那姑娘不但皮膚好,長的也好,笑起來眼晴彎彎的像月牙,頭發黑亮亮的讓人都想摸一摸。不僅長的好,聲音也好聽,像鈴兒一般的清脆。最重要的是,她心腸更好!對著七月這樣一個毫不相幹的陌路人還能出手幫助,給她包紮傷口不說,還送她衣服和銀子。甚至還說要送她迴家,簡直像是菩薩轉世啊!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雖說有那種會坑人銀子的店家,但也有這樣心地善良又美貌的好姑娘。要不是七月發現自己的玉不見了,她真的想跟這位姑娘多呆一會,隻是多呆一會而已,七月並沒有別的什麽想法。她很災的,不願意連累這麽好的女孩子也染了晦氣倒黴。

    她急著要迴去找自己的玉,不知道是不是那黑心的豐年店家趁她睡著的時候拿走了!那是她爺爺親手給她刻的,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丟掉!

    不過七月還是大著膽子問了人家的姓名,得知那姑娘姓碧名逢蔭,是京城人氏。到底是京裏人家,舉手投足都那麽落落大方。雖然現在七月一無所有也沒有能力報答,但若以後她不再災連別人的時候,她掙到錢的時候,還是要去迴報人家的!她雖然識字不多,但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七月一邊往鎮外趕,一邊想著神仙般的逢蔭姑娘,一邊又捶著頭想把那段空白給捶出來。她現在身上穿的是逢蔭姑娘給的藍花棉袍裙,外頭還是包著緞的。七月活了十四年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若不是自己的現下也沒衣服,她根本舍不得。衣服穿在她身上有點大,逢蔭姑娘看起來略長了幾歲,身材比她高一點,而且人家已經顯出女性的凹凸有致。所以胸口這塊做的比較肥些,又是外袍裙,也做的寬些。

    衣服的內袋裏還有一個荷包,有五兩銀子,也是逢蔭姑娘給的。七月緊緊捂著心口,覺得暖哄哄的快滴出淚來,有了這五兩銀子,她真的可以上京了!如果她可以奔出前程來,那麽逢蔭姑娘給的,就不僅僅是這五兩銀子,而是她夏七月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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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華又加完了,隻能下周統一再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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