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繼續看著高數書,楊陽滿心歡喜地走進來。一看便知,他成功地辦下了緩考。

    “辦了?”我問。

    “辦了。”楊陽坐在床上點了根煙,將事情的全過程向我娓娓道來:“我剛出宿舍樓,眼睛裏就進了沙子,揉了半天,沙子沒出來,倒是把眼睛揉紅了。我進了老師的辦公室,一個女老師見我戴著黑紗,眼睛紅腫,就語氣平緩地問我有什麽事。我沒有哭但還是泣不成聲地告訴她,我姥爺去世了,他生前最疼愛的人就是我,甚至超過了我姥姥,所以我明天要去給他老人家送葬,不能參加考試了。這個女老師也是性情中人,她勸告我節哀順變,不要過於悲哀。我感謝了老師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老師說都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分子,出了這種事情,誰的心裏都不好受,然後拿起教學科的印章,在我的緩考證明上深深地蓋下去。接過證明,我幾乎是奪門而出,女老師衝我喊道:‘同學想開點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楊陽手舞足蹈地向我描述了事情的經過後,興高采烈地去圖書館借小說了,我卻不得不繼續忍受高數的煎熬。

    到了這個時候,學校居然沒有開設通宵教室,無論我有多麽強烈的學習願望卻不能如願以償。我坐在教室裏剛剛把高數書的前三章看完,看樓的大爺就開始逐間教室哄人,已經是十點半,到了教室的鎖門時間。我翻了翻高數書,還剩四章沒有看,但隻能收拾好書包,心情沮喪地迴到宿舍。

    走進宿舍,我看見除了楊陽已經躺到床上外,其餘四個人正圍坐一圈,在有說有笑地洗著腳。我艱難地穿越過那些泡著腳和襪子的臉盤坐到自己床上,馬傑問我:“複習得怎麽樣?”

    我說:“看了還沒一半,明天懸了。”

    馬傑安慰我說:“沒事兒,我看得也不好,明天上午還得接著看。”他的輕鬆神態卻沒有流露出半點兒焦急的意思。

    我拿出高數書繼續複習,他們談笑風生地擦腳、洗襪子、倒水,然後陸續上床。

    宿舍樓在考試期間不掐電,馬傑上床前看也沒看我一眼,隨手關了燈。

    “操!”我喊了一聲。

    “怎麽了?”馬傑說。

    “你沒看見我正在看書嗎!”

    “都挺晚了,明天還得考試呢!”

    “想睡覺你就睡,我看書也礙不著你。”

    “開著燈太亮了,我睡不著。”

    “

    誰也沒讓你睜著眼睛睡,你把眼睛閉上,再說了,我還竟看你白天睡覺呢!”

    我走到門口打開燈,聽見馬傑小聲嘀咕:“早幹嘛來著!”

    “廢他媽什麽話呢,你管得著我幹什麽嘛,我願意!”我走到馬傑床前衝他說道。

    馬傑這人就是特孫子,他本來是睡在下鋪的,怕被人坐髒床單,就換到張超凡的上鋪,美其名曰張超凡身體太胖,上下床行動不方便,簡直就是扯淡!我睡覺的時候,他從來沒替我考慮過,要麽是趿拉著一雙木底拖鞋跟個日本雞似地走來走去,要麽就是玩ps遊戲,引來一大幫比他還傻的傻逼,不僅大聲喧嘩還要評頭論足。現在他想睡覺純粹就是為了不讓我看書,也不知道他能從我的不及格中得到什麽利益。

    馬傑見我來勢洶洶,把臉轉向牆壁,一聲不吭了。

    楊陽穿著一條小褲衩,拿著兩根煙從床上下來,給了我一根,把我揪到樓道。

    “甭理丫挺的,該看就看。”楊陽打著火機伸到我麵前。

    “我知道,”我迎著楊陽的手,低頭點著煙,“我剛才特想抽那傻逼。”

    “還是考試重要,你先好好複習。”楊陽安慰我,“看得怎麽樣了?”

    “特濫,估計這門得折了。”“沒事兒,晚上多看會兒,明天能抄多少就抄多少。”

    “走一步說一步吧!”

    我迴到宿舍,見齊思新正捧著書在燈下看,張超凡也趴在床上做題,看來我是打抱不平了一迴,替人民道出了心聲,當家作了主人。

    馬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一邊看著高數一邊想:傻逼,你丫難受去吧!

    第二天早晨,楊陽起床上廁所的時候把我叫醒,另外四人穿載整齊地坐在各自的床上看書,馬傑怏怏不樂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沒有一覺睡到考試結束讓他失望了。

    楊陽穿著小褲衩從廁所迴來,敏捷地爬上床睡迴籠覺,還打起了唿嚕。我突然感覺楊陽的選擇是正確的,像我這樣費了半天勁、勞了半天神,其結果很可能與他的放棄並無差異,想到這裏,我不免也產生了放棄的念頭,可是我已經為高數做出了犧牲,不能因為一時的鬆懈而功虧一簣,隻得硬著頭皮翻開高數書,再看兩章我就算把這學期學過的內容瀏覽一遍了。

    由於時間緊迫,中午楊陽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我讓他給我帶包子上來,他問:“幾個?”

    我說:“兩個。”

    考試帶給我的壓力和煩躁使得我的一切需求少之又少,我從昨天早晨到現在一直沒有洗臉,隻刷了一次牙,特別是與日俱來的大便卻在今天戛然而止。

    我強迫自己吃了兩個包子,以防在考場上看了試卷麵無血色,因腹中匱乏食物和頭腦匱乏知識而暈倒。

    考試鈴聲響過,監考老師發下試卷後便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一前一後守在兩個門口。我把試卷瀏覽了一番,發現有一道試題與我上午剛剛看過的例題完全一樣,於是我迫不及待地將答案寫下來,心中滿是歡喜。

    剩下的試題對我卻是困難重重,我竭力迴憶書中所有內容,試圖找到解題的入手點,但它們雜亂無章地裝在我的腦袋裏,我無法將它們與題目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我開始東張西望,除了楊陽的座位空缺外,其餘同學都在埋頭苦想或下筆有神。我又把目光移迴到試卷上,盡自己所能,一步步地向下推算,直到推不動再也寫不出什麽為止,最後我又把所有與題目相關的公式寫到卷子上,期待以此獲得一些分數。

    走出考場,我拖著沉重的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迴到宿舍,楊陽問我:“考得怎麽樣?”

    “稀裏糊塗地寫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對不對。”

    “嗨,能及格就行了。”

    “但願如此吧!”我懷著美好的憧憬說。

    馬傑等人陸續迴到宿舍,口口聲聲說考砸了,卻仍不忘相約去食堂吃小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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