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得看什麽年代,在腐朽的清末,完全不是稀罕事兒。


    李衛國眉毛跳起,一臉驚訝,心中暗道:我勒個去,還真是官字兩張口,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問都不問查都不查直接來句證據不足無罪釋放,那父親豈不是白坐牢了?我和母親遭的罪怎麽算?我媳婦傅善祥至今下落不明又怎麽算?


    麻痹的,說抓人就抓人,不問任何理由,不問冤枉不冤枉,直接莫須有罪名給你扣上。說放人就放人,同樣不問任何理由,不問同意不同意,直接無罪釋放,結案退堂。


    “慢著!”李衛國頓時怒氣上湧,直接要爆表了,他臉色沉了下來,說道:“吳大人判家父無罪釋放自是感激,可家父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李嚴平誣告家父還需治罪,其背後定有主謀還請一並查出,李家財產還請官府如數奉還!”


    “這個……”吳良聞言頓時一個趔趄,險些從座位上滑下來,勉強重新坐下來,卻是黑著臉,他倒是可以賣李衛國一個麵子將李嚴平治罪,卻不敢深查下去,他也有所參與,背後的大人更不敢暴露,同時李家被他抄沒的家產很多都沒法退迴去了,畢竟當中一大半已經換成了孝敬“上繳”了,總不能讓他去問“後台”要錢吧。


    這時陸建英突然開口道:“李參讚,老夫想與你單獨談談,不知可否賞臉?”


    李衛國皺眉,這個時候陸建英突然插手,明擺著有備而來,倒是要看看你使什麽幺蛾子,於是點頭同意。


    偏堂簽押房內,陸建英笑道:“李小友年僅十二歲就能成為英國駐華公使館的參讚,短短數日就名動金陵,著實令老夫欽佩。”


    “陸大人有話就直說吧!”李衛國開門見山的說道:“官場的事我也耳濡目染許多,吳知府想必不是能做主之人。”


    陸建英驚訝,在他眼裏自然是瞧不起李衛國的,隻當他是一個幸運的熊孩子罷了,還準備了幾套用來對付小孩子的方案,此刻聽到對方成熟老道的話,卻是刮目相看。


    他笑道:“既然參讚這麽說,那老夫就明說吧,李家的財產已經充公,雖然老夫能做主歸還其中一部分房產地契,但還有一些暫時被挪用了,需要過段時間才能歸還,李參讚可是能夠理解?”


    “被挪用?怕是進了某些人的腰包吧?官場隻進不出,雁過撥毛,這些我懂,不過我李家的銀子都是父母辛辛苦苦賺迴來的,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否則我就把官司告到禦前去!”李衛國冷笑道,仗著自己是個少年身,說話可以“過分”一些。


    陸建英臉皮抖三抖,被人揭穿偽裝令他相當不快,冷笑道:“年輕人做事要留有餘地,別以為你有了洋人撐腰就可以肆意妄為了,若是真鬧到禦前去,就算你有理皇上和滿朝大臣也會惱怒你跟洋人合謀,結果隻能有一個,你們李家休想再在大清混下去了。若是皇上一個不高興,想要跟洋人再打一仗,最後不管兩國誰勝誰負,你一定是那個替罪羊!”


    這老狐狸果然厲害,不愧是兩江總督,李衛國皺眉,但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是有道理的,不過想要他屈服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於是不屑道:“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帶上家人移民海外便是了。”


    陸建英臉色沉下來,他混官場幾十年,還沒人如此不給他麵子,偏偏此事已經驚動了軍機處,他還真不敢動李衛國,於是隻好退而求其次,道:“這樣吧,老夫做主,你李家的損失由江寧府全額賠償,可你也不要再鬧大了,李嚴平就是肇事者,沒有幕後指使,勿須再查下去,就此結案如何?”


    這就服軟了?要不要再刺激他一下?總不能讓敵人好過吧!


    李衛國想到這裏頓時冷笑道:“我一家人被你們害得很慘,到現在我那妻子傅善祥還下落不明,就這樣結案我不甘心。”


    陸建英臉色已經鐵青,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道:“非要鬧到魚死網破嗎?”


    李衛國不答,心中也在緊張,魚死網破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有父母健在,自然不能隨便跟別人魚死網破了。


    “好!好!好!”陸建英氣得臉上的肉都在哆嗦,知道今次不大出血是決計不行了,於是妥協道:“老夫聽聞你這些日子的表現,實乃吾輩官場之典範,不知你可有興趣走仕途之路?”


    “仕途?陸大人這是何意?”李衛國對仕途到是有興趣,他自然是要踏入官場的,畢竟在這即將到來的清末亂世裏,人命如草芥,不當官根本沒活路。


    陸建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老夫有意收你入老夫門下,以你的才幹,和老夫這個兩江總督罩著,將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你意下如何?”


    入你門下還不被你整死?空頭支票誰不會開?


    李衛國冷笑道:“我這人畢竟實在,將來太久遠從來都不想,隻爭朝夕,若陸大人誠心補償,不如直接賞我個縣官做做如何?”


    “好一個將來太久遠,隻爭朝夕!”陸建英忍不住讚歎,雙眼露出精芒,被這句話所觸動,同時也驚訝李衛國的應答能力,隻可惜注定不是一路人,甚至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敵對,不然真心收個弟子也是不錯的。


    隻是既然不能收為己用,那這種人才就決不允許他成長起來成為將來的敵人,陸建英眼神毒辣,而後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強求,隻是縣官可不是老夫說賞賜就能賞的,那得你金科上榜,朝廷任命才行。”


    李衛國哈哈笑道:“我也隻是隨便說說罷了。”


    陸建英眼神閃爍,突然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你肯花銀子向朝廷捐一個七品後補,到時候老夫便有辦法讓你領個實缺,將這個作為給你的補償如何?”


    捐個七品後補?


    李衛國眼珠打轉兒,心中在計算著得失。


    他倒是聽說過清朝的捐官製度,是中國曆史上唯一合法的正規官員升遷渠道,隻要有錢就可以捐個官職。當然,這個官職屬於後補,大多數時間都屬於名譽頭銜,但也不排除實受的可能。不過捐官的人太多太多,一個實缺要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競爭,錢多者得或者有後台者得。


    “大人可是說話算數?莫不是欺我年少?”李衛國反問道,有些心動和懷疑,不知道這老鬼存的什麽心思,不過若是真能弄個縣官,那對自己今後的‘偉大事業’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心中已經隱隱有了計劃。


    陸建英卻是老謀深算的笑了笑,點頭道:“這個你大可以放心,老夫堂堂兩江總督,隻要跟吏部打聲招唿,區區一個小小縣令的任命還是很容易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大人了!”李衛國笑道,到嘴裏的肥肉沒理由不吃,管他牛鬼蛇神皆不懼,到時候統統鎮壓。


    “不謝!”陸建英神秘的笑道,心中總算是鬆口氣,暗道就算你是孫悟空又怎能翻得出他如來佛的五指山。


    二人再度迴到前堂時,已經達成了私下交易。


    李衛國不再說話,與其現在魚死網破,不如見好就收,既然已經知道了吳良和陸建英二人有份參與李家一案,那麽隻要順著這條線,將來順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再報仇也不遲。


    陸建英在吳良耳邊說了幾句後,吳良頓時一副死了他爹的表情,許久才不甘心的宣判:“經過本府慎重決定,李嚴銘忠厚老實確係被人誣告,李嚴平所言純屬子虛烏有,來人,將李嚴平收押,發配寧古塔勞役三十年。李嚴銘無罪釋放。至於李家家產,因為日前倉庫起火損失了一些,江寧府經過核算,作價十五萬兩白銀進行賠償,以正視聽,退堂。”


    李家的很多古玩字畫都被吳良典當或者當禮物送給上級了,根本無法歸還,所以隻能折算成銀子補償了。


    對此,李衛國心中有數,已經跟陸建英達成了協議,自是不再多言。


    倒是那李嚴平一聽頓時傻眼,這跟之前吳良暗中許諾給他的條件完全不一樣啊,感覺完全被人出賣了。


    “小人冤枉,大人你不能卸磨…啊……”李嚴平還未說完,便有一個衙役飛起一腳踢中他的嘴巴,瞬間鮮血裹著牙齒飛濺,竟是將他下巴踢掉了,令他無法說話。


    李嚴平悲哀了,知道吳良翻臉,頓時一副兔死狗烹的悲涼,悔不該當初鬼迷心竅被吳良收買,如今要被發配寧古塔勞役三十年,這種下場實在太慘。


    李嚴平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了,他惡狠狠地看著罪魁禍首李衛國,用眼神表達他的詛咒:“李衛國,你給老子等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時候老子會變成厲鬼迴來向你索命!”


    “惡有惡報,都是你自找的!”李衛國對著李嚴平冷笑道,既然已經達到了報仇目的,便不再看李嚴平一眼。


    吳良命人取來十五萬兩銀票,一臉肉疼的交給了李衛國,這可是他自己掏腰包啊,要多悲催有多悲催,一副死了他老爹的表情。


    李衛國冷笑,接過銀票後起身對吳良和陸建英道:“二位大人英明,此間事了,我還有一些家族內的瑣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不送!”吳良沒好氣的道,心中已經恨死李衛國了,巴不得這位活閻王趕緊滾蛋,眼不見心不煩。


    “李參讚慢走,老夫等你好消息!”陸建英笑道,卻是一副很樂見的表情。


    換了旁人一定會感激涕零,但李衛國卻不同,他隱約猜到陸建英必有後招對付自己,但他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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