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到學校,我始終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我弄不清楚唐老爺子和唐叔叔間看起來陌生疏離又反別扭的父子關係,也不知道他們的談話會對我和唐逸飛的將來產生怎樣至關重要的影響,甚至我都懷疑他們能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我越發覺得自己實在渺小的可憐,連自己的愛情也無力掌控。也許以前我把愛情想的太過於簡單,太過於理想化,認為隻要你愛我,我愛你,就能開出幸福的花朵,。可就像不是每一個枝頭最後都能迎來花開不敗一樣,有時候愛也不是一段感情的全部。

    小時候自恃聰明,腦筋一轉主意一把。現在卻頂著一顆毫無內容的腦袋橫衝亂撞的滿頭包後才能想明白一個道理。

    想明白了又怎樣,我依然覺得昨晚唐逸飛那句遲來的表白,賜予我力量讓我勇往直前,還帶著無法抑製的笑??????

    “陶心馨,你傻樂什麽?我說什麽你聽見了嗎?”

    我一個激靈,半天愣反應不過來。

    好不容易等我從流逝的時間裏撈迴錯過的重要細節,高數老師的麵部表情已經不是我這個正牌中文係本科生能形容的了。趁他的臉色還沒有變到中文係博士生的水平時,我趕緊溜須拍馬,一通奉承。誇孫果果美,誇他帥,誇他們走哪兒都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還誇他們兩人結合一定能生出創世紀的下一代。

    “陶心馨,重點已經勾得差不多了。”高數老師的心情似乎略有好轉,他“啪”一聲把書往我麵前一拍,“還有什麽不懂的嗎?”

    “懂了,懂了。”我看也不看直接把課本收進包裏,覺得自己太過於敷衍,我鬼使神差地又冒出一句,“老師,你有爺爺嗎?”

    眼見他的眼睛有瞪大的趨勢,我等不及迴答,先解釋道:“我就想問,老師你說,爸爸會聽爺爺的話嗎?”

    “得分什麽事兒。”

    “孫子的事兒。”連我都聽得出自己聲音裏的迫不及待。

    “這樣啊。”高數老師貌似恍然大悟,端出靈魂工程師的架勢,語重心長地道,“現如今丁克一族很普通,和老一輩的思想有分歧,也很正常。”

    這答的跟問的哪跟哪兒啊!我隻好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有可能關係到孫子的一生幸福的大事,爸爸會聽爺爺的話嗎?”

    高數老師眼神怪異的打量著我,始終保持沉默,久到我打算再次開頭重頭說起時,他彈簧似的繃起前胸後背,

    像鉚足勁兒才能說話般一字一句鏗鏘道:“該不會是唐逸飛出了什麽意外傷到命根子了吧?我看,聽誰的都不管用,得聽醫生的!”

    你說什麽?好在我練過幾年功夫,底盤穩,不然準得刺溜到地上。但仍無法避免我的目瞪口呆,我錯愕得不能言語,好半天才迴過神來,苦苦相問:“老師,你小說看多了吧?”

    他倒也不在乎,直截了當地說:“你借給果果的小說,我想知道究竟哪裏吸引人,就隨手翻了兩本。”說完他咧嘴一笑,輕描淡寫地道:“這麽說來,我把事情想複雜了。”

    何止複雜,簡直精彩。我默默地點頭,默默地背起書包,默默地衝他揮手道別,在我的身影即將默默消失在高數老師的辦公室時,他幽幽飄出一句話,直搗我心坎裏:“陶心馨,要對自己有信心,做愛情的強者。”

    他簡直神奇,話能寬心,即便我現在並不明白何謂“愛情的強者”。

    迴到宿舍,我望著勾過重點的課本,想著高數老師的話,心頭不覺湧上一股對他的敬仰之情。既幫我解決現實的學習困擾,又幫我指明情路的方向,他這樣的存在,簡直就是雙重療效、有質量保證的良心藥。

    料不到從來和我有空間距離的高數老師,也能成為我的心頭好。

    我一高興,人就莫名得瑟起來,我淩空晃著課本,衝難得沒去上自習的眾室友高聲炫耀:“看看,高數老師給我勾了期末考試重點,不私藏,免費分享。”

    下鋪的姐妹眼疾手快,搶下課本,掃過幾頁後又塞迴我手裏,嘖嘖兩聲,嗤之以鼻道:“他勾的題全在課堂上著重講過,誰都知道那是重點。”

    剛剛還在雲端飄,下一秒立刻朝下摔個結實,我難以置信地又去翻室友的筆記,這迴徹底爬不起來了。我還來不及倒地呻吟,手機短信提示音先響了。

    “我們在西餅店等你,唐逸飛。”

    看似普通的一條短信,卻使我的心突地一沉,真像摔倒後痛的難以唿吸,腦子陷入一片空白。

    我匆匆趕到西餅店,櫃台後的店員依舊是那個雨天我和唐逸飛遇到過的那位姑娘。她似乎也還記得我,不等我開口,先抬手指向西餅店內間,唇語相告,依舊還是那兩個字——加油。

    最靠裏的位置,桌上放著熱奶茶,唐逸飛和唐老爺子相對而坐。我有些恍惚,定住身子,呆呆地看著他們,再看向飄香的奶茶,忽而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是不是某些事物的存在都是為了

    等待某些人的到來、某些故事的發生。比如這些西餅店,這杯並不算美味的奶茶,以及這一句重複數次的加油。

    麵前的人縱容了我的分神。沒人說話,隻唐逸飛站起身輕輕牽起我的手,帶我坐下。我的眼神又飄向了另一張空桌子,是不是它也正在見證一段屬於別人的什麽故事?

    我腦中仍空空白白,心卻異常平靜,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原因何在。我收迴心神,灑脫笑道:“有什麽事,說吧。我能承受的住。”

    片刻的沉默,唐老爺子嚴肅的開口,卻是對唐逸飛說的:“逸飛,你愛心馨嗎?”

    唐逸飛握緊了從剛才就一直未曾鬆開的我的手,凝視著我,眸清如水,然後重重點頭。

    “丫頭,你呢?愛不愛逸飛?”

    “愛,當然。”我不假思索地迴答。

    “很好。”仿佛得到了最滿意的答複,唐老爺子收斂肅穆之色,恢複頑童模樣,幾乎很篤定地說:“那如果你們分開兩年,應該沒問題。”

    “分開兩年?我不懂。”

    就像幼年的唐飛說要搬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時的不明白一樣,此刻我也不懂。

    “父親要送莉雯去美國,也不會再幹涉我們的交往。”唐逸飛用平常的淡然語氣娓娓說著本應該值得我們長舒口氣的話,眼神裏卻有和唐老爺子不差分毫的篤定,“他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畢業後,我要赴美讀研,照顧莉雯兩年。”

    到一個大洋彼岸的遙遠國度,陪一個用生命來愛他的人,過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時間。父命難違,他必須承受,那我呢?是不是我覺得不公平、承受不起就可以提出異議?

    不知怎的,我笑出了聲:“嗬嗬,唐叔叔是在考驗我們嗎?”

    我沒有大智大慧,從不善於隱藏內心的情緒。我想偽裝堅強,想笑對一切,卻連自己都聽出了言語中的酸澀味道。

    我低下頭,唯一能做的隻有保持緘默,不理論,也不硬撐。唐老爺子起身說讓我和唐逸飛單獨談談。臨走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即使心中充滿感激,我卻並沒抬頭,實在不想讓疼愛我的人看見我的脆弱。

    時間被四周沉悶的空氣打壓的無限延長,我深埋頭,沒有丁點兒說話的欲望。我非常清楚隻需我一句話,就能打破僵局,我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忽然雙頰被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捧起,唐逸飛俊朗的麵容映入視線。我沒有刻意迴避,與他

    四目相對,我看出了他眼裏的小心翼翼以及毫不掩飾的忐忑。

    “心馨,”他謹慎的開口,帶出的不確定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分外壓抑,“我可以請你等我嗎?”

    “我可以請你不要走嗎?”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爭取什麽,賭氣,還是任性?也許我純粹是自私,一旦他讓步,我就會索取更多。

    唐逸飛頓時亂了方寸,捧在我臉上的兩隻手驟然一緊,又像怕觸痛我般彈了開,停滯在空中數秒,次啊牢牢握住我的手,他劍眉緊蹙,迫切問道:“你不相信我?”

    我搖頭。我想相信你,但我懼怕美國太遠,對手太強,時間太久。

    “那你是相信我?”

    我開始懷疑一切畏懼,他的追根問底是不是因為我的確並不信任他?我不想思考,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矛盾間我不自覺地緊咬下唇又搖了搖頭。

    他似乎也感受到我已經紛亂不堪的內心,疼惜地看著我,大手覆上我的背擁我入懷,我耳邊響起他輕的隻有我兩人才聽得見的低語:“心馨,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定會迴來找你的。”

    我說的異常堅決,沒有任何遲疑。我靜靜地伏在他懷裏,高數老師那句“愛情的強者”縈繞在腦海中。我想我不哭,就不算弱者,可我想做強者,揪著顆苦悶的心,我說:“好!”

    你對我的好,我怎麽現在才知道

    最近我時常躺在床上發呆,從頭到尾迴顧即將結束的大一生活,最後隻歸納總結出兩個字——折騰。

    被蒙在鼓裏當學生會的小幹事,被唐逸飛唿來喝去的折騰。明知唐逸飛就是唐飛時,自己反別扭地再跑去折騰他。好不容易兩人能正經談戀愛了,莫莉雯又空降來折騰我們倆,當然其間也不乏蘇煥琪的友情折騰。看來生命果然在於折騰!

    起起伏伏,跌跌撞撞走到今天,我已經學會用自我安慰來粉飾太平。唐逸飛還有兩年才能畢業去美國。世事變化無常,興許哪天唐叔叔一覺醒來就想開了,於是收迴成命。興許哪天莫莉雯豁然開朗,不再執迷不悟。有時間,就會有轉機,我便,還存有希望。

    千想萬想,我卻怎麽也想不到“轉機”突襲的如此之快。莫莉雯的病情惡化,當初為他主刀的美國醫生建議她盡快前往美國接受治療,也就是說唐逸飛也很快要遠渡重洋,隨她而去。然後我問唐逸飛,很快到底有多快。他毫不隱瞞,過完這個暑假。

    希望破滅,

    唯一能給我安慰的也僅剩下一張科科低空飛過的期末成績單。當我準備拖著一身的疲憊獨自迴家自暴自棄的時候,唐逸飛突然提出要和我一同迴鄉,重遊故裏。一起就一起吧,我總不能對他說,如果走,趁早走。

    還是那趟二字頭的火車追逐著沿途變化的風景撒歡似的朝南奔跑,我和唐逸飛靜靜對坐,一路上隻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瑣碎而無趣。以致最後我甚至指著車窗外故作興奮地說:這邊的山要比那邊的山高一些。

    出國的事兒,他不提,我不問,是大家的默契。因為太在乎對方的感受,所以都變得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每句話都要仔細斟酌,生怕觸動了敏銳的機關,瓦解好不容易營造的平和氛圍,電光火石再難控製。

    閉塞的車廂裏,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言言辭,我真是憋悶到了快吐血的地步,話越說越少,情緒也越來越差。看得出唐逸飛比起我,也好不到哪裏去。有事他會坐在窄小的翻椅上發呆,一動不動好幾小時,連飯也不吃。深夜我從混沌的睡夢中醒來,他依舊坐在黑暗之中,獨自寂寞。我想說點什麽,膽怯作祟,最終我又縮迴自己的角落默默注視著。

    漫長的煎熬隨著火車緩緩駛進站台宣告結束,雙腳踏實地踩在地麵上,我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過一天一夜的路途,唐逸飛好像消瘦了不少,精疲力竭的樣子。我勸他趕緊迴唐老爺子家好好休息,他卻執意要送我迴家。我這才想起來,我們的事兒還沒跟母親大人老實交代。我掏出手機,避開唐逸飛,趕緊做事前報備。

    誰知我這邊還沒說清楚我和唐逸飛之間的種種經曆以及來龍去脈,我媽在那頭已經異常興奮:“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變得很帥?”

    這話聽著變扭,我也沒細想,光顧著宣泄火車上積累出的怨念,嘴欠抽地瞎貧道:“何止變帥啊,簡直就變態了!我們剛下火車,我要送我迴家,我看就不用了吧。”

    我媽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好幾度:“誰準你說不用的!趕緊把人給我帶迴來。記得打的,我出車錢!”

    等等,我沒聽錯吧,向來自稱節儉的我媽竟然舍得讓我們打的!哎呀,虧大了,我要是早告訴貼唐逸飛會來,說不定還能讓坐飛機迴家呢。

    我掛掉電話抬起頭,唐逸飛已經站在了我身邊,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原本滿臉的疲乏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陽光的笑,還夾雜著一些我看得出,卻猜不透的別樣深意。

    這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居民

    樓,原本樓上屬於唐逸飛的家不知曾換過多少主人,可自從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早上我大哭一場後就再也沒有上去過,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兒不可思議。

    和唐逸飛走到家門口時,我問他要不要再上去看看,他剛想說什麽,家門“砰”的一聲被推開,迎出我們那張喜笑顏開的臉,她熟絡地拉起唐逸飛的手邊往家裏領,邊親切不已地說:“逸飛啊,終於來了,趕緊進來,累不累?”

    臨了,還不忘像使喚丫頭一樣命令我拿行李。唐逸飛本來還好心要幫忙,我媽一個白眼瞪到我身上,我立刻騰起通體蠻力一手一個行李箱,三兩步先進了屋。

    等我放好行李迴到客廳,我媽和唐逸飛已促膝而坐,正聊得開心。我媽那張不再青春的臉上擠滿了笑容,買兩張彩票中五塊錢的時候也沒見她笑得這麽投入過。

    我走到單人沙發邊剛坐定,還沒來得及加入他們暢談的行列,我媽一拍大腿,關切地問:“逸飛,餓了吧?火車上一定沒好好吃飯。”

    唐逸飛搖頭說不餓,看向我,微笑道:“心馨,你呢?”

    “不餓,也要吃。”我媽接下話茬兒,自作主張地安排起來,“心馨,去給逸飛下碗麵條。”

    我胳膊腿一伸,縮進沙發,不情願地迴她:“人家不是說了不餓嘛!我也坐了一天火車,累得慌!”

    “大冷天的跑大街上賣過期雜誌,怎麽沒見你喊累啊!”我媽不給麵子的接我的老瘡疤,看我臉都快拖到地上了才勉強說了句好話:“快去,順便給自己也下一碗。”

    我知道唐逸飛長得招人愛,可也不帶你這樣偏心眼兒的。請問,順的是哪門子的便啊!

    我將包含祈盼的目光拋給唐逸飛,他衝我抿嘴一笑,然後對我媽柔情似水的說:“阿姨,那我就不客氣了。”

    別,該客氣的時候你怎麽能不客氣啊!

    我一搖三晃地磨嘰進廚房,聽見外麵傳來我媽爽朗的笑聲,我決定留守灶台邊,免得一出去又被她唿來喚去。

    眼望鍋裏那靜靜躺著的涼水,我忽然想:假如水也有生命的話,他會不會知道不久後它就會滾滾沸騰,升騰出最澎湃的熱情,結果僅是為了煮熟供人果腹的麵條?就像我全情投入地愛著唐逸飛,最終他卻會離我而去,陪在另一個為愛燃燒生命的女孩兒身邊。

    麵條沒有給水承諾,而我卻有來自唐逸飛的誓言。

    不管相信不相信,相隔兩地對我來

    說都是一種煎熬,與承諾無關??????

    “水開了。”

    我嚴重走神,不知怎的聽成了“誰哭了”。我猛地一收心,轉向來人,張嘴就道:“我沒哭!”

    唐逸飛一愣,凝眉看著我,轉而含笑,自行調小火力,捺著性子慢慢重複:“我是說,水開了。”

    這迴我可算看懂,也聽明白了,忙抓起把麵條丟進滾水,衝他撇撇嘴,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你應——該——不——餓!”

    “也許吧。”他淡淡地說著,目光從我身上轉移到鍋裏,“可我想吃你煮的麵。”

    我不自覺地翻轉著手裏的筷子,衝他揚眉:“那是,隻此一家別無分店。誰讓你要去美國的?去了你就吃不到了。”

    我想我是被他那幾句幾分撒嬌幾分肉麻的話刺激地有點兒昏頭了,便毫不顧忌地說了幾句埋怨的氣話。本來我和他之間已經隔了層不能碰、不能捅,madeinusa的紙窗戶。現在倒好,可被說這句話時噴出的唾沫星子給徹底對穿捅透了。

    我立刻尷尬地笑著往迴糊弄:“開玩笑,開玩笑。人家好歹也是發達國家,花花世界,還能缺兩碗麵條??????”

    唐逸飛顯然不接受我關於發達國家物質資源豐富的合理化解釋。他徑自關掉火,直直對向我,擁有完美弧度的細長眼線隨他蹙起的眉頭牽出淡淡細紋,而他逐漸陰鬱的臉色也成功地將我言不由衷的幹笑遏製在嘴邊。

    他猛地俯身,拉近與我的距離,鼻尖幾乎都快戳到我臉上了。我心裏沒來由地發怵,便下意識地向後傾身子,可我還沒來得及後撤一步,唐逸飛已現行抓住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牢牢固定在原地。

    他又湊近了一些,漆黑的眸子鎖定我的眼睛,,像要往死裏看:“心馨,你真的對我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嗎?”

    “這個??????”這是個連我自己都無法確定的問題,我需要好好地梳理給他聽,同時也梳理給我自己聽。

    “雖然現在交通很發達,但是美國也不是輕易就能去的;雖然我知道你對莫莉雯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她始終是愛你,依賴著你;雖然兩年時間不算長,但誰又曉得在這期間究竟會發生什麽?各自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你可能會變,我也可能。實際上也許是我對自己沒信心,也許吧??????”

    “不!”

    他厲聲打斷了我越理越亂且越發不明朗的頭

    緒,我有點兒錯愕,不懂他在否定什麽,也不明白他怎麽會如此激動。他擒住我雙肩的手咻地加大力道,連他鏡片後密長睫毛的些微抖動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噤聲,不敢喊疼,甚至拖長唿吸,生怕會觸動他更激動的情緒。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埋下頭避開我的視線,從他起伏的背部我猜得出他一定在深唿吸,一下,兩下??????

    不知多少下之後,他才慢慢抬起頭,刺入我眼裏的竟是他最讓我癡迷的笑容,像在自我嘲弄,又帶著無奈、失落、苦澀,複雜難懂。

    “雖然你堅定了那麽多年,不曾改變,但也不能要求對方也如此。”明明他眼裏隻有我,說出的每個字缺都像是在對他自己傾訴。

    我不知道敢說什麽,是在聽不懂他說什麽。

    “心馨,我有點兒累,先迴爺爺家了。”

    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像失重一樣飄進我耳朵裏,而我的思緒仍停留在他那令人費解的隻言詞組裏,直到關門聲撞進心裏,我才如夢初醒,望著空空的廚房,不知該做什麽。

    我媽進來的時候,我正盯著鍋裏半生不熟的麵條發呆。她難得的沒有追問我和唐逸飛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更難得的是她沒有因為不追問而先劈頭蓋臉地削我一頓,隻是搖著頭轉身丟給我一句:“你跟我來。”

    眼前這一幕我在電視劇中常見到:女兒端坐床沿,不明所以的望著母親從大衣櫃裏捧出一個塵封已久的木匣子,忍不住心中百轉千迴,揣測著匣子裏麵究竟為何物。

    我媽平時壓根兒不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卻如此煞有介事、嚴肅正經我還真有點兒吃不消。她慢悠悠地打開匣子。小心翼翼地掏出厚厚一遝信件推至我麵前,欲說還休地幾經猶豫,才幽然來一句:“看看吧。”

    她這麽難得地文藝一下,隻怪我太不習慣,沉不住氣崩了盤,沒接她手裏的東西,到先自顧傻樂:“媽,這該不會是當年咱爸給你寫的情書吧。”

    我媽挑起她精心繡繪的眉毛,把信又擱迴去,然後連同匣子統統塞進我手裏,擺出對我慣用的愛恨交織的表情,嗔道:“胡說八道什麽!自己看!”

    她一恢複常態,我頓時踏實多了,於是好奇地拿起泛黃卻仍保存完好的信封,一封一封仔細過目。收信人是我媽,寄信地址看著覺得眼熟,也沒再多停留。字跡一眼便能認出是出自孩子之手,但一筆一劃卻很工整漂亮,越往後看,字寫得越來越好,筆鋒剛勁

    有力,但同樣眼熟,好像最近常見到。再看郵戳,第一封大概是我上初中的時候,最後一封剛好是我高中畢業時。

    隻看信封上的線索,我腦中的疑問迅速就被另一個巨大無比的問號所取代:“媽,為什麽唐逸飛會給你寫這麽多信?”

    “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媽滿臉埋怨,一副恨不得把我一棒子敲醒的模樣,“你呀,隻顧自己過的樂嗬。難為逸飛這孩子了,一直惦著你、想著你。”

    “??????”

    “看我幹什麽?看信呀。”

    木訥數秒,經我媽的提醒,我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從第一個信封裏艱難的抽出了折迭妥當的信封。

    阿姨:

    您好,展信佳!

    兩天前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心馨的來信,確切的說,是一封情書。我想了很久,才決心冒昧的提筆給您寫信??????

    又花了數秒,我終於想起來唐逸飛信中所說的“情書”原來就是被我一度視為曠世傑作,後來被我廢物利用到他身上的那封信。這種隻可私下傳閱的東西,他怎麽能上報組織呢。

    不瞞您說,我也很喜歡心馨??????

    毫無防備之下,醒目的“喜歡”二字劇烈撞擊著我的心髒,碰撞出的的火花在眼前閃動,我有些暈頭了,說不清是悸動不止,還是難以置信。

    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懵懂未經世事,他怎麽有膽量直接說喜歡?對象還是當事人的媽!

    身為當事人,我忍不住偷瞄我媽。好在我媽相當淡定,嘴上卻絮叨開了:“你媽我也算宅心仁厚,兩個半大的小孩兒什麽都不懂,也懶得跟你們計較了。誰知道,之後幾乎每兩個星期都能收到逸飛的來信,我不會迴,他也照寫不誤“說要迴來看你,我就故意把你送迴老家。人來了,見你沒在,一聲不吭又走了。我當時琢磨,這迴總該死心了吧?沒想到,信還是照寫不誤。”

    “說實在的,這孩子對你真上心,也真聰明。心裏從不對你問東問西,可我怎麽讀著都能讀出他對你還挺了解。比如吧,他好像知道你上中學後成績一定會下降,沒事兒就愛跟我說些中學學習不同小學,需要一個新的方法和一個適應的過程之類的話,就怕我給你太大的壓力。

    “他第二次迴來,趕巧你又跟唐老爺子去少林寺了。他坐在咱家門口,跟個小大人似的嚴肅的要命,一言不發。我好問歹問,他才說唐老爺子是他爺爺,那時他爸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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