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2盎司的茶葉,可以使冰冷冷的晚餐變的熱氣騰騰。”


    “一杯香氣四溢的紅茶,可以甜膩的小蛋糕更加美味。”


    自從1699年,撒克遜人第一次從廣州采購了6噸茶葉開始。整個歐洲就再也離不開這種神奇的飲料。


    到了1777年,清帝國官方渠道出口的茶葉數量就超過了3000萬斤。


    走私渠道數量無法統計,想來應不低於這個數字。


    在廣州十三行,正常年份每百斤(1擔)茶葉的采購價格為12兩。而如今已經漲到了離譜的42兩!


    從洋商到行商到普通民眾,都十分詫異。


    ……


    喝茶,儼然成為了奢侈行為。


    然而即便如此,屬於各國的東印度公司商人們依舊在不停的采購茶葉。


    因為有利可圖!


    洋商無所不用其極,將茶葉梗甚至一些樹葉都混雜進去。特供歐洲的底層民眾,隻要喝不死人就行了。


    法律意識極其淡薄,良心更是不存在的。


    曆史就是這樣,新聞也是舊事。


    自從猿人開始了直立走路,人和人,本質上就沒有什麽區別。


    總的來說,18世紀是一個萬物競發,生機勃勃,野性浪漫的時代。


    ……


    而廣東十三行的行商和晉商聯盟的第1次談判也正式開始。


    屋內煙霧繚繞,丫鬟們像花蝴蝶一樣來迴穿梭,倒茶點煙。


    這屋裏的20幾人,全部身家加起來能抵得上清廷10年的歲入。


    “你們都下去吧。”


    “是。”


    清空下人後,這些身穿黑色綢袍、頭戴黑色瓜皮帽,手上戒指少則2個多則5個的老家夥們火力全開。


    “你們山西人也太黑了。茶葉全部攥在手裏,惜售是吧?哄抬價格是吧?”


    “你們廣東人就不黑?海貿的渠道全拿在手裏。一邊賣官茶,一邊搞走私。這2年,你們老廣掙銀子都掙麻了吧?”


    “你們那些高價絲高價茶,隻有鬼佬才吃的下。談不攏就耗,耗到你們的茶葉爛掉,生絲爛掉。”


    “耗唄,誰先撐不住誰是孫子。咱山西人旁的不敢說,就是家底子厚,大不了迴家再挖3個地窖。”


    “老摳!”


    “撲街!”


    ……


    一陣看似無意義,但是很有必要的言語攻擊之後。


    兩邊的大佬,


    各自站起身,裝作溫和狀:


    “哎,何必這樣動刀動槍的呢。大家都是自己人嘛,鬧翻了讓鬼佬們看笑話。”


    “在商言商,都坐下來好好談。爭取共贏嘛。”


    見己方大佬出麵了,負責衝鋒陷陣的小角色們立馬停止了人身攻擊,坐下來悠然喝茶品嚐點心。


    日升昌南方區域的三掌櫃張二河,是山西太原人。


    望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叉燒包、蝦餃、腸粉、幹蒸燒賣、牛肉丸等~


    心裏嘀咕著:


    “廣東人真是敗家,把麵食做出這麽多花樣。搞的這麽花哨,最後不還是下肚嘛。”


    鄙視歸鄙視,不影響筷子來迴穿梭。


    每樣來一個,嚐嚐這鳥味。嗯,還不錯。


    吃完了再喝一口綠茶,肚子裏十分愜意。


    突然一抬頭,看見對麵同順行的吳掌櫃,似笑非笑望著自己。


    雙方默默的在肚子裏咒罵對方:


    “窮講究!”


    “土包子!”


    ……


    不出意外,這一次談判沒有結果。


    雙方遺憾的各自離開,迴去後就是各自磋商,然後通過中間人再次溝通。


    晉商想在海貿這塊肥肉上分一杯羹,參股。


    十三行當然不同意,提出可以互相參股。山西人想染指海洋,那廣東人也可以進軍草原。


    一方漫天要價,一方就地還價。


    不了解內情的各國洋商,在驛館裏急的直打轉。


    如果采購不到茶葉絲綢瓷器,這趟旅行將血本無歸,不如直接跳進珠江口。


    大清三件寶當中,又以茶葉的地位最重!


    18世紀航海經驗:


    每一條離開廣州的洋船,船艙內必定有比例不小的茶葉。


    普通品質的茶葉用木箱裝,以桐油桑皮紙包裹,鉛片四周鋪墊。


    高品質的則是錫罐封裝!


    它們漂洋過海,抵達倫敦、巴黎、波士頓,然後加價傾銷一空~


    與此相逆的一個過程,


    歐洲人的白銀,源源不斷流入廣州。


    最終小部分在清廷國庫安家,其餘的匯入大大小小官紳家的地窖,從此不見天日。


    ……


    這一次,晉商可謂是傾巢而出。


    喬、常、曹、侯、渠、亢、範、孔,八大家族全部加入,一共拿出了2800萬兩的現銀囤積茶絲瓷。


    除此之外,還吸納了超過600萬兩的神秘空降資金。


    當然了,


    主要來自樞臣堂官,王爺貝勒,還有皇商。


    這種篤定掙錢的好事都是主力的,小散戶是搭不上車的。


    用這次聯盟的發起人,也是操盤手,寶豐隆票號的少東家——曹順青的話講:


    “上到愛新覺羅氏子孫,下到山西的撫台藩台軍門,中間還有川粵湘的封疆,內務府的大人。個個都遞條子,投股共襄盛舉。咱們晉商的後台,大的沒邊。”


    “他們老廣拿什麽和我們鬥?憑什麽和我們耗?”


    “直接走朝廷的驛路,讓各路神仙都出手,壓死這幫十三行的暴發戶。讓他們明白咱們晉商才是大清國頭一等的存在!”


    “什麽時候砸盤,什麽時候掀桌子,莊家說了算。我們,才是唯一的莊家!”


    眾人都點頭認可。


    讓這麽多人插足,分潤利潤,不就是圖的戰車實力雄厚,關鍵時刻可以拉出神仙助戰嘛。


    這也是晉商一貫的生意風格。


    ……


    十三行雖然有錢,可是沒底蘊。


    他們的那些人脈,放在本地還行。可放在整個大清國,啥也不是。


    數日後,


    期待的神仙法旨未至,卻迎來了一個噩耗。


    寶豐隆武漢分號的掌櫃被2名騎士扶著進入屋子時,曹順青正好在雕刻金石。這是他的私人愛好,個人造詣頗高。


    “少東家,請屏退左右。我有要事。”


    然而,小曹沒搭理他。而是繼續安靜的雕刻這塊來之不易的和黃田玉石。


    “少東家,十萬火急。請速速屏退這屋裏的所有人。”


    小曹很不悅,


    放下了工具,在盆裏洗洗手。


    “你們收拾一下,都先下去吧。老叔,不是我說你,每逢大事有靜氣。伱這急吼吼的~”


    望著不緊不慢的下人們,這名分號掌櫃的急的直跺腳。


    “雷厲風行”在大清國不是褒義詞,而是偏向貶義的中性詞。凡是和這種品質掛鉤的人,那都不屬於傳統意義上的成功人士。


    可是,


    今天這事,真的沒法不急。


    ……


    望著最後一個下人離開了屋子。


    他才衝上前,貼著曹順青,顫抖著說道:


    “少東家,你待會千萬別出聲。曹家6代人的心血,就在我接下來的話裏。”


    “朝廷風向突變,在京城驛館剿殺所有夷使,包括撒克遜使團。俘虜已押至菜市口,或淩遲,或腰斬。皇上,健康可能存疑。”


    撲通,曹順青一下滑坐到了地麵。


    整張臉,好似死人沒有血色。


    嘴,哆嗦了好幾次。喉內咕隆著,卻無法蹦出一個完整的詞語。


    掌櫃的也顧不得拽他,繼續說道:


    “這是京城內線不惜代價送出的消息。其他家最晚明後天都會知道,現在是保住我們曹氏家族唯一的窗口期。”


    “快拋!快拋!不惜成本的拋!”


    “好,好,都聽老叔的。”曹順青的嗓音好似鈍刀子刮鐵鏽,難聽的要命。


    ……


    當晚暴雨。


    廣州地區寶豐隆票號所有的骨幹全部出動。


    將茶葉、生絲降3成出給那些洋商,還有各路中小商人、小散戶,隻收銀票、現銀、珠寶,字畫古董也行。


    當場就簽合同,當場拿銀票。


    不僅如此,


    還私下和十三行行商分別碰麵,以“二五仔”的形象,降價出售存貨。


    廣利行、同孚行、東興行、天寶行東家動心,在狠狠殺價後吃進大批現貨。


    當然了,


    寶豐隆拿到的都是白銀等價物,而這些人拿到的是提貨單,上麵蓋有寶豐隆的印章,以及曹順青的私章、簽名。


    拋售行為,終究還是晚了。


    次日,剛剛收攏迴120萬兩資金,日升昌那邊也收到了消息。


    二話不說,直接五折出,出全部!


    這下,就算是傻子才嗅到了不對勁!


    十三行停止了所有收購,洋商也們持幣觀望,隻有部分反應遲鈍的小散還在開心的進貨。


    僅僅過了1天,京城的廷寄就到了。


    “~旨意抵達之日,即刻扣押所有洋商,洋船。頑抗者,殺無赦。即日起,廣州停止通商,炮台增設火炮,八旗綠營檢查武備。民間片板不得下海,違令者誅3族。”


    ……


    一聲聲炸雷,瓢潑大雨中。


    兩廣總督伊爾杭、廣州將軍富敏、廣東巡撫趙士生、廣東水師提督關達官、粵海關監督永祥,皆臉色尷尬,惶惶不安。


    “製台,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但廷寄白紙黑字,程序合法。”


    “富敏大人,您是隨同撒克遜船隊抵京的,您總歸知道點什麽吧?”


    “我都沒有入京,送夷人到大沽口就匆匆返航。迴來這才幾天,本官還沒緩過神來!本官也不知道啊。”


    “諸位大人,以後這粵海關的關稅~”


    眾人望著永祥,尷尬的安慰道:


    “以後,怕是就沒有粵海關了。自然也沒有關稅這迴事了。”


    永祥氣的把涼帽一摔,抱著頭縮在椅子裏。


    伊爾杭深吸一口氣:


    “諸位,我們都是大清的臣子,一切聽朝廷的。富敏將軍。”


    “奴才在。”


    “點齊兵馬,明日拂曉出兵。抓捕城內外所有洋人。”


    “嗻。”


    “關軍門。你親率水師控製珠江口所有洋船,莫要放跑一艘。告訴虎門炮台,必要時刻直接開炮擊沉!”


    “下官遵命。”


    “趙撫台,你要做好宣撫工作。從今以後,廣州一口通商成為曆史。廣東沿海百姓片板不得下海,違令者誅3族。”


    “遵命。”


    ……


    一夜大雨。


    廣州城中清兵來迴穿梭,冒雨行軍。


    各部的將官的嗓子都喊啞了。


    雨勢逐漸變小,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廣州將軍富敏身穿祖傳的棉甲,不時的抹一下順著盔沿滴下的雨水。


    “主子,都準備好了。”


    “那還等什麽,衝進去啊,一個夷人都不要放跑了。”


    “嗻。”


    一聲令下,


    2000綠營兵舉著長矛,潮水般的湧入這片特意劃撥出來的“夷商居住區域”。


    還在睡夢中的各國商人,被揪出來,暴打捆綁。


    各種慘叫,辯解,由於語言不通,隻是招致了更狠毒的暴打。


    ……


    廣州駐防八旗馬隊在四周巡邏,抓獲了十幾名漏網之魚。


    富敏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差事圓滿完成了。


    然而,


    廣東水師提督關達官卻是遇上了大麻煩。


    他調集了周邊區域內能夠出海的所有戰船,共計53艘,又臨時倉促征集了30艘漁船作為縱火船。


    借助西江水係四通八達的水麵,將大部分夷商船封堵在了沙角以北水域。


    “皇上有令,夷人禍亂大清,殺無赦。”


    關達官一聲令下,麾下水師兵勇個個勇猛,搶著駕船衝鋒。


    “軍門,軍心可用。”


    “嗯。”


    關達官心知肚明,這幫兔崽子是覺得進攻商船油水豐厚,才這麽積極。


    假如,這會是對付海盜。


    他們就會穩重又謹慎,絕不搶發。


    ……


    1艘尼德蘭商船,船上值守的水手們伸出手臂阻攔上船的水師兵勇。


    “你們要幹什麽?我們是合法的尼德蘭商人。”


    領頭的水師把總,辮子繞在脖間,赤膊提著刀走上前,二話不說斜劈下一刀。


    尼德蘭水手捂著噴血的脖子撲通倒地。


    “殺,洋毛子意圖頑抗,全部殺光。”


    把總高舉滴血的佩刀,一聲爆吼。緊跟他的一汛兵丁立馬積極響應。


    原因很簡單,


    殺光所有人,才能撈油水。


    珠江口的這處碼頭成了戰場,然而廝殺並不激烈。因為清軍是有心算無心,優勢在我。


    除了其中的一艘伊比利亞武裝商船。


    十幾名水手在船長的指揮下用1門佛朗機炮擊潰了登船的清軍兵勇。


    然後,


    他們一邊瘋狂開炮,一邊拚命的撞出逃跑路線。


    ……


    碼頭泊船數量多,擁擠不堪。


    清軍用火箭和抬槍,攢射這艘“漏網之魚”。


    伊比利亞水手則是利用船艙內的4門銅炮,拚命反擊。


    大約2柱香後,


    清軍望著這艘燃起大火的商船,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唿聲。


    火箭引燃風帆進而引燃甲板,最終燒毀了這艘夷船。


    關達官也頗為欣慰,笑道:


    “火攻,才是水戰正道。”


    “軍門說的是。”


    形勢一片大好,廣東水師控製了足足26艘夷商船。


    所有人都在忙著致富,就連虎門炮台的守軍都忍不住派人來加入了有手就致富的序列。


    伶仃洋麵,傳來了隆隆炮聲。


    “軍門,2艘夷人戰船正在炮擊我橫門水寨。”


    “傳令所有戰船,速速支援!”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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