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董氏女竟有如此顏色,胡之晃呆了,一雙眼睛直勾勾,肆無忌憚的上下逡巡。


    江浦知縣夾起一塊海參,笑了。


    噫,此事成了!


    果然,迴過神來的胡之晃舉起酒杯:


    “泰山在上,小婿敬你。”


    連幹三杯,絕不養魚,態度誠懇。


    眾人連忙恭維,吹捧,一時間後衙熱鬧如菜市場,斯文掃地。


    ……


    酩酊大醉的胡之晃,被董氏家丁扶著上了馬車,送迴府裏醒酒。


    董大官人出了縣衙,背著手趾高氣揚。


    從今往後,他說話聲音要大3度了。


    經營生藥鋪子雖然暴利,可比起他私底下做的私礦生意,又算不得什麽了。


    江浦縣,和安徽滁縣接壤。


    董家在滁縣偷偷開了個私銅礦,江浦知縣也有2分幹股。


    大清朝缺銅,非常缺。僅僅開采了半年,那銀子就如同山唿海嘯般流入腰包。


    不過,也引來了競爭者。


    滁縣的地頭蛇就盯上了這塊肥肉,準備分一杯羹。


    雙方已經爆發了2次械鬥,刀槍棍棒都用上了,各有死傷。


    銅礦的產量急劇降低。


    礦工們無心開采,每天都是刀劍不離手,吃飯都得派人放哨。


    所以,才會盯上了胡之晃這麽一帶兵的粗漢。


    想借力!


    ……


    董大官人去鋪子裏轉了一圈,才慢悠悠的迴府。


    剛一迴府,就看見管家在門口失魂落魄。


    見主子迴來,連忙上前兩步:


    “老爺,借一步說話。”


    “搞什麽?慌慌張張的,土匪打上門啦?”


    管家一臉尷尬,臉色古怪,壓低聲音說道:


    “新姑爺有些性急,把二小姐拖進去了。”


    董大官人一臉震驚:


    “啊?”


    “老爺,要不要小的召集家丁,把人打出去?”


    “打你個鬼啊,那是新姑爺。姑爺他是軍旅出身,性子豪爽,不熟悉大宅門的規矩,以後慢慢就好了。”


    管家被罵的狗頭噴血,訕訕的笑著去照應了。


    他同樣的痛罵了一頓丫鬟、老媽子們,告訴她們要尊重新姑爺!不許亂嚼,否則打出去。


    董府,是開明人家。


    第二天清晨,胡之晃起身,溜達打量著這座豪華的院子。


    幸好,跟著李兄弟見多識廣,要是2年前的外委把總老胡,真沒這麽淡定。


    ……


    雖然暫時和大本營失去了聯係,可沒關係。


    李兄弟讓自己做好棋子,一切自有安排。那自己就不必操心了。


    既來之,則安之。


    聖人說的話,肯定沒有錯。


    吃董家的,喝董家的,玩董家的。


    臥底人生,每一天都是這麽的刺激!


    雖然說自己在蘇州府已有3房妻妾,卻在外謊稱單身,似乎有騙子之嫌疑。


    可這是為了大業!


    事關一個帝國能否建立,小節有虧不足掛齒。


    若是大業需要,甭說一個區區商賈之女。


    就算是乾隆爺的十格格,那也得咬牙接手,打入敵巢。


    旁人不理解自己沒關係,主公理解就行了。


    完成了全部心理建設的胡之晃,心情悠閑的散步,不時有丫鬟路過。


    紛紛彎腰行禮,捂著嘴偷笑。


    這位新姑爺之急躁,府中人人皆知。


    都說上過戰場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雖然說粗魯了些,可勇猛過人。


    過日子也是極好的。


    ……


    “姑爺好。”


    “好,好,你~是?”


    “小的是本府管家,姑爺平日若是有什麽要求盡管提。董府不差銀子。”


    “那就給我做一套最好的軟甲吧。”


    “啊?”


    “本官是帶兵的,戰場之上,箭矢無眼。兵部配發的盔甲實在是不堪,伱去搞一套吧,低於300兩的咱不穿。”


    “小的明白了,就來一套精鋼的鎖子甲。姑爺放一百個心,此甲費工費力,300兩連人工都不夠。”


    胡之晃突然問道:


    “咱的新泰山呢?不能被人說咱不懂禮數。”


    “小的帶你去。”


    拐了2個彎,胡之晃推門進去了。


    卻見新泰山在那抹眼淚,這是什麽情況?


    “哎呀,泰山大人,這是何故?”


    “賢婿莫要問了,徒增傷悲。這事太棘手,莫要把你牽扯進來。”


    旁邊的管家憤憤不平道:


    “是隔壁安徽滁縣那幫人,欺人太甚。老爺辛辛苦苦,勤勤懇懇開了個礦,沒偷沒搶的,被他們砸了三迴。”


    胡之晃把茶碗一砸,虎目圓瞪:


    “欺我董府沒人嗎?”


    “泰山,快快前麵引路,咱帶兵去。”


    ……


    董大官人又是驚喜,又是擦淚。


    悲傷中帶著三分竊喜,簡單講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其中的原委。


    “咱家這銅礦,一年能掙多少銀子?”


    “咳咳,若是沒人搗亂的話,刨去官麵人情開支大約還能剩個十幾萬兩吧。”


    胡之晃嚇一跳:


    “這,這麽多?”


    “是,是啊。”


    見新泰山眼神閃爍,遮遮掩掩,老胡頓時猜到了幾分,怕是不止十幾萬兩。


    心裏暗罵,女婿就是不如兒。


    咱以後正經的一家人了,還防著我。


    銅礦,主公肯定喜歡。先占下來經營好,日後李家軍北上,又是一樁潑天的功勞。


    “泰山,這銅礦可是好東西呐。”


    “是啊,是啊。”


    “小婿有一疑問,滁縣官府知道否?”


    董大官人正色,說出了實情:


    “兩邊衙門都是心知肚明的,隻不過不好插手。一旦插手,銅礦的事就瞞不住了,就得和上麵的許多人分潤。”


    “不如維持現狀,小孩打架,大人都不下場。誰家的孩子打贏了,那是誰家的本事。”


    胡之晃麵色凝重,詢問道:


    “銅礦是在滁縣地界。他們完全可以出麵,變成官營。”


    “賢婿這就外行了。首先,戶部未必批準。然後,若是批準了,那滁縣知縣算個球?隻能幹瞪眼,吃不到。現在這樣多好,都是底下人私自開采,衙門裏啥也不知道,沒一絲責任,光拿銀子。”


    ……


    胡之晃坐迴椅子裏,端起茶碗喝著,不急不躁。


    倒是董大官人沉不住氣了,陪著小心詢問道:


    “賢婿,你看咱家這礦?”


    “泰山放心,既然這事是神仙旁觀,凡人打架。那小婿就簡單了,約個時間,擺個場子,咱帶兵去教訓一下滁縣的地頭蛇。”


    “不能打官兵旗號,不能用炮。”


    “放心吧,刀盾矛就夠了。”


    胡之晃忍不住笑了,上過戰場的兵,用在這種械鬥就是碾壓局。


    怕不是把滁縣的地頭蛇,打出心理陰影來。


    董大官人眉飛色舞,胡子一翹:


    “來人,擺宴。”


    “今天中午,老夫要和賢婿好好喝一杯。”


    胡之晃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


    他終於明白了,主公為啥愛看《紅樓夢》、《精瓶梅》了。


    原來書裏不是瞎編的,現實生活還要精彩。


    ……


    過了數日,江南來人。


    告訴他“既來之則安之”,不要多想。


    等主公需要動他的時候,自然會派人聯絡他。


    鑒於胡之晃這枚棋子的重要性,李鬱令情報署在江浦縣設了一點。


    店就設在董家半裏外,專營胡辣湯和燒餅。


    胡之晃作為一個奮鬥在異鄉、事業有成的河南人,喜歡去吃兩口家鄉的美食,並成為固定主顧,合情合理。


    店鋪的生意不慍不火,卻是口味的原因。


    若是口味太好,生意門庭若市。


    就會影響了必要的情報工作,屬於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偶爾有幾個潑皮上門吃白食,想欺負一下掌櫃的是外地人。


    好死不死的遇上了身穿武官袍來吃胡辣湯的胡之晃。


    被一頓老拳,滿地打滾。


    衙役聞訊趕來,幹脆做個順手人情,套上王法又拖走關了幾天。


    從此,店鋪倒是清淨了許多。


    ……


    胡之晃在江北小鎮,過的有滋有味。


    江南,卻是陰雲密布。


    情報署長,劉千迴來了!


    和李鬱私下密談許久,又得了一筆數目不詳的經費,然後就再次消失了。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他也沒有義務和任何人交代。


    作為情報組織負責人,他隻對主公一人負責。


    當初的賊氣,已經蕩然無存。變成了一種難以捉摸的氣質,複雜又危險。


    ……


    李家軍指揮部(原江蘇巡撫衙門),


    “賢婿,常州府的第一軍團為何不立即進攻丹陽?”


    “是我不許的。”李鬱解釋道,“我希望一旦開戰,就如泰山壓頂。拿下丹陽後,兵鋒一刻不停的擊破清軍沿途所有屏障,一直打到江寧城下。第一軍團不能傷亡太重,那就需要更多的火炮,我已經下令調集4個大隊的武裝民兵,還有水師主力戰艦去支援他們。”


    胡雪餘點點頭,望著窗外滴答滴答的雨:


    “今年的梅雨季,規模和雨量都不如往年。”


    “對,我算過了,入梅已經14天。根據老農總結,入梅時間越晚,持續的天數就會越短。”


    江南梅雨,絕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影響戰爭的因素。


    倆人沉默,默默的盤算著梅雨季最好在3天到6天內結束。


    如此,對於己方是最有利的。


    若是梅雨季拖了長尾,持續個1月就麻煩了。


    “我麾下軍隊是一支幾乎純火器化軍隊,遇上陰雨大雨,萬萬不能出戰。”


    “賢婿,純火器既是優勢,卻也是劣勢。”


    李鬱歎了一口氣,需要補齊的短板還有很多條,何止這一條。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詢問道:


    “黃四在何處?”


    衛隊長李小五立即答道:“帶兵駐守在吳江縣城。”


    “派人召他來見我。”


    “遵命。”


    衙役出身的黃四,後被李鬱運作到了平望營。


    此人另辟蹊徑,麾下兵丁一直是純冷兵器列陣作戰。


    胡之晃曾經戲謔過,說黃四的軍陣好似烏龜殼,氣質十分穩健。


    ……


    李家軍內部已經達成了共識。


    先打江寧,後打杭州。


    浙江綠營兵戰鬥力稀鬆,唯獨杭州駐防八旗還精銳,擁有數量龐大的火器。


    但他們隻要敢離城,李家軍就敢從海上襲擊杭州周邊。


    這個方案,已經通過駐守在嘉興府桐鄉縣城的苗有林部,傳了出去。


    想必會傳到浙江巡撫和杭州將軍耳中。


    形成一種戰略訛詐!


    在李家軍吃大敗仗之前,杭州方麵的清軍都會心懷忌憚。


    而且,在李鬱的授意下,苗有林部還悄悄的和浙江官府談起了和平。


    商貿互通,不主動交戰。


    如果有可能的話,甚至還可以讓出一些小小區域,給官兵刷業績。


    甭管有用沒用,先把水給攪渾了。


    這也怪符合李鬱一貫為人的。


    ……


    時間,是關鍵。


    林淮生籌劃西線進攻,範京忙著搞江南立體防禦圈(內圈)。


    李鬱也沒閑著,在戰爭的空隙他要完成一件大事。


    各村推選出來的壯丁,已經整訓一段時間了。


    訓練營就設在東山。


    正好給第二屆步兵士官學校的學生,提供了一次練手機會。


    考慮到這一次的兵員數量龐大,足有萬餘人。


    特撥來了500武裝民兵,還有20門火炮,放在顯眼處震懾人心。


    東山三麵環水,屬於典型的半,島。


    在唯一的出入道路,兀思買的輕騎兵臨時移駐,訓練馬術,劈砍,衝鋒,順帶應變。


    7天下來,進展順利。


    整個東山,似乎都變成了巨大的兵營。


    李鬱站在高處,看著隊列訓練和輪番的火繩槍射擊,算是勉強有個樣子了。


    “是時候,解散他們了。”


    “什,什麽?”


    聽者懷疑自己的耳朵,難道花了這麽大的精力和海量的人力物力,培訓的出這些農夫,居然不準備編入民兵?


    ……


    “我要講話,召集所有人。”


    “遵命。”


    上萬人,整齊列隊。


    李鬱抬眼望去,隻見黑壓壓一片,無邊無際。


    他皺起了眉頭,輕聲囑咐道:


    “讓他們原地坐下。”


    各部軍官,立即大聲喝令。


    在多日殘酷的軍紀訓練下,這些人本能的聽從了命令。


    李鬱這才在親衛的簇擁下,站到了一個兩丈高的的小土山上,位於人群當中,演講正合適。


    據說一個美術生,落榜後就會激發出演講的潛能!


    “諸位,是自願參加我李家軍的嗎?”


    在場人大多沉默,眼神不滿。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當兵,第二是轉成村公所的聯絡官。”


    嗡,議論聲四起。


    上萬人一起竊竊私語,好似蜜蜂炸窩。


    村公所是個什麽鬼?沒人知道。就連在場的軍官們也很茫然,互相交換著眼神。


    直到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自己,李鬱才舉起了右手,示意安靜。


    “當今天下大亂,就好像是東漢末年,皇帝隻剩下了一個空架子。各地的督撫們割據一方,互相攻打。若不是我李家軍頂在前方浴血廝殺,江南早就完了。江南完了,你們也一樣完了。”


    “可軍隊打仗是需要糧餉的,怎麽辦?”


    “得讓江南的士紳、商賈們交稅交糧!”


    “村公所設到各村,負責清點本村人的田畝數,督促交稅。”


    “而你們,就是我李鬱親封的村公所聯絡人。”


    “再說的直白點,老鄉們,你們當官了。”


    全場安靜,所有人都被李鬱的演講抓住了心。


    最後一句話,如雷貫耳。


    所有人都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好像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


    李鬱突然抖掉披風,


    大聲問道:“想不想當官兒?如果有誰不想,立馬離開,滾迴去種田。”


    全城肅穆,過了半晌。


    才爆發出吼聲:“想!”


    唿,這就對了嘛。


    李鬱鬆了一口氣,演講的效果不錯。


    趁熱打鐵,把最核心的東西拋出去:


    “各村的人口,田畝數量,你們作為本村人想必都很清楚吧?以後,江南要按田畝數納稅,士紳老爺也一樣。”


    “3天之內,造冊送上來,有信心嗎?”


    李鬱果斷的指著一個麵露難色的漢子,問道:


    “你,站起來,告訴我,有什麽困難?”


    “小的不識字。”


    “沒關係,官字兩張口,你動嘴就行了,可以指揮村裏識字的先生給你寫啊。”


    說罷,又有人鼓氣勇氣問道:


    “士紳老爺,不服我們怎麽辦?”


    這一句,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裏。


    李鬱笑了,環視四周。


    朝著身後的李小五低聲說道:“打個旗語,讓炮台開炮吧。”


    “遵命。”


    ……


    李小五掏出小旗,開始上下翻飛的打起旗語。


    2裏外的山頭,原太湖協駐地的製高點,炮台立即打出了迴應的旗號。


    李鬱拔出佩劍,指著遠處的一處樹林:


    “諸位看好了。”


    話音未落,炮台上4門重炮陸續開炮。


    炮彈打入樹林的效果驚人,樹幹被打斷,齊刷刷的倒下。


    秩序出現了一些混亂,軍官們立即拔出短棍,劈頭蓋臉的砸過去。


    李鬱望著底下,大聲說道:


    “這樣的炮,我有1萬門。這樣的兵,我有80萬。哪個士紳老爺敢不配合,就稟告上來,大兵立即進村給你們撐腰,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


    嘩,全城沸騰。


    這一次,所有人都露出了瘋狂的、興奮的表情。


    等他們安靜之後,李鬱臉色逐漸兇狠:


    “可若是誰,報上來的冊子數目不對。想私下做人情,幫著隱瞞,那就甭怪我心狠手辣。”


    “一個村來兩人的,互相監督。一個村隻來一人的,鄰村的幫著監督。”


    “凡是檢舉有功的,就升官,管兩個村。”


    “諸位鄉親,不會還惦記著同村人情吧?你們可是被全村人踢出來當兵的,還不好意思撕破臉?你們難道是天生的賤骨頭嗎?啊?”


    ……


    諸位讀者,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作者會繼續保持穩定優質的內容輸出,我們的目標是:滅清,擴張,商業殖民,武裝幹涉全世界!板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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