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你負責潛入董家鐵匠鋪,烏鴉在外負責接應。”


    “拿到東西立刻撤離,盡量不要被人發現。”


    “軍師,你就放心吧。這種活兒沒難度。”


    劉千對於自己的技術很有自信,到一家閉門的鋪子裏偷幾件剪刀,太沒有挑戰了。


    ……


    夜色中,矮小的劉千就像個貓一樣無聲靈活。


    一炷香的工夫,就迴來了。


    “6把剪刀,我包圓了。”


    李鬱在油燈下查看剪刀,“董記”字樣清晰可見。


    “接下來,你還得辦一件事。潛入附近的大車店,剪兩三根辮子迴來。”


    “啊?”


    “不管是什麽人的,給我剪掉帶迴來。留下幾張符紙。”


    李鬱早就準備了,幾張黃紙上麵,用雞血畫了符號。


    劉千也搞不清這是什麽套路,不過還是照辦了。


    這次花的時間長一些,大半個時辰才迴來了。


    六根髒兮兮的辮子,扔在船板上。


    李鬱很嫌棄的,一腳踢到水裏,許多虱子從辮發裏逃逸出來。


    “沒被人看到吧?”


    “大車店都是通鋪,苦力們睡了一排,辮子都垂在地上,我隨手剪了六根,把符紙貼在他們額頭了。”


    眾人趁著夜色劃船,換了個地方。


    清晨時分,許多菜農,小生意人要進城。


    他們都是為了一天的生計,辛勤的勞動著。


    “烏鴉,你換一身衣服,把臉蒙起來。”


    “找幾個落單的人,打暈了剪掉辮子,留下符紙。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軍師放心。”


    ……


    劉千,烏鴉,林淮生都沒有讀過書,對於剪辮子的意義理解不深。


    而範京,就不一樣了。


    他的神情一直很嚴肅,板著臉,心裏驚濤駭浪。


    辮子,是大清朝統治的圖騰。


    剪辮子,就是挑釁皇權。


    一旦事情傳開,蘇州知府衙門,江蘇巡撫衙門都要如臨大敵。


    怕是這安寧日子,截止今天就結束了。


    “軍師,我也去剪一兩根。手癢了。”


    “好啊,別勉強,你沒他們的身手。”李鬱很開心,這樣懂事的屬下誰不喜歡。


    範京是個書生,隻能把剪刀藏在袖子裏。


    尋摸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突然,他眼前一亮。


    一個喝醉酒的胖子躺在牆根,穿的衣服是絲綢的。


    昨晚應該是在哪個窯子尋歡作樂,喝多了。


    他壓抑住劇烈的心跳,走到胖子身邊,蹲下。


    拉起他的辮子,哢嚓。


    突然,胖子醒了。


    惺忪的眼睛緩慢睜開一條縫,宿醉的厲害。


    範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隻能抬起腳,對著胖子的臉狠狠踹了下去,淦。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範京落荒而逃,堪比博爾特。


    和眾人匯合後,趕緊劃船撤離。


    聽了他的狼狽事,眾人哈哈大笑。


    李鬱更是笑的開心,上船了,就別想離開了。


    剪辮子,在場的人人有份,又收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狀。


    說起來,剪辮比幹掉江寧副都統兒子的分量還要重。


    至少,對於大清朝廷來說是如此。


    死一個官宦子弟隻是惡性的刑事案件。


    而一群人被剪了辮子,則有著政治影響。


    ……


    因為宿醉在牆根被剪了辮子的胖子,是個舉人。


    他在醒來發現自己辮子被人哢嚓了以後,嚇得魂不附體。


    立刻去了縣衙報案。


    吳縣知縣一聽,心裏大罵。


    他恨不得把這個死胖子叉出去,永世不許來報案。


    這哪是報案,是報喪啊!


    他不敢延誤,立即帶著人犯,還有官差前去知府衙門。


    趙知府的任期還有半年,已經在開始打點行裝了。


    黃的,白的,一口口大木箱才半滿。


    正在後堂琢磨著,該怎麽暗示手下人懂事。


    是辦今年的第三次生日宴呢,還是讓老母再葬一次呢。


    幹脆直接攤牌吧,不裝了。


    也不多,湊個吉利數,六萬六千六百兩,讓各級屬下,士紳,商會均攤。


    多一兩,本官都不會收。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大約就是自己這樣的。


    陷入幻想不能自拔的知府大人,被氣急敗壞衝進來的胡師爺驚醒了。


    他很不悅,心想伱一個打工人,每年拿我2000兩幕資,能不能尊敬點發工資的人?


    正要發作,卻被胡師爺一句話驚的墜入冰河。


    ……


    “大人,剪辮案,又又發了。”胡師爺一改往日的從容淡定,聲音顫抖。


    “什麽?”


    “吳縣縣衙來報,橫塘鎮王舉人被人剪了辮子,案犯目前還在緝拿中。”


    不一會,知府衙門更加熱鬧了。


    元和縣,長洲縣都有被剪辮子的百姓報官。


    原本準備混完最後半年任期的趙知府,在大堂上咬牙切齒的審案子,晚節不保啊。


    “帶人犯。”


    王舉人,這個倒黴的胖子剛上堂,就看到了表情扭曲的趙知府。


    他的腿一軟,竟然沒站住。


    有功名在身,見官是不需要跪拜的。


    趙知府走下案台,直接一把揪住王舉人。


    “是不是你喝醉了,自己剪的?”


    “府台大人明鑒,小生怎麽敢做出這種瘋事。定是有人害我啊。”


    “何人所為?可看清了那人麵目?可是和尚?”


    “沒看清,但不像是和尚,似是有頭發的。”


    ……


    趙知府又連續親自審訊了多人,最終斷定是同一夥人所為。


    因為案發現場都留下了符紙,圖案一樣。


    而且辮子的斷口也都一樣,齊刷刷的剪斷的。


    說明,案犯用的刀剪很鋒利,沒有一絲鈍澀。


    “從現在開始,皂,捕,快,壯,四班衙役全城搜捕,給本官抓住那個千刀萬剮的賊子。”


    “抓到首犯者,升三級,賞銀百兩。”


    趙知府惡狠狠的許下重酬,頓時熱鬧了起來。


    府衙,縣衙,所有官差全部上街了,到處尋找線索。


    而趙知府本人,則是坐著轎子去了巡撫衙門,趕緊逐層上報。


    巡撫大人聽了,也是嚇的麵如白紙。


    一邊調動了500撫標兵丁,加入了搜捕的行列。


    一邊寫了奏折,800裏加急奏報朝廷。


    數年前,從浙江德清縣蔓延開的“剪辮子叫魂”案席卷全國。


    上百名地方官因為這個案子倒黴,罷官流放比比皆是。


    乾隆是個刻薄寡恩的帝王,大清朝的官員們心裏都清楚。


    所以,千萬不能給皇帝發飆的機會。


    府城內頓時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官差們到處搜查,借機勒索。


    一個個鋼刀在手,如狼似虎。


    蘇州百姓們倒了大黴,這一夜沒人睡的安寧。


    ……


    存菊堂內。


    李鬱睡的很香,前一天太累了。


    參與剪辮子行動的其他幾人,反而嚇得睡不著覺。


    他們這才明白,捅了多大的婁子。


    次日清晨,始作俑者李鬱看到了幾人的黑眼圈,心裏暗自發笑。


    早飯後,烏鴉悄悄的找過來了。


    “那幾把剪刀,要不要處理掉?”


    “再等等,讓子彈飛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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