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總督府,屍體堆疊。


    士兵們警惕地挨個用刺刀紮過去,確保無人裝死。


    角落裏,一具握著刀的屍體突然起身襲擊,被早有準備的士兵一槍打死。


    李二狗縮頭縮腦,貼著牆根走,小聲喊著:


    “王總督~”


    “於師爺~”


    “沒事了,你們出來吧。”


    很遺憾,沒有迴應。


    突然,


    李二狗看見了師爺於金光的屍體,走過去檢查一番。啊,確實是死了。這狗曰的戰爭。


    “找到總督大人了嗎?”


    “沒有。”


    李二狗狐疑~


    左手握著手槍,右手握著佩劍,繼續小聲而深情地唿喚。


    ……


    藏在硬木箱裏的王亶望蜷縮身體、閉著眼睛、一聲不吭,直到聽見心腹熟悉的唿喚,確定督標進場了。


    他才用拳頭敲擊箱子內壁:


    “我在這裏,救命啊。”


    李二狗一臉震驚的望著從箱子裏爬出來的王亶望,連忙上前攙扶。


    “快,叫軍醫。”


    “沒事沒事,為勤王事,本官受點傷沒什麽。二狗兄弟,待會我們聯名上個折子,向陛下匯報一下軍功,在我們的通力協助下,蘭芳已易幟。”


    “行~吧。”


    李二狗心虛的直點頭。


    他收劍入鞘,在總督府又轉了幾圈,昧下了一顆大鑽石準備送給一個剛認識的姑娘。


    二狗~長大了。


    ……


    “汪汪汪~”


    一隻無主犬在坤甸街頭狂吠,被路過的士兵當場擊斃。


    天兵就是這麽的威武,對待人畜一手同仁。


    坤甸城迅速恢複了秩序。


    吳軍出兵控製金礦和兵工廠,卡住交通要道,然後四處頒布安民告示。


    “大清已亡,被大吳取代了。蘭芳大統製羅芳伯意圖武裝對抗天兵,冥頑不化,已被擊斃。


    “今後,凡蘭芳之民亦為吳國之民,百姓們各司其職。即日起,取締蘭芳軍隊,廢除原有一切製度。”


    “設總督,行新製。”


    ……


    與婆羅洲隔海相望的爪哇島。


    首府巴達維亞城,從未有過的熱鬧。


    又有5艘海船降帆入港,其中3艘船是撒克遜東印度公司的商船。


    水手們開心的吹起口哨,可以拿到工錢去城裏快活幾天了。


    下船的新移民們大多臉色發綠,步履蹣跚,走不了直線。


    不過,


    他們還是勉強擠出笑容。


    眼前的歡迎儀式實在隆重,牛皮鼓咚咚咚,嗩呐屋裏哇啦。拉著大紅橫幅:歡迎你,新移民。


    這很中式!


    下船後,照例是一整套衛生流程。洗澡、消毒、更衣、吃流食,甄別病患入院收治~


    ……


    港口處,第4軍團的一隊士兵終於等到了他們心心念念的貴客。


    看見下船的軍醫,上尉高唿:


    “敬禮!”


    啪,眾人並攏靴子,槍托落地,右手在匈前平舉。


    一名上尉走上前:


    “歡迎咱們的軍醫團隊蒞臨巴達維亞,辛苦了辛苦了。”


    “各位神醫,請上滑竿。”


    由2名土著前後抬著的滑竿,是熱帶地區貴人出行的最佳交通工具。


    不過,5架滑竿卻空了1架。


    上尉忍不住往船上瞅,心想是不是還有一人沒下來?


    軍醫官歎了一口氣:


    “別看了。”


    “在途中,我們死了一名蒙古大夫,嚴重瘧疾,海葬了。”


    ……


    巴達維亞城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石頭城,是在此殖民百餘年的尼德蘭人留下的最大遺產。


    滑竿晃晃悠悠~


    周小白注意到,遠處有不少新墳。


    一名偷偷觀察許久的準尉連忙湊過來,介紹道:


    “那是移民墳。”


    “他們有,有名字嗎?”


    準尉搖頭。


    想了想,又說道:


    “他們還算幸運,至少入土了。若是死在海運途中就隻能海葬,屍骨無存。”


    見周小白沉默,準尉圖窮匕見:


    “能不能邀請你參加舞會?”


    “什麽舞會?”


    “是我們軍團組織的,大家一起跳舞,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很時髦的。”


    ……


    一群撒克遜軍官站在酒館陽台,望著底下熱鬧的街道。


    感慨:


    “尼德蘭人經營了一百多年,巴達維亞的長期居住人口從未突破3萬。吳人僅花了半年,就突破了5萬。”


    “5萬?如果他們願意的話,50萬。”


    “god。”


    “不必驚訝,他們本土擁有3億人口。”


    納爾遜突然開口了:


    “我們結交了一個可怕的盟友。”


    “沒錯,準將先生。我們的盟友國土富庶而廣袤,除了海軍短板,其他方麵幾乎沒有缺點。”


    “先生們,有沒有假設過如果某一天,盟友和我們翻臉了~”


    眾人愣住了。


    尷尬的岔開話題:


    “未來的準將先生,我們還是聊聊女人吧。”


    “對,明天這裏的駐軍組織了一場舞會。我們可以去瞧瞧熱鬧。”


    ……


    第4軍團總兵力18000人,目前分布在大員島、婆羅洲島、爪哇島,正式成為了專業的海外殖民地駐屯軍。


    對於這樣的安排,他們很開心。


    除了海運調兵有風險,熱帶病有風險,其他都是安全的。


    偶爾出兵打一打高山土著、海島土著,輕鬆的很,都是新手村任務。第4軍團每次都會雇傭一群土著仆從軍頂在前麵。


    如今,他們一般自稱——天兵。偶爾也自稱——常勝軍。


    總之,日子快活的很。


    集體走私分紅和私下繳獲,統統通過四海金融在殖民地的分號匯款迴家。


    避諱?


    舞會!


    中午,一場陣雨後。


    軍官們打扮一新,絡繹不絕進入原尼德蘭人的大劇場。壞毛病一學就會,自從來了巴達維亞,首先學會了洋人的舞會。


    ……


    舞會上~


    有西洋樂器,有中式樂器。


    有西洋舞曲,有中式古典樂。


    有陸軍軍官、有海軍軍官、有吳國商人、有撒克遜人,有尼德蘭人~


    這是一場經典的中西合璧的舞會!


    一名剛入場的撒克遜皇家海軍軍官,詫異的望著眼前熟悉的紅發尼德蘭人。


    脫口而出:


    “fxxk,手下敗將?你們怎麽會在這?”


    原巴達維亞城防司令,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笑:


    “感謝仁慈的吳皇陛下,允許我們這些無家可歸之人在迴到阿姆斯特丹之前,依舊可以在巴達維亞城內生活。”


    “真的嗎?”


    “沒錯,多久都可以。如今,我們是客人,吳人是主人。”


    撒克遜軍官鬱悶,這些尼德蘭人都是自己轉交給吳國的俘虜,真他娘的幽默啊。


    ……


    望著舞池裏那些花枝招展的尼德蘭女人和第4軍團的軍官們成雙成對,眉來眼去,翩翩起舞。


    撒克遜軍官忍不住譏諷:


    “你們可真慷慨,連自己的女人都獻出去~吳人的銀幣很香甜吧?”


    尼德蘭人也不甘示弱:


    “你們撒克遜人也不差啊,皇家海軍替吳人打仗。吳人的金幣純度很高吧?”


    兩邊諷刺一番,頗覺無趣,遂各自拉開距離。


    總之,


    吳朝才是這裏最大的贏家。


    那些丈夫在戰爭裏死掉的尼德蘭女人以及殖民地後裔女子,紛紛投入了第4軍團軍官的懷抱。


    江南的幫會分子來者不拒,葷素不忌。


    私下都說,爪哇島雖然遠了點,熱了點,濕了點。但大家都是久經梅雨考驗的江南好人,可以克服。


    ……


    “周醫生,可以賞光嗎?”


    周小白搖搖頭,


    作為巴達維亞唯一的軍裝女性,她的出現讓所有人眼前一亮。以至於每天來看病的絡繹不絕,沒病的也來哼哼唧唧。


    紋身啊~舞會啊~油嘴滑舌啊~裝病啊~


    她對於第4軍團的觀感很差。


    她隻是個助理軍醫,隻能做好自己分內之事,順便打聽自己哥哥的下落。


    正如在淮安府時,那位軍醫所說:


    大海撈針,希望渺茫。


    時間久了,她也死心了。


    幹脆沉下心,認真的研究衛生署編纂的教材、做筆記。久而久之,竟是被不少人稱讚醫術精湛。


    ……


    爪哇移民有兩類人。


    一類是自耕農,來了就分50畝土地。


    另一類是雇傭工人,為巨商旗下的農場、礦山打工,包吃包住,工錢一年50枚銀幣。


    殖民部的目標是,3年之內,鼓勵民間自主移民一百萬。


    殖民部昭告兩廣、福建地區百姓,凡願意遷居南洋之人一概自籌船票。


    耕地,做小生意、替巨商打工都可以。


    所有移民,來去自由。


    出去,歡迎!


    迴家,也歡迎!


    ……


    漳州港,一艘福建老鄉的船在此停泊。


    這是一艘客貨混裝船,固定航程:漳州——蘭芳,船票5兩。


    福建移民們在排隊登船之前,要領取屬於個人的證件。


    海關文吏現場製作,現場發作。


    紅色的移民證。


    正麵有“帝國移民證”5個印刷字,背麵印有吳國的國旗——五色橫條旗,左上方是n顆星星。


    黑白紅黃綠五色橫條,分別代表的是,官、商、工、軍、農。


    那一堆星星,代表殖民地。


    寓意深刻。


    ……


    打開證件,是個人信息。


    有籍貫、年齡、姓名、身高、職業、目的地、曾經經曆。


    曾經經曆這一欄,一般是空白。


    僅有極少數有過功名、從過軍、或者當過官的才有。


    證件背麵的國旗下方,


    還有一行黑色小字:


    持此證明,天下無阻。若遇侵犯,一體捉拿。


    很快,


    南洋會知道這16個字的分量。


    ……


    帝國對移民很開明。


    想走就走,想迴來就迴來。


    不過,


    必須從海關落地港憑證件出入,否則會被判1年苦役。


    考慮到移民們的紙質證件有丟失損壞風險,額外發放一張可掛脖子的小鐵牌。鐵牌刻有一串數字,海關可以根據數字查檔追溯到身份。


    吳廷內部反對的聲音很大。


    一是認為沒必要如此精細,二是認為,允許移民來去自由會有很多麻煩。


    但陛下一概不聽,堅決推行。


    南洋移民來去自由,東北移民此生不得入關。


    如此迥異,是因為情況不同。


    山海關嚴格封鎖,主要是擔心一代移民吃飽了又跑迴老家。


    兩廣福建來去自由,是因為這幫人既有出海傳統又有宗族羈絆,大概率是兩邊跑。他們經商、耕種、開礦、打工,掙錢了,必定會給老家匯款。


    有百利而無一害。


    ……


    清廷閉關鎖國,是擔心移民把外麵的風氣帶進來。


    吳廷卻無這個擔憂。


    因為,陛下是引領風氣的人。移民們隻會把風氣輸入到南洋諸國。


    海船離岸,海關的人揮舞胳膊:


    “老鄉們,一路順風。常迴家看看。”


    “發財發財~”


    數百人擠在船舷,在岸上揮手的人群裏尋找家人的身影。


    類似的現象,在廣州、漳州、福州、潮州、欽州,每個月都有。


    福建人向海而生。


    這是宿命。


    ……


    短短1年,海關共計發放證件50萬份~


    代表著50萬個移民去了南洋,為他們的家庭去掙希望。


    同時,


    印刷移民證和澆築鐵牌讓十幾家相關小工廠開足馬力,忙的昏天暗地。


    李鬱不露聲色的定下了一個規則。


    大單歸大廠,小單歸小作坊。


    各衙署必須將瑣碎且金額不大的單子,丟給各地的小作坊,並引為成例,這叫“雨露均沾”。


    在小作坊采購,先款後貨。


    在大廠采購,先貨後款。


    順便,


    在四海金融之下設紙鈔印刷廠,正式推出紙鈔——“吳元”,麵值分1元、2元、5元、10元、20元、50元、100元、500元、1000元。


    ……


    紙鈔對於帝國經濟的意義之巨大,不言而喻。


    發行紙鈔,基礎是金子一般的信任。


    所以,從一推出就必須打響口碑,但凡民間對紙鈔產生一丁點的“信任瑕疵”,就完了。


    所以,


    李鬱很謹慎的在大型工礦、一代爵位頭銜的巨商處先試點。


    巨商群體和國有廠工人群體,是帝國的擁護者和受益者。


    待他們用習慣了紙鈔,再逐步推向民間,困難會少很多。


    不要勸,做就行了。


    老百姓不是傻子,當他們發現紙鈔可以交納田稅、購買煤球、磚瓦、鹽巴、布匹,使用場景越來越廣闊時,他們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推行紙鈔,需穩紮穩打,絕不能用訓令推行。


    ……


    水利署署長黃文運迴來了,人瘦了許多。


    整體無礙,局部發生了潰堤。洪水淹了江蘇裏下河地區的2個縣,徐州的1個縣,安徽泗州的2個縣。


    治河,提上了日程。


    吳皇宮東側的金雞湖畔,高官雲集,圍觀者眾。


    “陛下駕到。”


    “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鬱言簡意賅:


    “黃河一定要治,一千年也要治,而且要一勞永逸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諸位大才,開始演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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