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爾家的訂婚宴以慘劇告終,不少人莫名失去了性命。

    經曆了這一切,平日打個鼻涕,警察立刻上門的權貴們終於明白,責怪孤立無援的流浪漢為何不自己找份工作擺脫窘境的想法多麽可恥。

    生還者紛紛支持道爾家準夫人伊修塔修繕愛心之家的計劃,並盡力幫忙,傳播愛心。

    庫洛洛開門。兩人剛做完初步筆錄迴家。

    “不去醫院沒問題嗎?”

    傷患被送到醫院治療,露絲等人被要求留院觀察,伊修塔不顧醫生的勸阻,要求迴家。

    “嗯。我已經不痛了。不,雖然還……但我知道內傷正在愈合。我不能留在醫院做檢查,這身體有點怪。”

    不似伽西舊傷複發,傷勢頗重但無動於衷,她真的沒事。

    伊修塔看看白淨的手臂,之前大片淤血都消失了。她與亞曆山大戰鬥時,身體在快速複原。

    坐到沙發上,伊修塔不太舒服地皺著眉頭。還有些內傷。

    “給,喝杯水吧。”

    庫洛洛倒了杯水給她,他坐到她旁邊,伊修塔不露痕跡地移了移,眼底有些不安。

    他佯裝沒有發現,端著水等她接下。

    “喔……好的,謝謝……”

    見庫洛洛半天不將水放到桌子上,伊修塔急忙接過。

    她的手碰到他,一顫。

    “謝謝。”

    她道謝,但沒有看他。

    “你怎麽了?”

    庫洛洛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她一震,水灑了出來。

    晶瑩的水珠沿著她纖巧的下巴滴落,與細汗融合,最後消失在飽滿密實的雙峰中。

    “哈,你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

    她不自在地解釋,悄悄瞥他一眼,他正深沉地凝視她。

    伊修塔幹笑,將水杯放到桌上。

    “我現在不太渴……剛才在醫院一直喝牛奶……”

    他沒有接腔。

    見狀,她捂住臉,低歎。

    “今晚發生太多事了。”

    讓她如同驚弓之鳥。

    不知為何,庫洛洛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於露絲。

    突然間,她不敢和他獨處,希望避開他,但在愛麗絲莊園醒來時見到他那一霎間,她內心踏實起來,不再害怕。

    “對了,今晚你訂婚,我還沒跟你說‘恭喜’呢。”

    他微笑,青春洋溢的笑臉有著少年特有的稚嫩。

    “發生了意外,到現在才恭喜你。”

    伊修塔懷疑內傷另她的排汗係統出了問題,她背部的汗水竟然浸濕了衣服。而且,心裏一陣發毛。

    “庫洛洛,你誤會了。我和伽西有個約定。”

    “婚約……”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迅速打斷他。

    “我們的確有婚約,但彼此都不打算履行。他讓我幫他一個忙,擺脫伊爾迷。你見到了,很可愛的小女孩,不過她的家世太嚇人了。”

    她不禁咽咽口。殺手世家,她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黑道人物。

    他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斷起伏的白皙柔軟讓他的眼神越來越炙熱。

    “約定……可以隨便反悔的嗎?”

    莎拉因為血誓,不願離開伊修塔,被伽西.道爾重新鎖迴了金庫。

    實際上,它的價值早斷了它的後路,它迴家鄉隻會害死族人——弱者持有舉世皆知的寶物,死路一條。

    海洋之心雖被伊爾迷.揍敵客取走,但他不認為事情會就此了結。

    “什麽意思?”

    “你對水神之力的守護者而言,是個威脅,攸關乎生死的威脅。

    隻要你想,隻要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取走她的性命。她不會相信你的,隻有你死了,約定才會永遠生效。”

    這個話題讓伊修塔心情沉重。

    “那我該怎麽辦?接受所謂的使命,惹來更多麻煩?

    莎拉不接近我,便沒辦法找到我,聯係我。我也找不到它們。其他守護者亦然,像海洋之心便在我身邊隱藏了三年。

    不完成血誓是我對其他守護者的誠意,不單守護者,估計不少守護者的持有人也不樂見我的出現。畢竟近萬年的曆史,人們不會在乎托而第特古城的誓言,更關心收藏品的價值。

    找到守護者,再取走法則之力,談何容易。”

    庫洛洛倒覺得可惜,他好奇集齊祭品會發生什麽。至於如何收集,殺掉其他收藏者便可。

    “今晚發生的事情已經夠糟糕了。”

    她不想惹上一身腥,今晚的麻煩駭人聽聞。她與莎拉方便的同時,也在自我解圍。

    忽然,她不明白,庫洛洛怎麽會在那裏的?

    “庫洛洛……”

    她看向他,發現他令人迷惑地一直盯著她。

    “什麽?”

    “……”

    他的視線令她不知所措,潛意識不斷讓她避開他。纖長的頸項一動,她咽下了疑問。

    今晚他很怪,不,應該是她很怪。揭開了噩夢麵紗,她對身邊的男人不安起來。對方甚至還隻是個少年。

    “很晚了,我們都累了。雖然可能會失眠,但休息是必需的。”她緊張得語無倫次。

    伊修塔站起來欲離開,庫洛洛拉住了她。

    條件反射,她下意識用力一甩,但無法掙脫他。

    “你怕我?”

    庫洛洛輕聲問她。

    “沒有——”

    她的肩膀一抖,急切地迴答。

    他一用力,她跌坐迴沙發上。他一手撐在沙發上,將她圈住。

    “你怕我,想逃跑。”

    “沒有。”

    她不禁微微瑟縮。

    “這一身汗和血跡,我想快點弄掉它們。”

    “醫生讓你今晚不要洗澡……”

    “我可以擦身!庫洛洛,你真奇怪,我為什麽要怕你?”她強笑。

    他眼也不眨,不為所動。

    “對啊,你為什麽要怕我?”

    “我沒有怕你!”

    “伊修塔……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出現在愛麗絲莊園嗎?”

    他挨近她,兩人間距離的縮短讓她胸口劇烈起伏。他的氣息熟悉又令她不安。

    “伽西.道爾他們跟你說了什麽?”

    “……沒有。伽西隻是問我,你是誰……”

    “你怎麽迴答的?”

    他語調平緩、溫柔,但眼神異常銳利,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

    “你叫庫洛洛.魯西魯,我的房東,幫了我很多忙。你父母不在身邊,你準備出國了。”

    “他們還說了什麽?”

    “什麽?”

    伊修塔不明所以。

    “你的那種力量,我也有哦。”

    “是嗎?”

    伊修塔驚訝,“你也有超能力?你的能力是什麽?隔空取物還是讓勺子彎曲?”

    稀奇古怪的想法掠過她的腦海,緩解了不安情緒。

    “沒你的那麽誇張,像快速閱讀之類的能力。”

    他確定,她真的不清楚。

    庫洛洛玩味地思索莎拉對太陽神力量的描述,發光——力量不完全的伊修塔頂多能充當一根人形蠟燭。像伊爾迷所說,她還不如手電筒方便攜帶。

    “哦。”

    見庫洛洛好似沒有察覺到兩人此刻的怪異姿態,伊修塔隻好順著他的意,問他:“庫洛洛,你怎麽會到愛麗絲莊園的?”

    而且,他們雖被莎拉困住,保全係統仍在運作,他爬牆進去的?

    “為什麽我不能去那裏?”

    他反而不迴答了。

    “因為……你去找我的?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你今夜訂婚?”

    他狀似恍然大悟,“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頓時,她像做錯事的孩子,虛弱地辯解,“那是個酒會,你還小,不能喝酒,而且太晚睡對身體不好。”

    伊修塔意識到,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她怎麽會被他訊問?

    流星街沒有孩子,除非是外來的菜鳥,7、8歲已是流星街最大的孩子。想生存下去,就必須早熟。耳濡目染是成效最快的生長激素。

    “我沒你想象中的幼齒。你不好奇,為什麽家裏沒有一張全家合影,沒有‘我父母’的相片?”

    伊修塔被他詭異的問題以及他的眼神嚇到了。

    “我以為你們不愛照相。”

    她的臉透出了戒備,他放開了她。她的手腕泛紅,他的指印在上麵。

    “這倒讓我不明白了。”

    他疑惑地掩嘴,用一種令伊修塔戰栗的聲音問她,“你怕我的理由是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

    伊修塔又一次咽咽口水,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該知道什麽?”

    “你想知道什麽?”

    不同於她的肢體緊繃,庫洛洛靠進沙發裏,曲起一條腿,悠閑隨意地將手放到腿上。

    “……你怎麽會在愛麗絲莊園?”

    “我不是去找你的。”

    “你認識莊園裏的人?”

    不太可能。伽西將傭人全部換掉了。為了今晚的宴會,還臨時請了幫傭、保鏢。

    庫洛洛認識伽西?

    看穿她的狐疑,他微笑。

    “你不相信?那好吧,我是去殺你的。”

    他眼裏驟然凝聚的認真和殺意讓伊修塔跳起來。

    “抓到你了。逗你玩的。你看太多恐怖片了。”

    下一秒,他又笑得似無邪的少年。

    “……庫洛洛,這個玩笑不過分了。”

    嗬,差一點他就殺掉她了。

    “實際上,這裏不是我的家,我也沒有父母在國外,隻是借住在這裏。”

    房主真的出國了,他看著他們離開的。

    “伊修塔,我們真有緣分。我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了,有一位老人收養了我,猜猜看,他是誰?”

    “我認識的人嗎?”

    “你應該認識,但應該沒有見過他。”

    伊修塔蹙眉。現在庫洛洛的行為才與他這年紀相符,可惜,她沒精神陪他賣關子。

    “他的真名應該是華胥.羅利特斯吧,朱利安.羅利特斯的父親。”

    她瞠目結舌。

    朱利安的父親在他年幼時便失蹤了,多年裏,即使法律上確認華胥的死亡,羅利特斯家仍未放棄找尋。遺憾的是,朱利安到死也未能得到有關父親的確切消息。

    “你、你認識華胥.羅利特斯?我、我的祖父?”

    “不然,我為什麽要收留你?”

    庫洛洛伸手進杯裏,蘸水畫出羅利特斯家的親子圖騰。

    “他……他還活著嗎?”

    伊修塔焦急地問。

    “他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庫洛洛閉上眼,但已記不清老人的容貌。他連屍體也沒留下。

    曾經,他們約定的暗號——萬一幼小的庫洛洛遇到危險,便畫下這個圖案,他從未想過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蘊含其中。

    “他的墓碑呢?庫洛洛,你們以前生活在哪裏?”

    這麽說,庫洛洛是她最近的親人,她真正的弟弟了。

    弟弟……庫洛洛……

    忽然,伊修塔頭暈目眩。她腦海裏閃現許多畫麵。

    他一手撐在她腦後,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他抓著她纖細的肩,手臂圈住她,彼此身體緊貼。他的手指摩挲她的肌膚,另一隻手在她發發間穿梭。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緊抵著自己的光滑堅硬的肌膚,以及他柔軟炙熱的唇。

    他微微抽身,俯視她。她緊緊地迴摟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她這輩子隻希望這樣被他抱著。

    不對……他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但不是她的弟弟……不是……是……

    “伊修塔、伊修塔……”

    庫洛洛攫住她的手腕,她恍惚地看著他。他的聲音離她好遠,但他略急促的鼻息又一直在她耳畔縈繞。交纏的肢體,令人輕顫的低吟……

    她一瞬不瞬地凝視他,麵頰微微泛紅,鮮血湧出鼻腔。

    “伊修塔?”

    庫洛洛察覺不對勁,她昏了過去,倒在地上。

    ————————————

    伊修塔的身體果然不太對勁,因為顱內壓驟然升高,她才陷入昏迷。

    她無法去醫院,但顱內壓繼續升高會導致中風,庫洛洛隻好親自在她腦袋上開了個洞。

    情況穩定下來了。除了她一直唿喊他的名字,裏麵蘊含太多複雜的感情,令他困惑不解。

    翌日,她醒來時,頭疼欲裂。

    “天,好痛。”

    “你跌倒的時候,撞到頭了。”

    將早餐端到她床前,庫洛洛問,“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記得。華胥先生,他……”

    之後的幻覺太詭異,伊修塔無意提及。她竟將庫洛洛與夢中的男人重合了。

    “他沒有墓碑,他死在流星街。”

    “流星街?”

    艾薇兒提過,她便從流星街出來的。

    “你有什麽印象嗎?”

    “什麽?”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知道什麽。”

    “艾薇兒……昨晚離去的……她也從流星街來的。似乎,那的生活條件很惡劣。”

    “稱為無秩序的混亂更合適。流星街是廢物堆積區,那裏沒社區,沒學校。”沒有互讓與禮愛,隻有搶地盤與無休止的資源爭奪。

    “我們這些人完全脫離了社會,被物化了,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文件。好不容易離開那裏,才發現外麵沒有天堂。伊修塔,你也沒有身份證明文件,你應該清楚其中的區別。”

    伊修塔不很了解流星街,但可以想象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以致誰一提到流星街,必以可怕形容。

    經由艾薇兒的描述以及她數天的親身經曆,她不難想象華胥.羅利特斯與他過著怎樣的生活。

    “庫洛洛,你沒上過學?”

    “我有自學。”他提醒她,他懂得東西比她還多。

    “但沒有文憑。”

    被趕出羅利特斯家後,她才知道身份證明與文憑有多重要。

    “華胥.羅利特斯留給我了一筆遺產,價值富可敵國。”

    伊修塔沒多想,直接照字麵理解了庫洛洛的話。

    “哦。”還好,他們過得不差。“為什麽華胥先生不迴家呢?”

    她期待他能給出答案,但庫洛洛也不知道。

    “不知道。或許他也失憶了,我從沒聽他提起過家裏的事。”

    庫洛洛坐到床上,她偷瞄他一眼,然後視線很快滑過他,移向早餐。他對此視而不見。

    “庫洛洛,你怎麽一直不告訴我?”

    “我也不確定。直到我昨夜在愛麗絲莊園裏看到羅利特斯家代代先祖的肖像畫。”

    他解釋,他昨夜欲趁伽西.道爾訂婚之際,混入莊園一探究竟,結果發生了意外。

    不過,即使這樣,易主的愛麗絲莊園與他們皆無關了。

    伽西向伊修塔介紹道爾家的族譜時,伊修塔已經確定他無懈可擊的繼承人身份。

    ————————————

    西索也不顧醫生勸阻,帶傷迴家了。連夜乘坐飛艇趕迴來的胡伯樂沮喪又無可奈何。

    “西索少爺,您的懷疑沒錯。”

    朱利安明明有能力替伊修塔弄來身份證明文件,卻遲遲不辦理手續。西索越覺得古怪。

    數天前,他派胡伯樂到朱利安的隱秘書信中提到的醫院調查。

    白發白須的老人雖滿臉皺紋,眼神依舊炯炯有神,聲音洪亮。

    “雖然說法很不可信,但最統一的說法,無論當時的病患或醫護人員,皆認定她從地獄來的。”

    “嗯哼,什麽意思♣”

    “她憑空出現在反教會使徒的召喚儀式中,警方趕到時,數十名邪教信徒身首異處——傷口不似利器所致,更像被猛獸的利爪活活撕裂的。當時,生還者告訴警方,他們召喚了惡魔,結果地獄之門打開,伊修塔與邪魔一起出現。”

    “邪魔呢♢”

    “據說進入了人體。餘下的生還者被教會判斷為惡魔附體,他們用神秘的語言侮辱主,生吃蟲子,大小便失禁,生命奄奄一息。教廷立即指示神父進行正式的驅魔儀式,但失敗了。他們在兩周內相繼慘死。

    隻有伊修塔小姐存活下來。她被送到醫院時,狀況非常恐怖。她身上僅有稀少殘肉,血骨裸露,內髒不齊。但奇異的事發生了,她昏迷了兩周,身體以驚人的速度複原。

    醫院的人被嚇壞了。教廷認定她是撒旦派來的使者,意圖處決她。估計朱利安先生偷偷救了她。”

    胡伯樂打開文件,從中取出一張照片。

    “這是醫院記錄裏伊修塔小姐的照片,也是僅剩的一張,我偷偷帶了迴來。”

    然後,他再遞給西索其餘的照片。

    “這些是治療過程中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內髒器官可以移植其他人的,但自我生長,還以這麽快的速度,絕非人類的複原能力。”

    西索審視一張張照片,若有所思。

    “伊修塔小姐雖出席過寥寥幾次小型茶會,但朱利安先生生前從未在宅邸舉行過宴會,也未正式介紹過她。”

    所以之前,他們才會毫不猶豫地趕走她。

    “其實,朱利安先生在保護她。”

    西索丟掉照片,拿起餐桌上的報紙低笑。道爾家的婚事,昨夜發生的事太轟動,他們的相片幾乎刊登在了全國的報紙上。

    “若教會還那麽執著,可憐的伊修塔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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