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幽州城的另一座客棧中。


    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緩緩駛入後院,車簾掀開之後走出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赫然正是草原突厥的聖女大祭司。


    “師尊,您迴來啦!”


    草兒小聖女一溜小跑迎上去,俏臉帶著濃濃的擔心,道:“師尊您不讓我們跟著,害的徒兒好生擔心。幸好您迴來的早,否則徒兒真要違背您的命令去尋找了。”


    這丫頭說著停了一停,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好奇又道:“師尊您這半天去了哪裏?”


    聖女大祭司伸出手來,輕輕彈了徒弟的腦門一下,狀似不悅,實則寵溺,打趣道:“看你這般緊張兮兮的樣子,難道還怕師尊被人拐跑了不成?”


    這話本是師徒之間的說笑,哪知草兒的臉色卻猛然嚴肅,鄭重道:“我擔心的是您會受到傷害。”


    聖女大祭司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的道:“為師身為祭祀古廟的傳承者,堪稱是整個草原民族的守護人,你這丫頭明知我已位列當世武力頂尖,然而你卻仍舊擔心我會受到傷害……”


    大祭司說著一停,微笑問道:“那麽,你是擔心那個小姑娘會出手針對我嗎?”


    “就是那個顧嫦娥!”


    草兒幾乎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的道:“此女乃是顧天涯的妹妹,號稱是天上謫仙臨凡,她的武力簡直非人,簡直就像傳說中的陸地真仙。”


    大祭司失聲而笑,緩緩搖頭道:“這世上哪有什麽陸地真仙。”


    草兒登時焦急起來,俏臉一片擔憂的道:“師尊,您千萬不可有這個想法,顧天涯的那位妹妹,她真的不能以常理視之。”


    這丫頭說著頓了一頓,臉色現出一抹苦澀,小聲又道:“兩年之前,兩國談判,當時徒兒我身為突厥談判主使,曾想在談判桌上用武力震懾漢人,哪知顧天涯的妹妹飄然而出,輕輕揮出一拳轟碎了談判大殿的柱子。師尊您知道那根柱子有多粗嗎?那個巨柱最少也得兩三個人才能換抱……”


    聖女大祭司似乎並不震驚,反而目光現出一抹欣然,悠悠道:“一拳轟碎粗大巨柱,頗有拳鎮山河之威。顧家那個小家夥有妹妹守護,倒是不用擔心會被人給刺殺。”


    草兒明顯一怔,聽出師尊的語氣異常,她眸子之中閃爍好奇,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師尊,您……”


    聖女大祭司笑意涔涔看向她,悠然道:“丫頭你莫不是心生迷惑,感覺師尊我今天好像變了個人?”


    草兒登時訕訕起來,目光微微躲閃的道:“也不是了啦,主要就是覺得好奇。畢竟在我的記憶之中,師尊您從未有過如此神態。”


    聖女大祭司溫柔而笑,伸手輕撫徒弟的發絲,不知為何,聲如囈語,仿佛喃喃夢魘般道:“重履漢家故地,然而物是人非,心中一時有所感觸,不免就會生出波瀾。此乃人之常情,丫頭你說是也不是……”


    草兒眼睛眨了眨,小聲道:“我明白了,師尊是迴憶起了從前的往事,您曾經跟我說過,您在中原有朋友,師尊應是想起了舊日之友,所以才會流露出剛才的神態。”


    大祭司微微一笑,對此不置可否。


    她抬腳緩緩踱步,走進這家客棧的一間客房,盤膝坐下之後,目光悠悠出神,時而溫柔一笑,時而輕聲歎息,就仿佛一個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完全不像是位高權重的突厥大祭司。


    突然她朝著草兒招了招手,示意徒兒坐在自己的身邊,她再次輕撫徒弟的發絲,語氣之中帶著一種征詢,柔聲道:“草兒,你感覺顧天涯怎麽樣?”


    草兒先是一呆,隨即俏臉一紅,這丫頭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師尊,您莫非是聽了疊羅支的某些慫恿不成?”


    那個該死的疊羅支小王子,滿腦子想的就是讓她嫁給顧天涯,整天嚷嚷著什麽這是大賺,如果生了孩子能讓整個突厥人受益。


    該死的家夥,膽子越來越肥了,他對普通突厥人嚷嚷也就罷了,想不到竟然敢慫恿到自己師尊麵前,看來揍的還是輕了,等會就出門再去揍他一頓。


    聖女大祭司何等人物,豈會看不出自家徒兒心思,溫聲道:“不要去揍疊羅支,這事跟他沒關係。”


    草兒登時狐疑起來,蹙眉沉思道:“莫非還有別的突厥人也生出這種想法?難怪我最近總是感覺大家奇奇怪怪的。比如突厥野狼部的族長,就曾嘀嘀咕咕的說什麽祭祀也能嫁人……”


    聖女大祭司失聲而笑,輕輕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道:“莫要胡思亂想,這是為師自己的心思。丫頭我問你,你感覺顧天涯怎麽樣?”


    這是第二次征詢。


    草兒明顯有些呆愕,她已經感覺到這確實是師尊自己的心思。


    師尊她並非是受到了某個人的慫恿。


    師尊她是真的在征詢自己的意見。


    但是很奇怪啊,為什麽感覺師尊很在意這件事。


    草兒眸子閃爍著濃濃好奇,忍不住悄悄偷窺師尊的表情,然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僅是感覺師尊的目光之中有著深深期待。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師尊的目光就像是婆婆在挑選兒媳一般。


    婆婆挑選兒媳?


    這怎麽可能嘛!


    師尊她又不是漢人,哪會像漢人婆婆一般。


    草兒登時甩了甩腦袋,趕緊把這個念頭趕出腦海,她心中暗暗自省,感覺自己今天有些犯傻。


    師尊乃是何等人物,堂堂的突厥聖女大祭司,身為祭祀古廟傳承者,號稱所有突厥人的精神領袖。


    師尊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整個突厥人,她怎麽可能像是漢人的婆婆挑選兒媳那樣……


    “那麽,師尊為何會兩次問我顧天涯如何?”


    草兒頓時嚴肅起來,努力開始自考這個問題。


    很快,她自覺想明白了一切。


    如今漢人和突厥締結盟約,兩大族群之間不斷通商交流,自從幽州互市開放之後,整個草原的日子逐漸變好,漢人不再控製糧食了,漢人不再控製茶磚了,甚至就連鹽鐵那些東西,隻要付錢也是可以購買的。


    這還隻是互市上的普通物資。


    後麵又出現了更多的可交易貨品。


    比如那些保障幼兒生命的疫苗,比如各式各樣精美而又奇效的器具,隻要突厥人願意付錢,任何東西都可以買到。


    草原民族的生活越來越幸福。


    以前靠著搶掠的時候可沒有這種幸福……


    雖然那時候中原搶掠不需要付錢,但是搶到的東西不足以保證民生,明明現在需要付錢了,偏偏突厥人的日子越來越好過。


    短短兩年時間,光是人口就增加了五六十萬,倘若按照草原的過往經驗來看,人口增加往往意味著生活壓力會變大。


    每當這個時候,各部族之間就會發生戰爭,經常是殺的血流漂杵,某個部落在一夜之間消失。


    並不是突厥人天性喜殺,而是需要控製人口保證生活。


    部族之戰,千百年如此。人口一旦增長過快,自己人先要滅掉自己,此乃草原的傳統,飽含著無可奈何。


    然而這一次人口增長,部族之間沒有起戰爭。


    首領們再也不用擔心物資匱乏需要爭奪,他們隻需要帶領著子民們好好放牧就行了。


    每個突厥人都在努力的幹活。


    他們想要放牧更多的牲口。


    牛羊,漢人喜歡。


    健馬,漢人喜歡。


    甚至就連牛羊身上的毛,竟然也能賣給漢人換東西。


    以前的時候,誰要這東西啊。每當夏季來臨,最令人苦惱的就是牛羊身上的毛,必須要費心費力的薅下來扔掉,才能保證牲口不會大批量的損失。


    現在不需要薅下來扔掉了。


    漢人們教會了牧民怎麽剪羊毛。


    比如今年夏天的時候,無數漢人商賈湧進草原,他們拉著一車一車的糧食,他們帶著無數精美的器具,奔走在各個部族之中,大肆的收取著那些羊毛。


    突厥的牧民們歡天喜地。


    很多女人竟然在夏天裏懷上孩子。


    若是擱在以前,哪個突厥女人敢如此?


    一旦在夏天懷上孩子,到了冬天肚子就大了,那時正是草原上最為嚴酷的季節,沒有任何一個突厥女人想挺著大肚子渡過寒冬。


    因為那意味著風險巨大。


    往往會出現母子皆亡的局麵。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突厥子民們不再擔心物資匱乏,女人在夏天照樣也敢懷上孩子。


    生活,越來越幸福。


    草原,漸漸離不開漢人。


    ……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顧天涯的出現!


    沒有他的幽州萬事皆休。


    若是草原民族再次迴歸以往,重新過上那種物資匱乏的生活,那麽草兒真的不敢想象,會有多少突厥人無法承受。


    她抬頭看向自己的師尊,感覺自己想通了一切。


    師尊為何會兩次詢問自己對顧天涯的看法?分明就是在告誡自己一定要重視顧天涯。


    現在的顧天涯,對於整個草原太重要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師尊再次開口,語帶某種深意的道:“今次各國商隊齊聚幽州,大家的意圖基本一致,寒冬已經快要到了,需要儲備大筆的物資。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想從漢人這裏購買東西……”


    說著微微一停,緊跟著又道:“匯聚如此多的商隊,接下來的交易必然巨大,而商賈之道一向是交易多則價格高,巨量的交易必然會推升貨物價格。那麽,這就意味著付出同樣的錢財但卻買不到以前同等的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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