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雅受到了不小的震驚,她越想心裏越亂,一時手腳冰涼全身發抖。曾經以為一個再荒唐不過的遺囑,原來它的背後隱藏了那麽多不為人知的旁枝末節,前因後果。

    “你……他為什麽要這樣說?”

    顧柏也搖了搖頭。

    他能記得那天夜裏發生的事,一方麵,是因為商敖冽難得喝醉,被他套出幾句實話已算鬧大發了的情況。還有另一方麵,就是連他都覺得這事兒忒神奇了,想要再深入去問,卻也啥都套不出的了,可單單憑這幾句,分量已是實沉。

    夏雅沒辦法再等,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死命按著開機鍵。身旁的顧柏也站起來,知道對方要打電話給商老師,他識趣地先一步避嫌。

    電話那端的商敖冽原先也在等著夏雅,隻是當他聽見對方坑坑巴巴講了一通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不由覺得古怪。

    他先安撫她說,“你慢慢講,現在在哪兒?”

    夏雅把醫院名稱告訴對方,又朝手機那頭急嚷,“你能不能現在過來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電話裏講不明白的……”

    商敖冽聽出她說話的時候帶著委委屈屈的哭腔,不禁皺緊眉頭。他看一眼時間,這個時段路況應該不會擁堵,想了想就說,“我現在開車過來,大約二十分鍾能到,你不許哭,嗯?”

    夏雅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我知道了,我會等你……”

    她之所以這麽神經緊繃,全是因為她與顧柏也對這些話的理解顯然是不對盤的,她知道商敖冽最重視的領域是哪塊,這個男人全心全意投入精力的從來都不是製藥工程,而是基因研究。

    夏雅心事很重地往迴走,快到關珊珊的病房前,就見顧柏也站在那兒整了整上身的白西裝,他本人也是個標準的衣架子,就是平時總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形象,如今顏正條順了,還挺博人好感的。

    顧柏也撇頭問她。“你說,她會選我麽。”

    夏雅愣了愣,才道,“……你是商老師的表哥,有優勢!”

    短暫的對話過後,兩人往裏走,關珊珊躺在病床上,對身邊的男人說,“東西你帶迴去,否則下次咱倆別見麵了。”

    刑警隊長大約正要告辭,便與她客氣地推搡著。“空手來看病人,沒這個道理的……珊珊,你就當作讓我開心一下,行麽?”

    關珊珊還想反駁,眼風裏瞄到了來人,她直接無視顧少,衝夏雅咧嘴笑了笑。

    夏雅攤了攤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大隊長,你這話真是打倒一排人。”說完又故意瞅了顧柏也一眼。

    “弟妹,我和你不一樣,我帶著東西呢。”他還特意提了提氣,才走到關珊珊麵前。

    方才,刑警隊長那字眼裏的意思已經透露的夠明白了,他就是喜歡上關珊珊了,而且還不在乎她懷了別人的小娃娃,這說明對方應該是極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

    顧柏也想,他再不有所表態,就真的時機已晚。

    關珊珊一見這男人靠過來,索性別過頭,不打招唿更不搭理他。

    顧柏也忽然單膝下跪,從西裝裏拿出隨身攜帶的求婚戒指,朗聲道,“那天在學校吵著要你嫁給我,確實是我衝動,我那時根本還沒考慮清楚將來,隻想著要把你和孩子都留下來……可這迴不同了。”

    關珊珊還是沒瞧他,一動不動像尊迷人的雕像。

    顧柏也接著說,“是,我不好,身上毛病一大堆,不夠穩重專一,看著就不像是個顧家的男人……雖然我姓顧。”他自嘲地笑笑。“唯一還拿得出手的就是家裏有點兒閑錢,可也正因為有錢了,你不想被人說高攀,我也怕別人在背後說閑話,又或者新鮮勁兒過了,會不會就一拍兩散……”

    關珊珊雖然沒理他,可心裏頭琢磨著,其實他也沒自個兒說的那麽不好。她也算得上了解他的。

    顧柏也是個富二代,但在商場上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塊天地。商場惡戰鬥心勾角,他才會時常沒有安全感,而人一旦失去那種歸屬感,就會到處留情。

    他是交過不少女朋友,但與她在一起時從來沒讓她發現劈腿,脾性也相當不錯。

    再反觀她自己,沒有任何能踏入“豪門”的資本。也正因為看清兩人的差距,她不想彼此折磨、遷就,最後相愛也變作一種痛苦。

    可是顧柏也說,“珊珊,我不覺得你我的這場婚姻會是將就,真要說的話……或許就是冒險,過去是我沒擔當,我怕失敗,我這人……想要做的事從來都沒失敗過,你知道的。但是與你的婚姻,就是因為我太在乎了,才會太害怕不得善終。”

    關珊珊強忍住眼淚,她轉過臉,看見男人眼眸中雋永般的深情,還有那亙古不變的求婚姿勢,她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給他。

    “沒事的,真的。你傻了是吧,為什麽非要我嫁給你呢?我又不會怨你的……你的孩子也不會怨你的。顧柏也,我很珍

    惜那段時光,其實……就這樣挺好的。”

    顧柏也怔在原地,好久好久,他像花盡全身的力氣,才敢去握她的手。“珊珊,這樣不好,因為我已經決定,後半生,要花費我身上每一分僅存的力氣,去把這段婚姻撐下去,絕不會讓它變成一個苦果。”

    關珊珊聽了,忽然不由自主地落淚,她是很感動,可她也怕這種感動會誤導了他們。

    顧柏也舉著她的手,哽咽著說,“你知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我能做到的事我才會說,說了就包管能做到……”

    “顧柏也……”她想阻止他,因為他再說下去,她會動搖。

    “關珊珊,我要你嫁給我,不是因為有了孩子,非要你不可……”顧柏也深吸了一口氣,他替她擦了擦眼淚,自己卻熱了眼眶,“要怎麽樣,你才肯願意,我知道……我讓你覺得無法依靠,就當做……你是在給我一個機會,如果我失敗了,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原來眼淚是澀的,這種苦澀,從眼眸開始,臉頰、嘴唇、喉嚨、心髒……讓他心中的愛,越發不可遏製。

    顧柏也對著關珊珊的手背,留下一個吻,他有些狼狽地抬起頭,眼角的濕潤已經泛濫,沿著他英俊的臉龐滑下。

    他隻是執意地說,“珊珊,以後,所有的等待和守護,我都隻留給你們。”

    她的淚腺徹底崩壞。

    “……你看你多大的男人了……哭什麽……”關珊珊話沒說完,自己卻是大哭,被顧柏也心疼地攬入懷中。

    他們不是不懂,會有很多可以預見、或者無法揣測的情況闖入今後日複一日的生活,他們會經曆每一對夫妻都要經曆的瑣事。

    柴米油鹽、養兒育女,外界可能會有各種誘因,他們會有無數爭吵,每一次意見相左,都有可能傷害到他們。

    當然,他們也都會老,她會失去吸引他注目的容顏,他或許也會中年發福。這段婚姻能夠走到哪一步,在攜手共同度過的路上,誰都無法預言結局。

    可是,關珊珊要嫁給顧柏也,永遠隻有一個原因。她終於能夠感覺到,他那顆跳動著的,熾熱的,萬分誠摯的,赤子之心。

    ……

    感動的又豈止是兩位當事人。

    大隊長在旁歎了口氣,深知這事已經沒有插手的餘地,再擠兌別人那就是個二了。

    夏雅當然也已被這種求婚場麵感動的言語不能,唯有眼淚

    嘩嘩地流著。她聽見後頭有人走近的聲音,迴頭一看,商敖冽正站在她身後,還遞了塊手絹過來。

    他說,“不是說好了,不能哭的嗎?”

    ******

    夏雅見著商敖冽出現的第一反應,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去就抱緊對方,埋頭在男人的懷裏猛哭了一陣子。

    哭到最後,連關珊珊和顧柏也都看著她傻眼了。

    商敖冽安慰著小妻子,間隙還很冷靜地批評了眼前兩人。“沒事都瞎折騰什麽?趕快去扯證,沒結婚拿不到準生證,孩子上不了戶口,誰負責?”

    “……”

    他們真是躺著也中槍啊。

    夏雅被商敖冽一貫“快狠準”的作風逗得破涕而笑,他眼看這局麵一團亂,隻好先送走他的朋友,再迴頭去問她到底為了什麽事急著見麵。

    夏雅將他拉去一處沒人的冷僻地兒,做出一臉要與他秋後算賬的架勢。“我先問你,你為啥要在那麽多老師同學的麵前兇我?”

    半晌,商敖冽淡淡笑道,“這就兇你了?夏雅,你好話壞話分不清嗎?”

    夏雅摸了摸耳朵,迴答他,“你指出我在實驗過程中出現的紕漏不錯,可態度很有問題!”

    商敖冽不以為然,“導師對學生應該什麽態度?和顏悅色不是我的教學作風,你知道我很嚴格。”

    何況,正因為當時那麽多人看著,他若再要包庇,她又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夏雅瞧這男人日漸大氣沉穩,讓人欽羨,她酸酸地說,“你是不是也在恨鐵不成鋼?我讓你丟臉了?”

    商敖冽不用思考就搖了下頭。“作為你的老師,我是會心急,想將你培養的更好。作為學生,你一直很優秀,所以老師不會覺得你拖後腿。”

    夏雅躊躇片刻道,“今天這事真不能怪我,就是……老愛看著你走神,所以才……”

    所以她才會覺得委屈不已,女孩子家家,哪怕整天就想些小情小愛,也是理所當然。

    “難怪,你變笨了。”商敖冽摸摸她的腦袋,故意逗她,“下迴我再‘兇’你,你要想著,那是為了封起那些老師學生的嘴。”

    夏雅應了聲,隨後就沉默地瞅著地上,該說的其他話題已經用完了,如今就等重頭戲上場,她鴕鳥似得不敢去看商敖冽,生怕她真正想要了解的真相會讓人無法接受。

    “還有一件事……是顧柏

    也今天告訴我的。”

    夏雅一字一頓,吞吞吐吐地將顧少的那番話轉述給商敖冽聽,對方聽後,濃眉微褶,也不主動迴應。

    她胸口異常煩悶,更加覺得唿吸不暢。“你……到底在我背後,做過些什麽?哪些研究是與我有關的?為什麽是為了我?”

    商敖冽對於這些問題的迴答,考慮甚久,異樣的神色隱匿在他眉間。就像有一滴墨汁,浸沒在一汪清水中,攪亂了所有次序。

    夏雅暗自忐忑了半天,也不見對方有什麽動靜,她正要追問,他卻終於做好準備。

    商敖冽問她,“夏雅,你說過,不喜歡我敷衍你,說假話騙你,這樣的丈夫……你不要。”

    她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事態的嚴重,不敢含糊地肯定點頭。

    商敖冽放慢語速對她說,“那好,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沒有做過多交流。商敖冽將車停在市區的一間書店外,示意夏雅可以下車了。

    她不解其意,等他攥著她的小手進店麵,夏雅環顧四周,滿牆都貼著琳琅滿目的明信片,白色基調隨意新穎,像個有意出離浮華喧擾的地方。

    商敖冽與收銀台後頭的老板打了招唿,徑直就往更裏麵走,兩人隱入書店的倉庫,來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

    夏雅跟在這男人後頭,才發現原來書店別有洞天。

    底下的建築環境也很寬敞,像是普通的地下倉庫,卻又沒有貨物,她一眼望去,最顯眼的莫過於靠牆放著的兩排沙發,吸引夏雅注意力的,是沙發上坐著的男人。

    他穿了件時尚風衣,在室內還戴著頂黑禮帽,頗為悠哉地翹著二郎腿,等見著夏雅才舉動不自然地站起來。

    夏雅發現,帽子底下是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這男人光看外貌大約三十來歲,比商老師稍微年長些,身材依然結實,所以讓他顯得可能比實際年齡要年輕。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夏雅,眸光帶了些笑意,“轉眼二十幾年,都長這麽大了……誰家閨女才能長這麽漂亮!”

    商敖冽言簡意賅地指出,“你不是上周才跑學校偷偷見過她?”

    被吐槽的男子橫了商老師一眼。

    夏雅搞不清狀況,對方又瞅著她不放,她不由往商敖冽的身邊靠過去,膩歪的小舉動出賣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你還沒和她……介紹我是誰?”

    “……”

    商敖冽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他按著夏雅的肩膀,開口,“夏雅,這就是我要帶你見的人,你聽好,他是……你父親。”

    夏雅心裏猛地一窒,她如鯁在喉,不得已地掙紮,“不是的……我沒有……我隻有一個父親,他叫夏都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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